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内容……是刺杀虫母。”

洛维奇瞥了白桦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接着说：“虫族都有休眠期，休眠期过后刚苏醒的那段时间，是虫族的虚弱期。虫母的休眠期和苏醒期都很长，要等到一个虚弱期很不容易。”

“所以当时我们就商议，最好能趁着虚弱期把虫母一举干掉，然后趁着虫族群龙无首尚不稳固的阶段一气呵成地将虫族打退。”

“原本是打算从人类战士里面选人去执行这次任务的，不过元帅说，生灵者有生灵体辅助，不管是生灵者还是生灵体五感比普通人类更加敏锐，而且有了生灵体，生灵者相当于有两种可以使用的能力。”

“所以最后我们决定让五个军区各自的王牌生灵者队伍来执行这次任务。”

洛维奇笑了一声，但不知道是出于讽刺还是什么，总之听得白桦抿了抿唇，眼神闪过片刻的阴鸷。

“都是因为你们优秀啊……虽然说正常情况下，一个机甲士比一个生灵者要强，可这都是军队里的生灵者，还有你们这样强的生灵体，这样的生灵者和生灵体在一起加起来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至于决策……你作为军部中人，应该猜得到吧？”洛维奇睨着他，白桦一个一个数过去：“元首、元帅、五个军区的上将……还有么？”

“没了，没别人了。”洛维奇摊了摊手，“这可算是最高机密了，连你们都没告诉，只告诉了你们的生灵者，就是怕你们这些生灵体知道了之后不小心泄露出去……毕竟有过这样的先例，对吧？”

白桦看着他，没说话。

洛维奇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了，生命体本身就是兽类、植物类等生物，比人类心思单纯得多，就算是化为人形，也要很长的时间或者大量的磨炼才能真正从内到外都像一个天生的人类……所以在对上有些专门套话骗情报的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落于下风。

还好那次不算特别严重，没有酿成什么惨痛的事故。

不过从那之后，有些机密任务就不会让生灵者来执行了，或者只跟生灵者对接，反正生灵体有生灵者管着，只管听从生灵者的命令就好了。

“这件事是元帅牵头提出来的，我们几个上将也都只是参与而已……其实最开始，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洛维奇向后靠了靠，看向白桦，一片昏暗中，白桦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一切都像正常的流程那样，说明具体内容、提出意见、投标表决，跟所有的机密任务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件事因为事关重大，当时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第五军区在虫族最多的地方，是所有军区里离虫族最近的。那边传来消息说虫族回防，种种迹象表明虫母要醒了，所以虫族才会暂时顾不上这边的战事，急着回去拱卫虫母。”

“消息传回来，元帅提出这次计划的雏形，五个上将，有两个人同意，有两个人反对，还有一个弃权了，到最后，是李元帅沉默了很久，才说，‘为了人类的曙光，应当拼一把’，投了同意，最后才让元首通过了这个方案。”

“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洛维奇轻咳一声，似乎是受了些凉，拢了拢衣襟：“不过，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有问题的吗？”

他笑了笑，侧过脸来看着白桦，但没等白桦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五支队伍都是各军区的拔尖人才，结果却在这次行动中几乎全军覆没……就算是要刺杀虫母，可虫母正在虚弱期，你们又装备精良，提前做好了路线规划，是秘密潜入，怎么也不可能伤到那种程度。”

“你是亲历者，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虫族的实力比预估的是不是要强很多？”

白桦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当你们重伤逃回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洛维奇又笑了，但这次笑声似乎有些古怪，“机密会议开两次，后一次才是投票。投票之前，有人来找过我，问我的意见。”

白桦的目光一凝，昏暗中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压抑不住，但又被他强行按了回去。

“是温毕廷，他来试探我。”

“有什么异常吗？我以为你们之间交流一下也是正常的。”

洛维奇说完那句就沉默了，白桦于是问出了声，声音若无其事。

“确实，我们偶尔会交流一下。”洛维奇呵了一声，慢慢地说，“不过那次……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但我比别人跟他熟，看出来他的情绪跟以前不太一样。然后，我又偶然间撞到了他去问别的人。我猜，他大概把所有人都问了个遍。”

“问就问了吧……到最后，两个同意的是我和第五军区的他，第一军区的付慬和第二军区的马奇·塞伦斯都投了反对，第四军区的加勒·希斯弃权了……”

洛维奇稍稍抬头，视线望向天花板，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似乎是讽刺又似乎是忧虑的笑意：“你可以查查看，现在这些上一代的军区总司令，眼下都是怎么个现状。”

白桦瞳心微颤，他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第一军区的付慬上将多年前就战死了，现在是元帅直接统辖第一军区；马奇·塞伦斯也是，到艾克的时候，总司令的位置都已经换了一轮了。

至于加勒·希斯……帕罗德上台之前，他已经病得根本下不来床，听说现在都整日昏迷。

温毕廷是第五军区的，离得远，关于他的消息也少，不过第五军区现在是温楠任上将，温毕廷要么是退役了，要么是死了，这还得查。

尤其是听洛维奇的意思，温毕廷跟这件事大有关联。

再有一点就是，虫族那边的实力跟预估不符，这是情报出了问题，情报又是从谁那里来的？

白桦没忍住，攥紧了拳，脸色阴沉下来。

洛维奇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察觉到身边若有似无地禁锢着他的精神力似乎挤压得更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老人无声地笑了笑，他又咳了一声，这次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舒了口气，看着白桦慢悠悠地说：“还有一件事……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白桦看向他，眼神冷淡，但洛维奇不以为意：“我提醒你一句，除了温毕廷，你最好注意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白桦眼神一凛，他蔓延了整个房间的精神力领域里忽然闯进了不速之客，来人似乎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压缩了起来冲向他，一瞬间爆发开的力量竟然真的刹那间冲破了他筑起的屏障，让他不由自主地撤回精神力回防。

但是刚撤回精神力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咬着牙扑向洛维奇，但一转眼就瞥见老人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血洞，整个人仰倒在床头，已经没了声息。

白桦目眦欲裂，立刻转头看向阳台，有一道黑影刚刚从窗台上跃下，他根本来不及阻拦，就听见酒店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该死！”他低低骂了一声，也别无他法，只能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洛维奇，抓紧时间从大开的阳台门那里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