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高爸骑车载着高妈和小九去了外公家拜年，高爸在这方面表现得特别执着。反正从结婚开始每一年雷打不动都要去岳家一趟，哪怕是最困难的那几件也是一样。

高小九侧着身子坐在前面的横梁上，虽然被高妈缠了块棉布不至于冰屁股，但也是坐得人特别不爽。

老五用自己的新围巾把她包得只留两个眼睛看路。一路凉风吹着人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路两边都是秃秃的田地，偶尔露出的一点绿色显示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路上也有零星的走路的人，看到他们骑着崭新的二八大杠都会用羡慕的眼神目送他们远去。

等到了外公家门前时高小九要是没有武功护体，怕是都要站不起来，屁*股都要变成四瓣。

只在记忆中有个模糊影子的老人穿着长衫快步迎出来，身后跟着个小脚老太太，三角形的小脚真担心她移动时会倒下。但人家就是那么稳稳地立在那里，像芭蕾舞者一样踮脚功看得高小九赞叹不已。

老人看上去六十多岁样子，戴着个黑色四方帽子上面打着两个补丁，灰色的长衫也能看出沉淀的岁月痕迹。眼神和蔼慈祥望着高妈，上前拉着她的手摸摸“这么冷，快进屋烤烤火。”

小脚老太太端着着藤盘里面装着大半盘的爆米花放到桌上招呼高妈小九快吃“这是你爹特意留给你吃的，前天紫英几个来你爸都舍不得拿出来。”

“那我还是不吃算了，免得你过后又找他算账。”高妈不软不硬地顶了句弄得高不九抓在手里的爆米花拿在手里不知吃还是放下。

“吃，快吃，别听你妈瞎说。”老太太一派慈和的样子白了高妈一眼示意小九再抓些。

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这老太太是后外婆，也会想不到高妈在她手里吃的亏有多少。

老太太一生共生了六个孩子，大女儿是前夫陪嫁过来的，嫁给老爷子后又生了二女三儿，现在只有个小女儿没嫁人在村里当个计分员其它都已成家。

不一会儿三个舅舅和小姨就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妇人和一串的孩子。

两个妇人应该是舅妈她还是能分清谁是谁，但这一串五个孩子她是一个也不认识，只能按年纪大概区分一二。

“哎，你这围巾真好看，多少钱买的，借我戴一下。”十八九岁的女孩看着同老太太有几分像自己上手将高小九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围巾取下放到她自己脖子缠两道跑去照镜子。

高小九还在想要怎么把他要回来时她已经还回来了“这是你姐姐的吧，还给你放好，在家别戴，崩个火星子烧个洞就坏了。”

拉着小九坐下还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放到她手上轻声说“快吃，不然一会老太太就收起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火堂前烤火，烧得是木柴烟有些大，熏得高小九眼泪都快出来。

高妈对着最小的舅舅李卓然问“怎么没看到小姚？”

“带着孩子还在娘家没回呢？估计要住到孩子开学才回来。”说完嘿嘿一笑。

二舅舅李卓秋扯着个大嗓门正在同高爸宣扬他年根前去山上逮到两只兔子的丰功伟绩。

“哎呦，你这话是逢人就说，也不怕姐姐姐夫笑话。”说话的应该是二舅妈张彩云，小小的个子非常干净利落的样子。

两个舅妈完全是两种风格，也不知道老太太选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温润秀气的大舅那眉眼含笑的样子被大舅妈侍候得像个落迫贵公子，砍柴挑水这些重活是一样都不让他沾。大舅妈高大健壮的身板留着个齐耳短发，夫妻俩站一起一点都不相配，但不妨碍人家日子过得和美。两口子坐在一张条凳上，看到大舅咳嗽马上就起身去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

“你个娘们知道什么？”二舅瞪了她一眼继续唾沫翻飞地说着隔壁村有人看到山上有一群野猪可惜没有逮到。

高爸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提了句“我们村到是逮到头有三百来斤。”

大家的注意马上被吸引“姑父，你比我爸牛搬这么多咋不吹牛，看我爸吹的，两只兔子过年都不够吃还逢人就吹。”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边往嘴里塞爆米花边吐槽。

“臭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不跑等着挨揍？”老爷子拉着正要起身揍人的二儿子对小孙子喊道。

一群男男女女瞬间跑出去，盘子里的爆米花早就被他们吃得连皮都没有剩下。

大舅舅李卓润一直微笑着看着大伙说笑，不时地咳嗽两声，看他同坐在边上的大舅妈高秋香交待了两句，一会她就起身去了厨房。

二舅妈见状也起身去帮忙，高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老太太的厨房等闲人进不得，要是不经她同意去了，一会她不是少了油就是少了盐。

小九看着坐在对面的大舅头发干干净净，面色温润，身材有些消瘦，不时压抑的咳嗽两声看上去不是很康健。

还好他的工作是大队的会计不用天天去地里上工，否则就这身板不用几天就得倒下。

“大舅你着凉了吗？看你一直想咳嗽。”高小九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毛病了，一到天冷就会咳。”他不在意地笑笑道。

“上次让你姐夫带的梨膏和蜂蜜你用着没？不起效？”高妈很是心疼地问道。

“用着呢，效果挺好，都还有半瓶呢。”

“别省着，开春了我想办法再去弄些给你。”其实高妈拎的袋子里就有一瓶但其他两位舅舅一直在这她不好给，每人都给也没有那么多的东西填补。只能交给老爷子再由他老人家转交。反正兄弟姐妹大了都有各自的心思。

小九本想着给他摸摸脉再开副方总归是要救他一命但一想反正还不到最危难的时候，至少还有十来年，不急！还是待自己羽翼更丰满再去渡人。

厨房里大舅妈拿着从家里取来的两块猪血豆腐对老太太说“把这放到饭里一起煮还是单独用水过一下？”

“哟，你可是真大方。”老太太不阴不阳地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慈爱。

“这是润哥特意让我去家拿来添个菜的，你要骂就去骂你儿子。”高秋香可不怕她。

这老太太当初相中她身体好能干活才嫁过来，一面指着自己像个老黄牛一样里里外外重事一肩担，一面又说自个配不上他儿子嫌弃得不行，要不是丈夫是真体贴也不是不能挣工分婆媳俩早就打起来了。

都搬出去另起炉灶还要一天三趟地跑去指手划脚管天管地。

二舅妈投去一个大大赞赏的目光惹得大舅妈心里刹时平衡，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自己只是隔三差五地受气，张彩云可是要同她一个锅里吃饭。

老爷子老太太同二儿一家住在老房子里，大儿自己搬出去另外建房自住，小儿子也在岳家的帮衬下搬出去自住。

三个儿媳妇，小儿媳娘家得力老太太不敢拿捏，二儿媳反正是油盐不进随你怎么说，大儿媳又不住在眼跟前想拿捏又拿捏不到。一问就说她不当家去找你儿子。

老太太常常气得小脚原地转圈圈，像个上了发条的芭蕾舞者引得众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