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黑衣男人哂笑一声，眼里却没什么笑意。等到对方没了声音，他脸上的表情就淡漠下来，他随手将耳麦关掉，重新审视起地面上的女孩。

林娆显然非常难受，她侧躺在一片玻璃碎片上蜷缩着，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到近乎惨白，这让她脸颊上的殷红血痕显得更加醒目而刺眼。

“……唉。”

他又叹了一声，指腹轻轻拭过林娆脸上的血痕，带出一条并不明显的发红痕迹。林娆仿佛完全无知无觉，没有一点动作。

“又搞成这副狼狈样子了。”

他随手将手中的长柄伞搁在一边，探身小心地扶起林娆，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放在了一边柔软的小沙发上。随后他将自己半长的黑发随意地捋到肩后，开始熟练地打扫起地上的一片狼藉。

玻璃碎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被他扫在一起，倒进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里。他抱着双臂端详着刚刚被林娆撞得有些歪了的桌子，思索片刻，又将它摆正了些。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沙发上的女孩依然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一样，听不见呼吸、听不见心跳，也看不出来任何的生命体征。

他站在原地侧头看了她一会儿，拿起一边的长柄伞，抱着伞在小沙发边上盘腿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打开耳麦，触摸到某个感应器。

“怎么样，还有多久？”

“很快的……虽然和那个不能比，但是在这一方面她要在行得多。”

对面传来懒散的男声，语调听起来轻松又愉快。

“你那边怎么样了？”

“都收拾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他转头瞥了一眼少女苍白的面容，平静地移开视线：“按照诱发剂一直以来的剂量，她醒来之后应该也不会记得什么。”

“她能记得什么？按照那个剂量，她现在应该跟死了一样吧？”对面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这么长时间，每天一点也足够累积起来了。也就是她基因序列高承受得住，换了别的实验体早就反噬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一个小姑娘？”对面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中缠上了点疑惑，“我们实验室是想回收她，但是可不想要一个已经废了的实验体。”

“不知道，这个你要问的话，得问我们首领。”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谁又惹着你了？你心情不好？”

他没应答，片刻后才轻笑：“……是吗？你要不要猜猜？”

对面的人“嘁”了一声，似乎有点不耐烦：“谁乐意猜一个疯子，你比谁变脸都快……喏，她差不多结束了，你可以回来了。”

“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中断耳麦的通讯，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耳麦里彻底安静下来。他偏头看向身后躺着的女孩，片刻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从空间钮里拿出一瓶药剂，瓶子里棕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在瓶中发出隐约的水声。他垂眸看着药剂瓶，随后半跪下来动作轻柔地扶起林娆，打开药剂瓶的盖子，给她一点点喂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没有意识，也不好吞咽什么，喂药期间有棕色的药汁从她的嘴角溢出，他耐心地一点点擦去，直到她喝完最后一点。

他将她小心放倒，半跪在小沙发边等待着。过了大约一两分钟，她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明显而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吧。”

他轻声说，林娆没听见，也没有任何回应。他拿上长柄伞走到窗边，攀上窗台，柔软的纱帘被风吹了起来，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

他只回头望了一眼，就不再停留，纱帘再一次扬起又落下的时候，黑衣男人仿佛日出后叶上的露珠蒸发，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房间里，似乎一切如常。

……

林娆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不过其实她也有点分不清，因为她的意识昏沉得厉害，一会感觉自己好像沉在温暖的水里，一会感觉自己好像从高空坠落，一会又感觉她其实只是在某个柔软又狭小的地方睡了一觉。

所以……她到底在做什么？

睁开眼的时候，林娆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迷茫地怔愣着，试图回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记忆里一片空白。她只记得自己在窗边，正打算去训练舱，结果头痛得猝不及防，再然后她就失去意识了。

……不，她还保有一点意识，只不过浑浑噩噩，就像曾经跟奥康对战的时候，身体被另一半控制的时候。

惟一的区别是，那一次她虽然意识昏沉，但是偶尔能看见身体在做什么，在攻击、抵抗、还是别的什么，但这次她的视野一片黑暗……或者说，一片光怪陆离的模糊光影，她分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

等一下……窗户是开着的吗？

她的视线落在窗边扬起的纱帘上，眼瞳中映出柔软的轻纱剪影。

她记得自己是关了窗的……还是没关？

她不确定地咬唇，发现自己在发作前后的记忆一片模糊。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熟悉的说笑声。林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门被推开，才有些迟钝地转头，对上秦惊鸾有些错愕的视线。

“娆娆？你怎么……”

她话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她快步走近，俯身端详着林娆的脸色，皱眉：“是不是又发作了？”

后面的艾塔他们紧跟着进来了，发觉到有什么不对，也都围了过来。艾塔垂眸盯着她，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脸色怎么比之前几次还差？”

看到林娆苍白的面容时，几个人都怔了一下，阿韶和璨璨、青绻匆匆忙忙地挤进来挨在她身边，担忧地望着她；克伦紧随其后，半跪在小沙发边皱了皱眉，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很痛吗？我们感知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