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此时已经到达西河星系了。

跃迁是很快，而且西河星系也不算特别远，不像第五军区所在的波奇星系。她从星舰上走下来，微微眯眼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抿了抿唇，将黑色的帽檐压了压，融入港口不息的人流。

西河星系还算繁华，这纳卡星作为西河星系最大的交通枢纽之一，人也不算少，就算是将近半夜，也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

黑发的女人披着长风衣静默地行走在人群中，像一团沉默的影子。港口明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落下来，她的脸被帽檐的阴影遮去大半，露出精致流畅的下颌线。

她明明身量高挑，浑身气势摄人，但不知为何，她在人群中却毫不显眼，让人看过就忘。

人群渐渐分流，港口已经远了，被女人远远抛在身后。她拐进一条巷子，高墙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进去，她走着走着，身形似乎在慢慢淡化。

还没出巷子的时候，她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高挑的身形收缩变化，隐约显出兽类的轮廓，同时她的脚步也渐渐加快，到最后几乎成了一阵捉摸不到的风，转眼间就消失在挤挤挨挨的建筑中。

某个酒店里，鸦青色短发的青年正在擦拭自己的刀。刀刃锋利无比，因为明亮的灯光而折射出冰冷的寒芒，细布缓慢地擦拭过刀身，青年眼帘微垂，似乎在想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间他眼神一凝，手腕翻转间刀身一转，被他闪电般反手送了出去，但刀尖并没有刺入什么，反而被谁用脚尖踢偏了些许，发出一声轻鸣。

不过唐眷也没再出手，他凛冽的眉眼忽然间松弛下来，舒了口气，收刀回鞘：“你出现得还真是没有一点声音。”

他转身抬眼，视线扫过窗边的黑发女人。对方面色冷淡，脸上的伪装不知何时已经卸去了，略显窄长的银灰色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让他有种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

“你反应倒是很快。”洛嘉甩了甩手，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

她刚刚从窗口跃进来，变成人形的瞬间就接了唐眷一刀，还好她反应也快，否则估计就得被砍个正着。

“多谢夸奖。”唐眷耸了耸肩，拿起光脑来看了一眼，“你刚到？用不用休息一会儿？”

他早上给林娆发的消息，发完之后就去实验室附近转了转，然后回来发现林娆说洛嘉要来，洛嘉也给他发来了消息，他索性就等着洛嘉来了之后，两个人一起踩个点摸索一下，再去探那个实验室。

该说不说的，洛嘉那个能力确实怪好使的。

“不用。”洛嘉环视房间内部，随手摸上自己腰间嵌着金属环扣的腰带，“你这里有什么装备吗？我来得匆忙，星舰上也不许多带。”

“当然。”唐眷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箱子，咔哒两声按开卡扣，箱子里各式各样的量子枪、伸缩式光剑、小型量子炮等等杂乱地堆放在一起。

洛嘉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箱子无语片刻，抬眼看向唐眷：“……这些可都是武器，你都不整理的吗？”

唐眷无辜地摊手：“都有安保措施，没什么大问题……而且我来得也挺急的，来不及多收拾。”

洛嘉克制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在里面挑挑拣拣，挑了些便携好用的小型武器，分别别进自己腰间的金属环扣里和腿部的小型装备袋中。

“什么时候去？”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站在窗边向窗外望了一眼，也许是因为实在是晚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些。

唐眷将箱子扣好推回床底，拍了拍手，笑笑：“等到两三点吧，那个时候估计就差不多了。白天守卫严，我只是匆匆在周边看了一眼，今晚上也就能再摸索得仔细一点，等这两天把它情况摸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潜入进去了。”

他也走到窗边，双手撑住窗台的边缘眯着眼向外看，跟洛嘉随口搭话：“娆娆怎么样？”

“还好，不用担心。”洛嘉正在翻看光脑的消息，看见林娆发过来的让她注意安全的话和咬着手帕流眼泪的表情包，她抿唇，眼里闪过微微的笑意，甚至有心情跟唐眷闲聊起来。

“你呢，最近没跟她联系，她经常念着你。”

“我？我就是到处跑嘛。赤缳不在，我一个人当然也要多干点活才行。”唐眷吐出一口气，“不过我觉得比在组织里好多了，一个人，轻松。”

“夜行者？”洛嘉挑眉，“你们组织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唐眷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的，但难掩疲惫，“你知道的，政府、军部、法院……甚至是民众，只要有人有组织的地方，要么是激进派，要么是温和派，要么是中立派。”

“我们组织里的两个副首领，一个激进派一个温和派，首领是中立派，整天处理事务的时候头疼得很。”

他看了洛嘉一眼，叹气：“上面的都要争，底下的当然也不安生。”

唐眷一向对自己组织里的事说得很少，也没有人特意去问他，所以洛嘉他们甚至连林娆都只是知道他是夜行者，具体的却都不清楚了。

“以前只听说过，没怎么见过，还以为你们是那种……乌托邦式的和谐组织。”洛嘉给林娆回着消息，随口说。

唐眷轻笑，语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什么：“……或许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吧。”

但时间久了，再好的东西，也不一定还能完好如初，连坚硬的石头都会在长久的时间里被消磨侵蚀而变得面目全非，更何况是人心这样易变的东西。

“……难免。”洛嘉的手停了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稍稍沉下来，不像之前那么轻松，“而且别人的心思你管不了……只要坚持你的本心就好了。”

“这大概是……唯一能做，也该做的事吧。”

她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语调轻飘飘的。

唐眷没说话，洛嘉划了一下没再有回复的光脑屏幕，刚要关掉光脑，就看见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推送。她扫了一眼内容，忽然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