林娆这通通讯当然不是打给元首的，如果真要打给什么大人物，她应该会紧张得焚香沐浴斋戒三日静心凝神……

嗯，所以总而言之她这个通讯是打给唐眷的。

白桦先前说应该给他报个平安，林娆觉得有理，后来萧连城来了，林娆原本打算萧连城走之后就打，但是没想到萧连城透露的消息过于劲爆——对她来说；导致他走之后她还在想着黑豹的事，到刚刚才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这次唐眷没有立刻接通，而是在响了三四声以后才接起来，林娆还没说话，就听见唐眷有些拖长点的、慢悠悠的语调：“大小姐终于想起来给我打通讯了？”

林娆心虚地干笑两声，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嘛眷哥……让你担心了，我现在没啥事了！”

唐眷轻哼了一声，听起来有点无奈：“你也知道我担心？”

林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这是暂时放过他了，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下回一定先给你发消息！”

唐眷啧了一声，林娆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是赶紧把这事揭过了：“眷哥，你现在在哪，忙吗？”

唐眷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是唐眷随意的应答：“还好……我在你家呢。”

“啊？”林娆愣了愣，“怎么突然去我家了？”

唐眷似乎在随手翻着什么，通讯里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找点东西……”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林娆，“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林娆迟疑了一下，在记忆里努力翻找，但是不出意料的，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就能记得你……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姐姐，经常来我们家，妈妈还给我们做好吃的？”

她试探着说了点，唐眷似乎愣了一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停了停，随后是他柔软下来的笑音：“就记得这个？那个姐姐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林娆眼神一飘：“本来小时候就记不住什么嘛……那个姐姐不经常见，她好像很忙，不记得叫什么了……”

唐眷笑了一声，调侃她：“小时候一口一个赤缳姐地跟在人家屁股后边，长大了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等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得多伤心啊……”

林娆磨牙：“那时候太小了嘛……不准跟姐姐说我坏话！”

唐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又拿起了别的东西：“好了，你休息吧，我要继续找东西了……没有什么我不能翻的东西吧？”

林娆撇撇嘴：“没有，你想看到什么？”

唐眷不假思索：“当然是黑历史。”

林娆：“……”

她“呸”了一声挂断通讯，通讯断开之前隐约听到唐眷没忍住的笑声。

“哼，表里不一的老狐狸。”

林娆愤愤地嘀咕，她可不是没见过唐眷跟白桦是怎么相处的，真是一人面前一个样。

……

林娆家里，唐眷听着通讯被愤愤不平地挂断，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

他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在盯着书页，眼神却没有聚焦，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上的书大略翻了一遍，随后小心地合上，放回到书架上。

他现在在一个小阁楼里，墙边靠着直直顶到天花板的两个书架，地上放着几个箱子，旁边还有散落的一些书本和零散的物件。

外面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射进来，在可以看到形状的光芒中，微小的尘埃在其中悠然地飘扬。唐眷随意地席地而坐，整个人都在那光芒的另一侧，陷在稍暗的阴影里，静静地望着空气中漂浮的某粒尘埃。

林娆什么都不知道，阮姨留下的东西他翻了一大半，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他有点在意，到目前为止，他翻过的东西似乎都是有关阮姨一个人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林娆存在的痕迹。可是林阮把林娆收养回来那么久，怎么可能一点有关的东西都不留下？

唐眷沉思了一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仔细地搜索阁楼上的每一寸空间。

他记得阮姨有个习惯，要藏什么东西的时候会留下一种很隐蔽的记号，他曾经见过，所以找起来也会方便一些……

找到了！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到刚刚察觉到异常的地方半跪了下来，在精神力更加深入仔细地摸索的同时，他的手也在那一处地板上小心地试探。

嗯……这里……应该是这样……

他仔细地回忆着林阮曾经给他看过的手法，依葫芦画瓢地把它复现出来，终于在完成最后一步的时候，方形地板的缝隙里传来一声有点闷的响动，那一整块地板突然稍稍翘了起来。

唐眷松了口气，谨慎地把那块地板搬起来，放到一边，看到底下有一个方形的痕迹，一侧有一个拉环。他拉住拉环把那块方形的板子拉开，才看到底下一个白色的箱子。

“……藏这么严实。”

唐眷嘀咕一句，把箱子搬出来，打开上面的盖子，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笔记本和一看就是小孩用的小玩具等等零散的物件，他拿出来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认出这是林娆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小玩偶。

想起小时候安静柔软的小女孩，唐眷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的指腹轻轻按压过玩偶仍然有些柔软的肚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它放在一边。

他开始翻箱子里的笔记本，这些笔记本大大小小的，里面记得密密麻麻，他翻看了一下，有的是林娆喜欢吃的菜的菜谱，有的是林娆的照片，更多的是林阮亲笔写下的从林娆到家第一天开始的日记。

唐眷抿了抿唇，在翻过其他几本笔记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拿起了封面上标着“1”的日记本，翻开从头看了起来。

可以看出，林阮对林娆很上心，关于小姑娘的事都事无巨细地记在上面了。林阮一直都是独身一人过的，唐眷从小就觉得林阮这样也挺不错的，因为虽然追求林阮的人不少，但是他觉得没有一个能配得上那个巅峰时期甚至可以称为组织里的“王”的女人。她能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伴侣只是她的点缀，她一个人就像天上高不可攀的、唯一的太阳。

可惜后来她渐渐地被早些年的旧伤有些拖垮了身子，再加上有了林娆，慢慢地也低调下来，在组织里经常见首不见尾的，也就是他跟林阮关系还不错，又经常照顾小林娆，才三五不时就往她家跑。

唐眷一边翻看着林阮的日记，一边有点走神地回想着以前的日子，在看着日记的时候，他的某些已经模糊的回忆又开始清晰了起来，像一些漂亮的贝壳被冲上海岸。

他忽然看到了某个字眼，刚要翻页的手停了停，转而点在了纸页上，他的目光随着指尖移动，低声把内容念了出来。

“今天娆娆说有点浑身疼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她也跟那些人一样……还好只是一些小毛病，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那种地方待过……真是难为她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那些蠢东西是怎么拐回去的，多半也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还这么小，应该还没有……”

“小孩的身上可不好留疤……今天给她做了皮肤修复术，虽然不能完全消除掉，但多少也能遮掩一点，而且还好不在显眼的位置。”

“已经过了好几年，娆娆现在还是很健康，所以她果然没有接受过……吧？还好，终于松了口气。”

……

唐眷快速地翻找着相关的内容，上面的字迹有些地方有点模糊，也不知道是笔者本人故意的，还是因为时间长了所以难以避免地被销蚀掉，但是确实是已经看不清了。

他本意是想找找看林阮有没有跟林娆私底下说过组织的事情，林娆知不知情，顺便也算是对林阮的一种睹物思人的怀念。但没想到，他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内容。

唐眷翻到最后几页，指尖停在某句话上，瞳孔微微收缩，眉眼间笼罩着越来越深重的疑虑。

“接受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