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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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见
“姐姐见一见她也好。”白玉心忽然出声道,“这段日子,她差不离天天到长春宫来求见姐姐,只是姐姐不在,好似有什么要紧事。”
她对沈招慧的印象倒是不坏,选秀时众人都住在储秀宫里,这沈氏是个腼腆性子,众人闲话时她总是缩在一边,女红倒是极好,与自己能说上几句话。但不知为何,她总和那个轻狂暴躁的宋溪月混在一处。
分明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
听白玉心一说,穆桑榆便越发奇怪了,这沈答应讨好皇帝还不够,又找她做什么?打算左右逢源么?
当下,她还是点了点头,“请她进来吧。”
芸香出去传话,不多时便引了沈招慧进来。
两人望去,只见沈氏穿着一件粉色碎花对襟衫,一条杏色褶裙,垂着头迈着细碎的步子,轻轻走了进来。
进得屋中,沈答应便向穆桑榆行了大礼,白玉心起身与她平礼见过。
见礼已毕,穆桑榆问道,“听闻沈答应近来连日拜访长春宫,可是有什么事么?”
沈招慧满面凄楚,嘴唇一阵抽搐,忽然扑倒在地,跪在穆桑榆脚边,连声哭求道,“贵妃娘娘,嫔妾求您、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宋常在吧!她……她快撑不下去了!”
穆桑榆微微一怔,先命人将她自地下拉起来,沉声问道,“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哭!”
她从来厌烦人一边啼哭一边说话,口齿含混不清,一点小事也能说个颠三倒四。
许是被贵妃口吻所震慑,沈招慧竟真的不敢再哭,只敢小声说道,“嫔妾前来,是想求娘娘相救宋常在。宋常在自从前回被皇上贬黜,如今住在北五所一间僻陋小屋之中。那屋子四面透风,阴天漏雨,沈常在又一直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下了。娘娘您知道,她之前冒犯了皇上,又冒犯了……娘娘您,宫里没人肯管,好容易自太医院请了太医,又没处抓药。嫔妾这几日眼见着宋常在越发虚弱,只怕她就要熬不过去了,所以……所以斗胆来求娘娘。”穆桑榆有些头疼,这又是哪儿突然钻出来的剧情。
宋溪月之前欺凌白玉心,又当众顶撞她,是被皇帝贬黜发配的,她如今倒了霉也算自讨苦吃。
她穆桑榆又不是菩萨临凡来普度众生的,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有能耐管这些闲事。
然则,她又不能将沈招慧就这么撵出去。
沈招慧跑进长春宫求援,这事已不知落入多少人的眼睛。
看她这幅柔弱可怜的模样,倘或自己就这么将她赶了出去,还不知要落多少话柄。贵妃冷血狠毒,毫无心肠的名声就要坐实了。
此外,她心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这一段似乎暗合了上一世宋溪月病故的情节。只是那时宋溪月并未被贬,也同自己没什么干系。
沈招慧能来求自己,兴许正是那所谓的剧情异变的一种形式,剧情变得越多,是不是她就越安全?
穆桑榆心中百转千回,闪过了无数念头,一时沉默无言。那沈招慧却战战兢兢,又抽抽噎噎起来。
白玉心起身,亲手倒了一盏热茶与她,“喝口茶静静心,贵妃娘娘不是吃人的老虎,不必这样怕。”
沈招慧捧着茶碗,两只手不住发抖,碗边只碰了一下嘴皮子,也不知喝没喝进去。
“沈答应,你来向本宫求助,是不知宋常在因什么被皇上贬黜么?又是何人叫你来求本宫的?”
穆桑榆心中已有了一番主意,却先套着沈招慧的话。
“是……云常在,云常在跟嫔妾说,宋常在是因得罪了贵妃娘娘才遭的祸。她跟嫔妾说,唯有求得娘娘原谅,才能救宋常在。”
沈招慧倒是老实,一点儿没剩下,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云筱柔,又是你!
