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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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策
芸香看着夏侯宇自长街远去,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长吁一声,扭身回了宫中。
踏进长春宫内殿的门,冲面便是浓郁的药味儿,芸香不禁连打了几个喷嚏。
阿莫抱着一大捆药材,从库房里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见了她便埋怨,“你可回来了,这里都要忙翻了,一人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才够使。”
芸香做了个鬼脸,“还不是那位夏侯大人实在难打发,好容易才送走呢。死说活说都不肯,定要见娘娘一面。”
“本宫见他做什么,他又不好看。”穆桑榆坐在嵌理石红木螺钿大圆桌旁,只穿了一袭素面绸缎长袍,头发清清爽爽的挽了个纂儿,扎了一根头绳,连一支发钗绢花也没戴,正在黄铜秤上不住的加减着各样药料。
阿莫和芸香听了,对望了一眼,心里都不由道,这夏侯宇也算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同咱们皇上比,也就在伯仲之间。娘娘连他都嫌弃,那只怕这世上也没几个能入眼的男子了。
“姐姐眼光还真高,妹妹倒是觉得,这位夏侯先生模样不错。”
白玉心坐在下方的一张小杌子上,正在地下拿药杵捣着什么,含笑说道。
今儿一早起来,穆桑榆便吩咐人开了库房,取了这些年收着的所有药材,预备为哥哥调制伤药,对外便只说身子不好,在宫中静养,闭门不出。
长春宫里所有能用上的人都派上了用场,白玉心听闻此事,也赶了过来打下手。就连小豆蔻,虽口不能言,也捣着两条小腿儿,来来回回跑着递送药材。
养了这段日子,小丫头胖了不少,圆滚滚的身子跑起来,实在憨态可掬。
“哼,小妮子,你还懂看男人了?姐姐告诉你,这男人好看根本没用。”
穆桑榆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可不想说夏侯宇的好话。黎谨修,夏侯宇,她一定谨记这次的教训,离他们越远越好,免得再沾上什么霉运。
尤其这个夏侯宇,外头看着人模狗样,原来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比黎谨修还可恶。
行,他城府深,手腕强,她自愧弗如,那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她就这样,在长春宫里和小姐妹做些琐碎事,打发时光,聊着这些人的闲话,也是静好岁月。
“那姐姐以为,什么样的男人才有用?”
白皙细瘦的手腕停了下来,白玉心只觉手臂有些酸了,放了药杵,含笑看着孟嫣。
“那当然得是……呸,坏透了的丫头片子,想哄我说出什么来?”
穆桑榆笑骂了一句,心境倒是松快的。
她们都是进了宫的嫔妃,聊这些个其实也无济于事,不过是过嘴瘾罢了。
“那皇上呢?”
白玉心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她很想知道穆桑榆对皇帝其实是个什么心思。才选秀那会儿,在储秀宫里她就时常听传言,贵妃娘娘善妒好醋,经年累月的霸占皇帝,不许任何嫔妃靠前。
然则这事听在她耳中,那便是娘娘对皇上一往情深,喜欢的男人自是不愿看别的女人靠近,这是人之常情。
敢顶着不守妇德的骂名,将满腹情思表达出来,那是性情中人,好过那些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人万倍。
但进宫这些日子了,她竟是一点儿没看出来姐姐恋着皇上。
虽说之前的事,她很为姐姐抱不平,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皇上?皇上不是好好的在养心殿。”
穆桑榆全神贯注的看着黄铜秤上的药材,仔细斟酌用量,仿佛一点儿没把白玉心的话听进去。
“妹妹是想问姐姐,皇上算是有用的男人么?”
这算什么傻问题?
