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巨斧不知道怎么的嗡鸣起来，像在不堪重负地颤抖。令人牙酸的一阵刺耳声响开始响起，巨斧竟然就在他手中开始融化、变形，到最后面目全非，变成了一团崎岖的东西，只不过头部延伸出了许多长长尖尖的刺，还带着倒钩。

如果被刺中，这些刺就会钩住体内的血肉，再想要拔出来，就会连皮带肉地撕下一整块。

林娆深深地喘着气，感觉自己有点呼吸困难——奥康的精神力放过了012，转而涌到了她这里，她的精神力似乎对012和031有一定的压制作用，但对奥康完全无效，这时候正被逼得一步步压缩回来，她被奥康的精神力完全压在那个地方，前后左右都进退不得。

“没关系……剩一口气也能救回来，实验室总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再说了，这可是他们最珍贵的那一批实验体……呵。”

奥康在念叨着什么，但林娆听不清，她只能看到那些尖刺正对着她，顶端的刺和旁边的倒钩似乎在张牙舞爪。

他望着林娆，突然微笑起来，指尖微微一动，吐出一个字：“去。”

像是听到了指令，那团崎岖的金属像离弦的箭一样眨眼间冲了出去！

林娆咬着牙闭眼，但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而传来了奥康饶有兴致的一声“咦”。

她……她好像被谁抱住了……？

她茫然地睁开眼，颊侧蹭着柔软的黑色短发，似乎还温热的躯体牢牢抱住她，挡在了她的前面。

“快……吃掉……”耳边传来嘶哑的男声，他的身体似乎在颤抖，林娆好像嗅到了血的味道，还有别的什么香气……

她眼里原本变浅了一些的浓黑再次翻腾起来，颜色越发浓郁，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送到嘴边的脖颈吸引了注意力，她尖尖的犬牙露了出来，但变得清晰了一些的理智在天人交战。

“吃掉……求你了。”012在颤抖，但同时他的气息也在变弱。林娆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他咬着牙低声哀求，像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吃掉……变强……求你了，活下去。”012喘息着，他的背后被那块金属物扎了进去，大量的血液在流失，他整个人几乎浸在血里。

“活下去……毁掉他们……你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他的头无力地埋在她的肩颈，她模糊地感觉到肩上一阵热意，不知是血还是什么，“你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毁掉他们，救救我们……”

林娆的脑后被一只手掌压住了，她顺从着他的力道俯首，脑海里终于有什么东西松开，她张口咬进他的脖颈。

血液和某种奇异的力量一起涌进她的身体，她浓黑的眼中有冰蓝色在丝丝缕缕地扩散，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又涌上了细微的灰白色，两种颜色融合起来，又被浓黑色悄无声息地吞噬。

012的手松开了，无力地滑落下去。林娆耳边他的声音也变得微弱，到最后几乎要听不清：“毁掉他们……救救我们……”

在最后一丝力量也从他体内消失的时候，他的身体也软了下来，林娆松手，半扶着他让他侧躺在地。

她再抬头的时候，瞳孔里是一片浓郁的黑，但少了先前那种诡异的感觉，多了几分清明。

奥康刚刚就已经停了手，抱着手臂站在巷子另一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直到现在才又笑了起来，和善地点点头：“不错……虽然有些出入，但也算达到了预期。”

“你真的很烦人。”

林娆平静地望着他，此时的她虽然精神力再度变得森冷下来，但神情里已经没有了那种阴沉，反而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古怪。

奥康讶异地看着她，喃喃道：“还提高了理智值？我还以为会被吞噬掉呢……”

他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算了，带回去让实验室的人看看好了……这方面可不是我的专长。”

他闲庭信步一般迈出几步，可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林娆面前，五指成爪骤然抓向她的肩头，她歪了歪头，眼睛里忽然弥漫上灰白色的雾气，奥康不可抑制地看向她的眼睛，然后怔愣一瞬，动作也僵硬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向林娆的目光里带上切实的震惊。

这么快……就融合了？

“都是你们的人吧。”林娆轻声道，“有些东西也该还给你们。”

她弥漫着灰白色雾气的眼睛微微发亮，奥康再次僵住，林娆手臂的黑镰探出，闪电般割向他的脖颈，可他清醒得太快，即刻后退闪躲，脖子上只留下了一道血痕。

因为他的挣脱，林娆闷哼一声，嘴角流血，但她毫不在意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片刻不停地再度使用能力、再度上前。

奥康虽然每次都能很快清醒，但他每次确实都会不可避免的中招，所以林娆在他身上也留下了许多伤口，虽然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足以让他比一开始的时候狼狈很多。

“混账东西……”奥康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他探手抓向林娆的手臂，但没料到林娆不躲不闪，他一把就抓住了，可是手下传来的触感不对，他快速地撇去一眼，看见手下的皮肤表面蔓延着灰色的纹路，像石头一样坚硬。

就趁着他愣神的一瞬间，林娆揉身攀上他肩头，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个背摔，抬脚就要面无表情地用力踩下去，但他已经回过神来，就地翻滚躲了开去。

“还是小瞧了你……不愧是编号个位数的实验体，当年他们给你的编码到底是多少？”

奥康冷笑，他站在不远处与林娆对视，歪了歪头，露出恶意的微笑。

“不得不承认，你的资质确实很好。既然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被回收的。”

林娆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眼里的灰白雾气变得浅淡，最后消弭无踪，只剩下浓郁的黑色不断翻涌。

奥康最后笑了一声，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林娆皱了皱眉，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散开精神力找了一圈，切实地察觉到奥康的气息正在远去，虽然只是一瞬间。

脑海里的危机警报解除了，林娆浑身慢慢地放松下来，这时候她才腿一软，因为高强度的战斗而跪倒在地，头颅疲惫地垂着。

“活下去……”

她呢喃道，眼里的浓黑色一瞬间汹涌起来，但很快慢慢归于平息，像浴缸里被放掉的水，盘旋着钻入她瞳孔中间，她的眼睛恢复成剔透的浅黑。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几乎要把她撕裂一样的头痛，那种割裂感慢慢消失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撕裂伤一样的痛感和精神力上传来的灼烧感，这两种痛楚折磨着她刚刚回归的意识，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拉扯着她，让她渐渐脱力。

她跪着的身子晃了晃，终于不堪重负地向右侧摔倒在地。

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她迷蒙的视线似乎看见前面012的尸体在渐渐融化……

怎么会这样……？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这很古怪，但好像有个声音又在告诉她这理所当然。

……算了。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之前因为意识被压制，所以精神链接都一块被压制住了，直到现在她才察觉到精神链接另一头三只生命体焦躁不安的狂躁情绪，不过他们似乎正在靠近她。

来了吗……？

那么……睡一会儿吧……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陷入无边的、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