这辈子,我没有去招惹你,你却频频来找我的麻烦,真当我穆桑榆是面团做的,任你搓圆揉扁是么!
穆桑榆赫然想起来上辈子在冷宫的情形,她都已经进了冷宫,云筱柔还是不肯放过她,日日派人去折磨她,直到她忍无可忍走上了绝路。
她轻轻闭上了双眼,长舒了口气,压制着心头一阵烈过一阵的怒意。
半晌,她睁眼,向那已经魂不附体的沈招慧温雅微笑,“沈答应,你适才去养心殿见皇上,是不是也想说这件事?”
沈招慧神情怯怯的,点了点头。
倒也算是一段姐妹情谊。
穆桑榆叹息了一声,便给她指了条路,“既是你求到长春宫门前,本宫若撒手不理,也显得不近人情。只是如今宫中一切事务,都由苏妃主理,你求本宫,却是求错了人。你到景阳宫,也不必多说别的,只将宋常在近况告知苏妃。本宫相信,苏妃自有决断。”
宫权在手,自然是万般方便,但也最怕惹火烧身。苏妃任淑仪又从来是个老好人的性子,想必不会不管。
梁成碧被贬之后,黎谨修便剥夺了她的权柄,原本想让穆桑榆打理。
穆桑榆却生怕接了这差事,又有屎盆子不知从哪儿飞来扣在自己头上,毕竟姜汤和玫瑰玉露膏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便仍旧以诵经祈福为由推拒了。
后宫已无高位嫔妃,黎谨修无法,只得把一向称病不出的苏妃硬请了出来。
任淑仪这些年始终是个中立的态度,却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沈招慧得了这一条明路,那张怯懦的小脸竟有了几分光彩,连忙向穆桑榆道谢,便告退了出去。
“姐姐果然心软,虽不便插手,却还是指了条道给她。”
白玉心微笑着,提起茶壶替穆桑榆将茶盏满上。
“也不是心软,适才本宫从养心殿出来,见着她了,说是要将刺绣所得捐给前线将士。本宫还当她是为了讨好皇上,如今看来竟是为了那个宋氏求情。你瞧她这懦弱胆小的样子,却为了宋溪月四处奔走,足见金兰情深。这也算是她们的一段缘法,就如同本宫……与妹妹一样。”
穆桑榆轻轻说着,与白玉心相视一笑。
在这深宫之中,女人之间的情谊更是尤为可贵。
穆桑榆握着茶碗盖子轻轻敲着桌面,心中却兀自思量着,这云筱柔谋划这一局又在图谋什么?穆桑榆只在心中琢磨了片刻,便想明白了。
道理,倒也不难想。
依着上一世的经历,云筱柔初始发迹,便是因着自己的欺凌,这一幕又“恰好”落在了皇帝黎谨修的眼中,而后便是一发不可收。
云筱柔每向前走一步,都和自己的狂躁紧密相关,但穆桑榆扪心自问,自己虽性子是急了一些,却并非是个动辄暴怒的人,然而每每碰上云筱柔的事就会理智全失。
这辈子,那无名之火是再未燃过,兴许与她对黎谨修的死心有关。
然而,云筱柔似乎仍旧遵循着剧情的指引,有意无意的在引她发脾气。
宋溪月当面顶撞过她,沈招慧却偏偏跑来向她求援,莫说是往日的穆桑榆了,就是个泥捏的土人儿也得冒出三分火气。
沈招慧咬出云筱柔,怕也是云筱柔一早算计下的,适才看她神情谈吐,便是个经不住问的人。
自己若大发雷霆,将沈招慧打了出去,再跑到永寿宫去寻云筱柔的麻烦,那岂不是又落合了书中剧情?