穆桑榆晲了白玉心一眼,却见她笑意盈盈,眸光清澈,正望着自己。
“皇上是大周国君,那当然是有用,大大的有用。”
提起黎谨修,穆桑榆有些心烦,随口敷衍了一句。
眼下她有正事要忙,懒怠去想他的事情,何况也没什么好想的。
白玉心善体人意,瞧出她心情不悦,也就不曾多问,转了话锋,“这云常在好容易拔了个头筹,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弄巧成拙了。只是不知,接下去又会是谁补上去了。”
爱谁是谁。
穆桑榆没有接话,也并不在意这些事。
上辈子此时,黎谨修忙于军情国事,根本无心顾及后宫,足足一月连后宫的门都没踏入一步。那时云筱柔尚被她发配在景福宫,其余的嫔妃本来就是陪衬,从来也没入过黎谨修的眼,更没近过他的身。更重要的是,彼时她一直守在养心殿,旁人即便有心也不敢上前。
这辈子,她可不会再上去讨嫌了,云筱柔虽病着不能动,但保不齐就会有什么张筱柔、李筱柔冒出来。此次新选嫔妃,除了那才入宫就被皇帝贬黜了的倒霉蛋儿宋溪月,和自己身边当神仙的白玉心,余下还有常在韩晓梅、答应刘妙宜及沈招慧。
穆桑榆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扒拉了一下,好似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此外还有宫中原有的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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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她乐得冷眼旁观看热闹,那养心殿还不知有多少场好戏要上演呢。
“二位主子说侍寝的事儿,奴婢才从敬事房回来,听管事儿的公公说,御前传下了消息,把后宫所有主子娘娘们的绿头牌都挂了起来。皇上亲口吩咐的,若是再有自作主张的,必定严惩不贷。”
白玉心的贴身宫女红豆,从外头进来,正听两人说侍寝的事,便插了一句嘴。
穆桑榆有些讶异,这在之前可是前所未有。
虽则这些年来,黎谨修本就不是个纵情声色、沉溺后宫的君主,这些年来他也几乎没招幸过旁人,但那大半还是因着有她从中作梗。
如今她撒手不管了,黎谨修怎么自己唱了这一出?
穆桑榆心念微转,片刻便明白了过来。
黎谨修自襁褓之中便被封为王爷,自幼深得先帝宠爱,天纵英才,人中龙凤,从记事起便被人高高捧着,及至登基诛杀摄政王,平定内乱,大权在握。这青年天子眼下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以为凡事无不尽在掌握之中,怎会容许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梁成碧之前的举动,算是触了他的逆鳞。
穆桑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梁成碧、云筱柔这可都是上辈子在后宫里翻云覆雨的人物,怎么如今没她搅局,倒是越发的没长进了?
阿莫瞅着她的脸色,笑道,“这下好了,那起人也算歇了心了,皇上这段日子可是谁也不会招幸了。”
“国事忙碌,理当如此。”
淡淡的道了一句,穆桑榆重又低头摆弄那些药材。
自这日起,长春宫门户紧闭,只有时打发人到太医院寻觅药材。
宫里人瞧着各种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入长春宫,都各自称奇。
因着人人皆知,贵妃娘娘精通医术,有时长春宫人生些病痛,竟是不必去太医院请太医的,便私下议论着,贵妃娘娘的病怕是不大好了。外头这些风言风语,穆桑榆一概没有理会,只一门心思的为哥哥调制伤药。
依着上一世的进展,大概多不过十日,黎谨修便一定会驾临长春宫,告知她此事。
她必要赶在那之前,将伤药制好。
又过了两日,阿莫自外打听了消息,慎刑司问明白了玫瑰玉露膏一案。
路玄明向慎刑司坦诚,那罐玫瑰玉露膏确实是他所制,银翘前来问询时,他为图钱财,便将此物交给了银翘。
余下的,便一无所知。
他自称与云筱柔并无仇怨,只为求财,那罐膏是他模仿师父的习作,药料用度上难免有些分寸拿捏不当。
而云筱柔居然会拿去涂抹全身,也是他所料未及,方才闹出那般大的动静。
