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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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穆桑榆伴着御驾进了养心殿,张罗着宫人把黎谨修搀到内殿躺下,又忙着吩咐把御前收着的养心丸寻出来,拿热水化上一丸与黎谨修吃。
黎谨修仰卧榻上,虽觉心口如被刀戮,但看着穆桑榆那为己忙碌的样子,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欣慰。
她果然……心中还是有他的吧。
并不只是当他是皇帝敬着,还是有着他黎谨修的。
他在世人面前皆是皇帝,唯有穆桑榆,他希望她心底存着的人是黎谨修。
皇帝再度暴病,养心殿可谓乱成一锅热粥,好在有穆桑榆坐镇,那些宫人只乱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听命行事。
养心殿上,逐渐有条不紊。
穆桑榆端了那化开的药水,取了一只汤匙,服侍黎谨修吃药。
既是她在这儿,索性把这分内之事都做了,也免得日后落人话柄,再被那些外臣上折子指摘。
穆桑榆对于太皇太后,还是很存着一份敬意与感激的,毕竟上辈子在宫中,太皇太后算的上是对她有照拂之情的长辈。
两人也不言语,穆桑榆喂药,黎谨修吃药,倒是一片祥和。
黎谨修看着她,目光如窗外夏日炎阳,灼热胶黏在穆桑榆身上,令她有些不自在。“……皇上,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举止有何不妥?”
被他盯的难受,穆桑榆禁不住开口问道。
黎谨修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虚弱笑意,“朕的榆儿,美艳不可方物。”
穆桑榆听着这话,只觉背脊有些发痒,这男人得心疼病,还疼出些别的什么毛病来了?
“……看了这些年,臣妾以为皇上早腻了。”
话才出口,穆桑榆便有些懊恼,这话怎么听都有几分埋怨撒娇的意味。“臣妾失言了,皇上勿怪。”黎谨修双眸之中却泛出了些许光彩,他微微一笑,“朕不怪你,榆儿,往后还同朕这样说话……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穆桑榆有些茫然的想着,眼前赫然浮现前世圣旨降下,废了她的情形。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她终究垂下了眼眸,“皇上,臣妾以为眼下这般就很好了。时光终究无法倒转,咱们也无法回到过去。”
这段日子的虚与委蛇,她也实在累了,或许把话说明白了更好些。
不知是不是那养心丸的效验,黎谨修心口的疼痛已逐渐减缓,他眸光沉沉,半晌问道,“榆儿,你到底为何定要如此?你……这是执意要跟朕生分。”
穆桑榆看着那碗中的药已用尽,便将碗放在了一边,自宫人手里接过拧干的手巾,俯身温柔仔细的替他擦拭着唇上的药渍。
温暖馥郁的体香,一袭一袭的钻入黎谨修鼻中,令他神醉。
“皇上,臣妾还是您的贵妃,往后也还会尽心服侍您,但旁的臣妾委实也做不到,还望皇上宽恕。”
黎谨修听着,沉默不语,待她想起身时,却骤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扣在了胸前。
“是为了云筱柔?”
“你是贵妃,她只是个常在,何苦耿耿于怀。再一则,朕又不会……”
“皇上,”不待黎谨修说完,穆桑榆便打断了他的言语,“臣妾冒昧了,常在位分低微固然不错,但如得了您的青睐,那就不同了。自然,您是皇上,如何行事,臣妾自是无权过问。”
黎谨修凝视着她,目光在那张如玉容颜上逡巡,“穆桑榆,你可曾信过朕半分?”
前头御花园的那场流言,早该烟消云散了。
他原本以为,她当初跑到养心殿与他争吵,只是一时气盛,不想她竟是始终介怀。
那么这些年来,他们的相处又算什么?
“皇上,夏侯御医到了。”
就在这僵持之际,李德甫进来跪禀。
黎谨修听见,只得放了穆桑榆起来,她理了理衣衫,立在一旁。
夏侯宇迈步入殿,先向两人行礼已毕,便上前看诊。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夏侯宇那浓黑的眉,拧在了一起。
穆桑榆见状,便找了个借口走到外殿,将夏侯宇也叫了出来,问道,“皇上这怪病,你可瞧出什么来了?”
