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里，林娆正在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虫族。

因为要克服她自己的问题，所以她没带任何一个生命体，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虫群里厮杀。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经不会思考了，身体也只是机械地在做大脑下发的不经思考的指令，本能一般地挥刀、劈砍，杀死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虫族。

她面无表情地反手挥刀，精准地捅穿了一前一后两只虫族，另一侧的手臂抬起，皮肤蔓延上浅灰色的纹路，硬生生地挡住了一只巨大的螯足，随即她拿刀的手回撤，刀身一抡就将面前的虫族拦腰斩断。

似乎有血流进了眼睛里，她用力眨了眨眼，借着虫群袭来的间隙抹了把脸，深深地喘着气。

她现在已经很累了，但还不能退出，因为按照她的经验，一般在要“死去”之前，那个“她”就会出现。

她的意识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以至于昏沉起来，还能勉力支撑完全是因为底牌不少，而大量的训练早已让她形成了肌肉记忆。

银白的蛛丝从她身后飞速扩散，眨眼间缠绕住几只冲在最前方的虫族，在它们还在发出尖叫嘶鸣的时候，蛛丝倏然收紧，残破的虫族肢体散落在地，林娆旋身斩出一刀，用力向前推进，在刀身抵住三只虫族的时刻骤然发力，将三个脑袋齐齐斩落。

来了……她要来了……

林娆咬了咬牙，使用蛛丝之后，昏沉感更重了，那股忽冷忽热的分裂感悄无声息地弥漫上来，只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弱了一些。

她已经发现了，只要使用来自虫族的能力使用得越多，她跟虫族的那一部分就会“融合”得越快，也就是那部分意识会出现的越频繁。

但是到底是“她”吞噬她，还是她掌控“她”，就要看林娆的意识能不能挺得过去了。

林娆眼中浓黑的颜色渐渐开始翻滚，一种奇异的冰冷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的精神力威势也渐渐增强，有些被她笼罩在领域范围内的虫族甚至连前冲的动作都出现了凝滞。

她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之前的麻木疲惫慢慢转变成了漠然的冷淡。

但，她的眼神似乎还有一些动摇。

林娆勉力保持着一定的清醒，对意识里那个恶魔低语一样的声音充耳不闻。

“放弃吧……不要挣扎……”

“成为我……”

“你会拥有无上的力量……”

“……”

她不知道别的实验体有没有经过这么一遭，这声音实在是烦人得很，偏偏还好像有某种魔力似的，她不得不听。

之前还没开高级模式的时候，多亏了洛嘉在跟她对练的时候唤醒了她吊着她的魂，否则她说不准真就被“她”无声无息地吞噬了。

她暗自咬了咬牙，忍着撕裂一般的痛楚去试图争抢身体的控制权，当她做出这样的尝试的时候，有一种力量在反过来压制她，所以她的动作也僵硬了起来，被虫族嘶鸣着一下子砍中了肩膀，几乎削去她的手臂。

她痛得皱眉咬牙，那个声音似乎也变得更加不悦起来，语气阴恻恻地：“别再挣扎……交给我……”

林娆烦躁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连她的眼神也变得阴郁起来，含着沉沉的怒意和杀心，连那部分意识也似乎静止了片刻，对身体的掌控松懈了一些。

林娆的眉眼沉沉压着，喉咙动了动，咬着牙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她眼中翻涌的浓黑色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虽然仍在不甘地翻腾，但已经慢慢从几乎扩散到整个眼睛的程度到被压回了瞳仁。

林娆忍着痛反手握住了砍在自己肩上的螯足，另一只手随意地丢掉了因为砍杀太多虫族而有些不堪支撑的刀，甩手的同时手臂的细线里骤然生长出漆黑的镰刃，向上一扬就将那个虫族的螯肢倏然斩断！

“你不是很得意么？”林娆眉梢微挑，眼睛看着眼前的虫族，话却不知道是对谁说的，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血，眼中的狠意一闪而过：“滚回你该呆的地方去！”

……

在秦惊鸾和艾塔都从训练舱出来后不久，林娆的训练舱终于有动静了，她一言不发地苍白着脸从训练舱里坐起来，慢慢地扶着墙走向沙发。

海伦立刻上前扶了一把，林娆没拒绝，但看了她一眼，眼中是令人心惊的冷漠，浓黑的颜色正在缓慢地缩回她的瞳孔。

褐发的女孩抿了抿唇，扶着她在艾塔旁边坐下了。

艾塔刚出来没多久，也还没怎么缓过来，但她一直观察着林娆的神色，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神态，就知道她刚从那种状态里出来，低声喊她：“林娆，醒醒。”

林娆没应，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克制地深吸一口气。

“现在怎么样？”

海伦坐在她身边，把她被汗水沾湿而贴在脸颊的碎发捋到一边，眼神有些担忧。

林娆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握住了她的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知道。”海伦摇了摇头，恰好她现在已经出训练舱很久了，差不多恢复过来了，索性就把精神力向林娆伸了过去，缓慢地、细致地把自己的精神力转化成跟林娆的精神力差不多一样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帮助她恢复，顺带给旁边的秦惊鸾和艾塔也奶了一口。

“这次怎么样？”秦惊鸾看了过来，她打量着林娆的脸色，林娆点点头：“比上次好一点……有那么几十秒的时间我夺过来控制权了。”

以前她在这个过程中都是昏昏沉沉地，意识都不清醒，现在能保持清醒，还能夺取一段时间的控制权，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那就好。”秦惊鸾叹了口气，贺瓷也“嗯”了一声：“还好，这件事……不进则退，只要有进步就好……就是辛苦你了。”

林娆苦笑：“还好吧……反正不是我死就是她死，总得争一争。”她顿了顿，有些头痛：“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联赛是怎么个赛制怎么个方法……时间快到了，我如果还没能控制好，万一到时候在联赛上露出什么不对劲就坏了。”

到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除了民众还有军部政府的人，如果她因为遭遇什么强敌而被迫在不能自控的状态下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

“还有时间，别着急。”

海伦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林娆卸了力气，身子一歪整个人靠在了她肩头，闭了闭眼睛：“希望吧……话说回来，你们都怎么样了？”

“老样子。”艾塔喝了口水，语气平淡，秦惊鸾笑了笑，推了她一下：“艾塔又破纪录了，比上次多坚持了十几秒。”

艾塔挑眉看了她一眼：“你不也是？”

科洛举手：“我也是！”

他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萧寻，把他的手也举了起来：“我看着他也多撑了一会儿。”

“挺好，不至于被老师骂了。”林娆点点头，注意到旁边的贺瓷盯着光脑，脸上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神情，不由得有些疑惑：“……瓷瓷？”

“啊？”贺瓷如梦初醒，听到林娆的声音才注意到朋友们都看过来了，她咬了咬唇，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

“怎么了？有事要处理吗？”

海伦探询地看着她，她抿唇，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是我父母发来的消息，他们说明天晚上要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