慎刑司审来审去,也没查出别的缘由来。原本依着贤妃梁成碧的吩咐,是要他们想方设法把这件事硬与长春宫挂上关系,然而这群太监忙活了几日,却什么证据也没寻着。路玄明又是夏侯宇的徒弟,看在夏侯宇的份上,他们也不敢闹的太过,只好草草结案。
这案子,路玄明虽是犯了宫规,但林燕容也是有错在先,慎刑司倒不敢各打五十大板,还是呈到了梁成碧面前。
梁成碧头疼不已,又甚觉闹心,这个林燕容入宫一件事儿没办成,倒是先惹了一堆乱子,自己只剩跟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了。
然则事已至此,她们好歹算一条船上的人,如今要紧的还是搬倒穆桑榆,再怎么不情愿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又替云筱柔擦了一回屁股。
好在黎谨修这段时日心思都在朝政上,根本没工夫管后宫的事,她便自作主张罚了那路玄明三个月的俸禄,放他回太医院,交夏侯宇严加管教。
至于云筱柔,只禁了她一个月的足——横竖她也躺着养病,能不能出来都没妨碍。
这般处置,既在面儿上圆了场,又照顾了夏侯宇的面子,最要紧的是也算替云筱柔遮蔽了过去。
梁成碧自以为,自己这长袖善舞的本事很是高明。
待案子了结,梁成碧吩咐春晴选了几样补品带了,乘了步辇往永寿宫而去。虽则黎谨修叫她在翊坤宫闭门思过,但如今皇帝不进后宫,也没下严令看管,自也没人追究。
到了永寿宫,宫女通传之后,秀芝便请她进去。
银翘已被打入慎刑司做苦役,林燕容身边无人可用,只好还是把秀芝提了起来。
秀芝前头挨了一顿板子,到现下也没好利索,一瘸一拐的引了梁成碧进去。
入得内室,梁成碧便觉冲鼻的药味儿。
走到床畔,秀芝撩起帐子,低声道,“小主,皇贵妃娘娘来看您了。”
梁成碧打眼儿望去,只见云筱柔浑身都敷着草药,一张脸也被包裹着,两片唇肿的极高,像极了笼屉上的一块发糕。虽是心中早有预备,但亲眼看见这幅情形,梁成碧仍旧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云筱柔弄成这幅狼狈相,近段时日是再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梁成碧本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想法子买通了御前的宫人,在皇上跟前说几句云筱柔的好话,引得皇上前来探视,看着她病中憔悴模样,必会动了男人那怜爱之情。
只是今儿一瞧她这样子,病西施是算不上了,病狗尸还差不多。
梁成碧暗暗恼恨云筱柔,越发觉着她烂泥不上墙,只会拖累自己。
“妹妹不能起身,还望姐姐见谅。”
云筱柔那软踏踏的嗓音,无力响起。
经过这段日子的诊治,她的病总算好了几分,能开口说句囫囵话了。
“妹妹切莫多礼,咱们姐妹之间,哪里还用的着论这个!”
梁成碧心中虽不耐烦,嘴上还是敷衍一二,说了几句寒暄客套话,话锋一转便兜到了这案子上。一桩误会。夏侯御医的医术一向高明,谁知教出来的徒弟竟这般糊涂。调配个面膏,也能出了岔子。又阴差阳错的,那面膏到了妹妹手里。妹妹也千不合万不合,竟拿它抹遍全身,这才闹出这段祸事来。如今姐姐已罚了那小医官三个月俸禄,交由夏侯御医严加管教,又吩咐太医院拿出最上等的药材来给妹妹医治。妹妹且安心,不过是一时飞灾。”
三言两语,梁成碧说明白原委,笑了笑又道,“只是妹妹病的可惜了,不然这会子妹妹已得了皇上的恩宠,位分怕也提了一层。眼下这等,也只好再等着了。”
说着,见云筱柔眸光轻转,流泻出不甘的神色来,梁成碧忙又道,“妹妹且听姐姐一言,那日你虽在里头躺着,外头的情形想必你也听的清楚。皇上对贵妃可是信赖有加,连太妃娘娘的话都没听进去,显然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倘或妹妹死咬着不放,倒令皇上觉着妹妹不识大体。不若就此罢了,还能在皇上心里落个宽仁大度的好印象,来日方长呢。”
听着梁成碧那蛊惑人心的言语,云筱柔眼中那憎恨的光芒逐渐熄灭。
片刻,她才又轻轻说道,“多谢姐姐指点,妹妹都记在心上。妹妹如今这般模样,不能伺候皇上,就仰赖姐姐多多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我替你美言?!