夏侯宇缓缓摇头,“皇上脉象稳健,一切太平,正因如此,臣才奇怪。”
这一语,与之前穆桑榆的诊断不谋而合。
既无病症,又怎会屡屡心疼,这查不出来的症候,才最为可怕。
穆桑榆朝养心殿内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管如何,务必力保皇上龙体安泰。”
他是大周的皇帝,于国于民,他不能出事。
夏侯宇拱了拱手,掷地有声道,“娘娘放心,臣自知轻重。”
穆桑榆微微颔首,重又走到了门口,一手扶着门扇,犹疑着是否再进去。
夏侯宇来之前,他们正尴尬着。
“榆儿,回来。”
黎谨修的嗓音,自殿内响起。
穆桑榆这方进去,走回到了床边。
黎谨修看了她两眼,没再提先前的事,只说道,“别急着回去,上香也改日吧,陪朕待一会儿。”
兄长
穆桑榆颔首应下,遂伴在他床畔。
黎谨修看折子,她便在一旁看些杂书,有时替他端茶倒水,直到傍晚时分服侍他用过晚膳,才回长春宫去。
黎谨修立在窗边,看着殿外逐渐远去的贵妃仪仗,心头沉坠坠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分明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却始终张不开口,穆桑榆那妩媚的双眸总和梦中那双眼睛重合在一起。
这段日子以来,他怪梦缠身,梦中种种,光怪陆离,令他匪夷所思。
梦中,他分明不中意甚而有些厌恶那云筱柔,却一再的将她招到养心殿。
穆桑榆总为此事与他争执,原本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却总是含糊其辞,两人屡屡闹得不欢而散。
梦里,穆桑榆似乎麻烦不断,宫中所有害人的伎俩都与她有关,她从不辩驳从不解释。
他总觉得哪里蹊跷,想要细查,却总受到一股无名阻力,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两人之间的羁绊信任,就这么一步步消磨殆尽。
最终,两人似是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执,穆桑榆满眼的悲怆怨恨,但她说了什么,黎谨修却听不清楚。
他只觉着,心像被人剜出来了一般的痛苦不堪。
梦醒来,或夜或晨,但总有一股巨大的悲凉将黎谨修笼罩其中。
穆桑榆回了长春宫,用膳梳洗,略歇息了片刻,便抱着豆蔻上床睡下了。
躺下了,却又迟迟难以入眠。
“穆桑榆,你可曾信过朕半分?”
这句话在脑海之中不断回旋着,她曾经是信过的,穆桑榆淡淡的想着。
隔日起来,艳阳高照,穆桑榆仔仔细细精心打扮了,便吩咐着长春宫上上下下,令小厨房预备膳食,叫阿莫芸香两个取出积年存下的雪水,等着泡茶。
她的兄长,弋阳侯府世子穆长远,今日就要入宫了。
白玉心这日也一早起身,过来帮衬着穆桑榆张罗,又把昨儿同穆桑榆提过的物件儿拿了过来,与她瞧。
穆桑榆一见此物,不由一乐,这竟是一条牛皮带。
这东西是大周武人必备之物,能悬挂刀剑又可存放些文钱等琐碎物件,随身佩戴甚是方便。
大周上至将士,下至兵丁,但凡行伍生涯中人,皆用此物。
穆长远自也不例外,只是自从弋阳侯夫人过世之后,这些衣衫鞋袜等事就都由照管二人的嬷嬷打理。
穆桑榆于女红不精,硬是没想起来这一出。
她昨儿夜里还担忧白玉心亲手做了什么针黹绣品,哥哥一介外臣不便带去,免得日后落下祸端。
但二人交情甚笃,白玉心满腔热情,她又实在张不开嘴。
如今见了这条牛皮带,她悬了一夜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这物件随处可见,谁也瞧不出是宫里的东西。
仅此一点,足见白玉心的思虑周全,心思缜密又灵活机变。
穆桑榆轻轻抚摸着牛皮带,颔首叹息道,“难为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想得到这样的物件儿。看这剪裁针黹,想必费了不少心血。昨儿夜里,没睡好吧?”
白玉心双眸泛红,便是用了上好的茉莉粉,也没盖住眼下的阴翳,她微笑说道,“姐姐忘了,妹妹的生父就是武人出身,这东西是妹妹从小就看惯了的。”说着,她螓首微垂,细声细语,“不怕贵妃娘娘嫌弃,嫔妾心中把娘娘当作亲姐姐来看待的。看姐姐忙碌,妹妹就想出一份力。妹妹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这个了。”
穆桑榆瞧着她,眉眼温柔,眸光似水,带了几许怅然落寞,想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被家族当作祭品献了出来,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至皇宫,心中的孤寂凄惶可想而知。
朱唇浅勾,穆桑榆忽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本宫早跟你说过,进了长春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时近晌午,长春宫掌事太监董三宝一路小跑进了正殿,见了两位主子,满面堆笑的禀告,“娘娘,世子爷从乾清宫出来了,这会儿已到了长街,就要来长春宫了!”