晓得拿捏人心,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云筱柔。
然而想通这一则,穆桑榆心里倒是安宁了许多,云筱柔会设下这样的圈套,无非只是自负对她性情的熟稔,但那是往日的穆桑榆。
她的手段也只是这样了。
白玉心看着穆桑榆面上的冷笑,微觉奇怪,问道,“姐姐,那沈答应可是有什么不妥么?”穆桑榆不接此话,只含笑说道,“玉心,本宫有件事想托你去办。长春宫库房里收着些上好的首乌山参,待会儿本宫命阿莫选几样包好,你给那宋常在送去。只是一点须得记好,苏妃必会再派太医前去为宋溪月诊治,你要赶着这个节骨眼进去,将药材都先给那位太医看过。太医看过无恙,再交给那宋氏。余下的话,却也不必多说,只道本宫并未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让她安心养病。”
如此一来,即便云筱柔又在这等事上动什么手脚,那也是打了苏妃的脸。
重生至今,哪怕绕着云筱柔走,剧情也好,是非也罢,甚而云筱柔都依然不肯放过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总是被动遭人算计,给云筱柔找些不痛快,调剂一二,倒也不错。
尽管那所谓的剧情是她注定的命数,她也想和这命数斗上一斗。
白玉心悟性甚好,入宫时日虽短,对于这宫廷生涯已揣摩透彻了不少,穆桑榆只含蓄说了两句,她便心领神会,浅笑颔首,“姐姐放心就是。”
当下,穆桑榆果然吩咐阿莫包了几样药材,交给了白玉心,又差遣了董三宝出去打探消息。又过了盏茶功夫,董三宝回复消息,“苏妃娘娘带了一位太医,亲自往北五所去了。”
哟,她亲自去了?
穆桑榆秀眉轻扬,苏妃倒也真郑重其事,梁成碧执掌宫闱那么多年,也没见她如此行事过。
越是如此,倒是越是方便行事。
白玉心遂起身,带了自己的陪嫁红豆,出门坐了软轿,往北五所而去。待她走后,芸香从旁轻轻问道,“娘娘,不再派个人跟着么?白小主一个人去,那些人未必以为是长春宫的人情。”
穆桑榆摇头,淡淡说道,“不必,本宫便是要让阖宫知晓,玉心出去,身后站着的就是长春宫,本宫对她是全然的信任。”
芸香哑然,半晌一笑,“娘娘和白小主这段机缘,当真是巧妙的很。”
穆桑榆神色恬静,浅浅一笑。
人总要朝好的地方多想想,若不然那活着可就太苦了。
小半个时辰,董三宝又来回报,“娘娘,白答应进了北五所了。”
片刻功夫,仪仗出了长春宫,穿过长街,往英华殿方向行去。
自长春宫去往英华殿,是要途径永寿宫门前的。
阿莫远远的便瞧见,永寿宫门前有一小宫女探头探脑的,一瞅见贵妃仪仗便缩回了脑袋。
她指了指,向穆桑榆低声道,“娘娘,您瞧,那好似是云常在身边的宫女秀芝。贼丫头,鬼头鬼脑的,见了咱们就躲,跟做贼似的。”
穆桑榆高坐于步辇之上,早瞧见了秀芝的鬼祟行径,心中知局,勾唇一笑,“做贼心虚,见不得光,自然如此。”
果不其然,仪仗行径永寿宫门前,云筱柔便自内里出来,在门前行了个大礼,“嫔妾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穆桑榆扫了她一眼,看她挽了个双螺髻,簪了几朵杏花样式的通草绒花,身上一袭牙白色细布单衫,水青色绣荷叶莲花水波纹长裙,洁净素雅衬着她那张小脸,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云筱柔将头埋的极低,状似恭谨,只是穆桑榆还是瞧见了,她嘴边似有若无的得意浅笑。穆桑榆亦微笑,“云常在平身吧,长日无事,不知林常在一向在宫里做些什么?”
她心中暗自盘算着,黎谨修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