我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了还替你美言!
心中虽是这般抱怨,梁成碧面上还是挂着温婉抚慰的笑意,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方才起身离去。待梁成碧走后,云筱柔躺在床上,恨的咬牙切齿,又满腹狐疑。
这件事,若说同穆桑榆没有关系,杀了她也不信!
穆桑榆可是书中最大的反派配角,对于身为女主角、并抢去了皇帝的自己,简直恨不得食肉寝皮。
她从来不会有什么皮肤疾病,怎的偏生就在侍寝的节骨眼上,抹了那劳什子玉露膏就成了这幅模样。
那本破小说是怎么回事,书里助女主角美容养颜的神药,如今竟成了毁她的毒药!
书里写那穆桑榆精通医理药术,要在这上面动手脚来谋害她,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是,玫瑰玉露膏是路玄明所做,路玄明又是夏侯宇的徒弟,正是如此她才放心大胆的涂抹,谁知还是出了问题。
也许,这一出是她太过激进了,就该先把夏侯宇收入麾下,再行事才对。
穆桑榆医术精湛,她身边若没有个高明的太医护着,宫廷生涯可还真是胆战心惊。如今男主角黎谨修无暇顾及后宫倒也是好事,她可以徐徐图之,先收拢了夏侯宇,再慢慢的对付穆桑榆,占据黎谨修的心。
云筱柔在心中筹谋,满面阴沉之色。
梁成碧离了永寿宫,乘着步辇在长街上缓缓前行。
春风和暖,抚在面上,颇为惬意。
“春日了,可这后宫还跟冬日里一般荒凉。”
梁成碧的无心之言,却道出了她眼下心境。
皇帝不来,这后宫便永远都是座大冰窖,也唯有那长春宫四季如春。
“这常在还当真是个中看不中吃的货色,入宫前闹得飞火流星,入宫后却狼狈至此,这次毁在谁手里都还闹不明白。枉费本宫之前费尽心思,替她散布那些传言。如今连宣和太妃也避开了,越发没有指望。”
之前那什么未进宫就蒙皇上宠幸的言论,实则都是翊坤宫散出去的。本是为着刺激穆桑榆,没想到穆桑榆如没听到一般,倒险些被皇帝抓住。
“娘娘切莫灰心,常在虽不济事,还有旁人呢。韩常在和刘答应来求见了几次,只是娘娘不得闲没见她们。还有几位主子,想走娘娘的门路。”
春晴跟在一旁,低声说道。
“呵,本宫能有什么门路给她们走。”
梁成碧冷笑了一声,又道,“你见过了,人可都还成么?别又似云筱柔一般,外强中干的货。”
春晴回道,“奴婢见过,韩常在性子柔婉,刘答应模样生的极好,尤其那眉眼倒还真有几分像长春宫的那位。”
“好,”梁成碧眯细了眼眸,唇角一勾,“御前的门路,本宫替她们疏通。余下的,本宫可就等着看好戏了。”
这男人嘛,还不就贪图个新鲜?
黎谨修就算是真龙天子,年少英才,那也还不就是个男人。
他宠了穆桑榆那么多年,早该不新鲜了。
勤政殿中,黎谨修面沉如水,高坐于龙椅之上,凝视着殿下的几名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