穆桑榆乍然听闻消息,面上不由自主的泛出一抹笑来,忙站起身,忽想起哥哥尚未进来,便又坐下,竟有些手足无措了。自上一世,她被打入冷宫,穆家被抄,直到闭眼都没再见过哥哥一面了。
一旁白玉心倒是连忙起身,向穆桑榆道了一句,“姐姐,世子爷就要到了,妹妹不便在这里,先回去了。”
内外有别,穆桑榆当然也不会拦她。
白玉心便离了正殿,回至乐志轩之中。
红豆端了一盏茉莉花茶过来,说道,“小主昨儿熬了一宿,就为了做那物件儿。贵妃娘娘拿过去,必不能提主子一字儿的,何必那般辛苦。”
白玉心端过茶碗,轻抿了一口,淡淡言道,“姐姐的事,我心里乐意。”
弋阳侯府世子觐见贵妃,白玉心自是无事可做,便将日前开的一扇鞋面拿起来绣了起来。
坐了片刻,她忽听外头一阵嘈杂,一名宫女唤了一声,“世子爷到了。”
白玉心听见,心中暗道,姐姐的哥哥,不知是什么样子?一时好奇,遂丢下鞋面,起身挪步走到窗边,透过窗屉缝儿朝外望去。
只见董三宝引着一名高大男子,昂首宽阔步自宫门进来。这人生的浓眉大眼,五官如同刀刻,脸盘甚是周正,肤色微黑,器宇轩昂。
穆长远进得长春宫院中,忽觉一道不明视线,便向乐志轩望去。
白玉心不防,倒吓了一跳,忙坐回到桌边,转头又自觉好笑——世子爷怎会知道这屋中有人。
穆长远看了那边一眼,便问董三宝,“三宝,乐志轩自从梅嫔去后,如今是谁住着?”
梅嫔的事,穆桑榆写家书时说过一嘴,穆长远是以知道。
董三宝点头哈腰的回话,“回世子爷,如今里面住着的是白答应,今岁新选入宫的小主。”穆长远应了一声,又问,“这个白氏,可是安分的?”前头那个梅嫔,原来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全仰仗妹子的荫蔽才能做到嫔位,转头竟然反咬一口。
穆桑榆自从入宫以来,鲜少倚仗母家,家书之中从来要父兄放心,她一切都好。
但倘或有小人作祟,弋阳侯府也不会任凭家中姑娘被人欺凌践踏。
“那不能,世子爷放心,娘娘同如今这位白小主倒是很好。近来娘娘常去宝华殿诵经,长春宫大小事务多亏得白小主照应。”
听了董三宝的话,穆长远略放心了几分,却又疑惑起来,“娘娘怎么突然信佛了?”
董三宝搔了搔头,只觉这话不好回,陪笑道,“世子爷待会儿见了娘娘,一问便知。这主子的事儿,奴才也不敢背后乱说。”
穆长远听着,面色微沉,迈步进了长春宫正殿。
穆桑榆正立于大殿当中,遥遥见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向己走来,不觉鼻中一酸,险些落泪。
兄长这身体康健,意气昂扬的姿态,早已埋在了她记忆的深处,她几乎不记得兄长出事之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穆长远大步上前,行了个臣子大礼,“微臣穆长远拜见贵妃娘娘!”
国礼行毕,穆桑榆急忙请起赐座。
二人各分宾主,落座说话。
寒暄了几句家常,不免便说起此次出征事宜。
穆桑榆并不清楚穆长远究竟是怎么受的伤,书中剧情只模糊提了一句,而上一世穆长远腿残之后对此事甚是避讳,绝口不提。她只记得,兄长是在一次追击敌方首领时,入了一处名为蚊子腰的一线天,方才中箭。虽则最终还是斩杀了敌首,立下不世功勋,但这一双腿却葬送在了这一役中。“兄长,”穆桑榆心中斟酌了一番,寻了些合适的说辞,“此次西征,皇上能将征讨元帅一职给了兄长,足见器重之意。我兄长向来神武,自幼熟读兵书,此去必能打的那班逆贼落花流水,再不敢来犯一步。”
她很清楚自家兄长的脾气,穆家的人从来眼高于顶,穆长远如今又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若直言硬劝,说此次征伐凶险异常,要他谨慎小心,他恐怕只会哈哈一笑,全不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穆长远听了穆桑榆这番话,立时眉飞色舞,“那是自然,榆儿等着,兄长此去必定建功立业,给你长脸!”
穆桑榆微微一笑,又道,“只是近来常到宝华殿诵经,许是感动了菩萨,昨夜菩萨竟入梦说,西峡岭,蚊子腰,凶险地。不得其解,今早起来问了身边人,恰有西南出身的宫人,便告知说这是西南一处地界。故想,兄长既马上要西征,想必是菩萨特地来示警的,便说给兄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