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萱神色更冷。

娴嫔理所当然说出的后半句话，无疑戳中了她内心的伤疤。

她脑子里又一次闪过上辈子的画面，父亲母亲是怎么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弟又是如何落了个暴死荒野的下场，一切都是那样清晰。

宋知萱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冷静的坐在这里面对娴嫔，是因为她对娴嫔接下来的表情，实在是期待。

她看着娴嫔的脸，淡淡道:“是啊，你父母年纪大了。”

娴嫔没发觉她不对劲，连连点头:“所以得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

宋知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觉得我的父母是不是也该被多加照顾呢，她们年纪也大了。”

娴嫔微微蹙眉，有些搞不清楚宋知萱的意思，她说道:“知萱你现在贵为贵妃，又是皇长子生母，你的家里人自然也是身份尊贵，想到你，谁不会给几分薄面？”

宋知萱缓缓起身，眸光深邃:“你说的是，如今不会再有人欺辱我父母了，即使有，我也能保护好他们。”

娴嫔听了这话，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碍于有求于人，只得忍了下来，她笑着说:“知萱你命真好，这宫里这么多人，偏偏就你生下了皇上的儿子。说不定连老天爷都庇佑你。”

就是笑容有些勉强。

宋知萱却笑了:“是啊，老天爷这次是站在我这边的。”

娴嫔直觉不对，她蹙眉问道:“知萱，我父母和我家里人，不会有事吧？你说过会帮我求情的。”

宋知萱反常的表现让娴嫔心中开始恐慌，她忍不住追问，想要从宋知萱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宋知萱往前一次，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心吧，本宫亲自求了皇上，让皇上免了你一家的死罪。”

娴嫔一颗心还没放下去，又听见宋知萱凉凉的声音:“皇上觉得本宫的话非常有道理，于是本宫和皇上商议后，皇上下旨林氏一族流放边疆，当然也包括娴嫔娘娘你了。”

顿了下，宋知萱补充了一句:“放心，秦裕会陪着你和孩子的。”

娴嫔脸色骤变。

她看向宋知萱:“知萱，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流放边疆？我父母年事已高，我还怀着身孕，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个苦？”

宋知萱笑了，向曾经一样亲昵的叫她的闺名，但声音却冷的可怕:“月雅，做人不要太贪心，如果本宫没有帮你求情，你会死在这荒凉的冷宫，然后被扔到乱葬岗去。你的父母也会在大牢里凄凄惨惨的死去。”

“与其死在破败的地方，不如死在路上？你觉得呢？或许运气好，你们一家人能全须全尾的到达边疆也说不一定呢？”

娴嫔闻言，蹙眉看着宋知萱，而宋知萱在她开口之前笑着给了她致命一击:“当然，本宫是不会给你们一家人这个机会的。”

“我就想你亲眼看着你素来养尊处优的家人，在流放的过程中，变得面无可憎、变得狼狈落魄，变得人人可欺、变得毫无尊严。”

“我就想你们一家人在被从前看不起的下人，欺压、鞭打、凌.辱后，再毫无尊严体面的死去，死得凄惨可怜。”

宋知萱欣赏着林月雅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到震惊，又变成现在的恨意满满。

宋知萱笑得更温柔了:“你知道吗？流放旅途中，你不再是身份尊贵的娴嫔娘娘，你父母也不再是奴仆成群、人人可敬的大官，而是彻头彻尾的阶下囚。”

“阶下囚的意思你懂吗？没尊严没隐私，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

“怎么样？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喜欢吗？期待吗？”

娴嫔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宋知萱，你耍我？”

宋知萱脸色冷了:“我这不过是礼尚往来，你父亲打算送我父亲的大礼，我父亲无法消受，现在只能全部还给你们了。”

娴嫔脸色很难看:“你知道了？”

宋知萱面色平静:“是，我知道了，你和你父亲曾送了宋家如此大的一份礼，不还说不过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娴嫔气得咬牙，但是此时此刻，她倒是出奇的冷静，按他的性子，往常早就破口大骂了，此刻她只是看着宋知萱，双手死死攥着。

宋知萱看见她这副模样，朝着她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这份大礼，喜欢吗？”

“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吧，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送给我们边疆之旅。”

娴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有痛苦有哀伤有悔恨，更多的是祈求。

她一把拉住宋知萱衣袖，恳求道:“对不起，我替我父亲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脸说这个话，宋伯父素来照顾我，我却……”

娴嫔说着深吸一口气:“知萱，我知道我做错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父亲对不起你们，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们一次。”

“不管怎样，知萱你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家里人也安然无恙。如今你身居高位，以后我们见了你见了宋家人也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知萱，我们认识多年……”

宋知萱看着她的眼睛，面色平静:“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与你交好。如果可以，真情愿没有认识过你。”

只有宋知萱知道，此刻她虽然赢得彻底，但上辈子的自己和宋家人，输得有多凄惨！

当初经历的崩溃、羞辱和绝望，都是真实存在的，上辈子，她们全家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尸骨无存。

想到这些，宋知萱看着娴嫔，眼底全是恨意。

这是她第一次表达出恨，娴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它，只因她眼底的恨意太浓烈了，好似她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一般。

可是，可是她不是好好的吗？她父母也好好的啊。

娴嫔咽了咽口水，甚至有些恐惧:“知萱，你……”

“林月雅，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全家在路上受尽折磨而死。这是你们林家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