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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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4
梦境一转,就是长春宫之中。
穆桑榆一袭素服,坐在椅上,面色冷淡厌烦。
各样的符纸、桃版、桃人、还有叫不出名目的巫术物件儿,被丢了一地。
断成两截的桃木板上写着一行字,“惟祝大周江山祸延百代”!
娟秀的簪花小楷,是她的亲笔字迹,直刺的人眼生疼。
那所谓的堕胎药物,也自长春宫库房里抄了出来,洒落满地,令黎谨修目眦尽裂。
“都给朕滚出去!”
撵走了所有人,他大步走到了穆桑榆面前,俯身与她平视。
“榆儿,你告诉朕,这些不是你做的……朕不听那些人说的……你没有……你没有杀掉咱们的孩子……”
穆桑榆没有答话,甚而没有看他。
她消瘦了许多,原本丰润的身躯,甚而现出了瘦骨嶙峋之态。
没有得到她的回音,黎谨修紧紧扣住了她瘦弱的双臂,十指如铁,一根根陷进了柔软的肌肤之中。
他几乎低声怒吼着,“你说话!”
她终于抬头了,目光平静的凝视着他的眼眸,“皇上心中已有决断,何必再来问臣妾?”
黎谨修切齿道,“朕要听你亲口说!”穆桑榆笑了,那张曾经令他如痴如醉的绝色容颜上满是冰冷与轻蔑。
她说,“黎谨修,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合该有你的孩子?”
她又说,“黎谨修,你配吗?”
她最后说,“是我做的,黎谨修,我腻了。我不想要你的孩子,所以我把他打掉了。你不必查了,全都是我干的。”
“……朕不信!”
穆桑榆却望着他俏皮一笑,“黎谨修,你凭什么不信呐?依着我的医术,你觉着谁能害我?还是你要再去找那些酒囊饭袋过来,替我把把脉?要不要我告诉你,那天夜里我喝了药之后,孩子是怎么没的?”
穆桑榆挑了挑眉,踢了一脚地下的桃木板,浑不在意道,“这些也都是我干的,我的字迹,你识得。是要我一一指给你认一认各种名目么?”
“住口!”
黎谨修双眸血红,粗喘着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桑榆水汪汪的眼睛大睁着,咯咯笑道,“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啊,昊之。”
头痛到嗡嗡作响,心口也如刀劈斧凿一般的疼痛着,剧烈的痛楚似乎要将他撕扯成两半。
可这一切,都抵不过她那些冷酷的话语。
穆桑榆,彻底击垮了他。
黎谨修松开了她,直起了身子,健硕的身躯竟有些摇晃。
“好……”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她一眼,“……穆氏,忝居贵妃,癫狂悖谬……”
住口。
看着这一切的黎谨修,无声的喊着。
“……行事歹毒……”
住口住口!
“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住口!!!!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梦中的黎谨修与穆桑榆。
听到自己被废的穆桑榆,唇却轻轻上弯,勾出了一抹松快解脱的笑意。
她没为自己求情,摘掉了头上所有首饰,脱掉了属于贵妃的外袍,跪地向他一拜,“臣妾领旨谢恩。”
“皇上……护国公穆长远……嚷着什么皇上要即刻处死娘娘……带兵闯进皇宫来了……”
李德甫的声音,令梦境戛然而止。
黎谨修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觉周身大汗淋漓,好似被水泡过了一般。
那剧痛又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仍旧是那股几乎令他窒息的漫天悲凉。
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这悲凉从何而来。
养心殿中一片昏暗,只点着两盏宫灯,不知是黄昏还是夜间。
黎谨修轻轻转首,赫然见穆桑榆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一手扶脸,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
她好好的在那里,依旧穿着贵妃的服饰,娇艳如初。
他朝她伸手,想要碰触到她。
梦境真实的令人发指,直到醒来,他依旧心有余悸。
穆桑榆细长的睫毛微微翕动,醒了过来。
“皇上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对上黎谨修的眼眸,穆桑榆心中不由一颤。
那双眼睛,暗沉乌黑,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像是要将她生吞下去。
“你一直都在?”
黎谨修开口,嗓音有一丝干哑。“是,皇上睡了一日了。”
穆桑榆随口答着,走去倒了一碗清水过来,又扶他坐起,服侍他饮水。
黎谨修就着她的手,将那碗水一饮而尽,忽然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头埋在了她的怀中。
那些都是假的,她好好的在这里。
感受着她的温热,嗅着她的体香,黎谨修心中想道。
眼下,他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叹。
她不会做那些伤人的事情,他也不会将她打入冷宫。
穆长远眼下也只是弋阳侯世子,远在边关打仗,并不是什么护国公,更不会带兵冲进皇宫。
“皇上?”
穆桑榆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暗沉沉的,想是已到掌灯时分了。
生气4
这一整日守着黎谨修,她也不曾回去,不知豆蔻会不会闹着找她。
“臣妾……该回长春宫了。夜里若臣妾不在,和安公主无法入睡。”
“朕不想让你走。”
黎谨修仰首,望着她清澈的眼眸,贪恋的看着她。
“可是,豆蔻那孩子会整夜整夜的哭。”
夜凉如水,穆桑榆乘着步辇于月色之下,往长春宫行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令她应接不暇,颇为疲惫。
黎谨修跟她要孩子,黎谨修又病了,黎谨修想封她为后……
然则,令她最为在意的,是他梦里那句话。
“榆儿,告诉朕……不是你做的!”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穆桑榆轻轻转着手腕上的念珠,咬唇细思。
记忆里,他的确这样问过她一次,但那是上辈子的事啊。
回至长春宫,已是四下皆静,白玉心照料着豆蔻,还在屋中亮着一盏灯等她回来。
两人见过,说了几句话,便各回屋中安寝。
翌日起来,穆桑榆听闻黎谨修又如常上朝去了,便知他那心疼病又如潮水般退去,也就放下了心。
前朝战情紧急,黎谨修也顾不上后宫的事情,日日在保和殿与文渊阁两处与大臣商议军机要务。
白玉心那观世音菩萨绣像终于大功告成,就等着接风宴那日为太后献礼。
夏日天长无事,穆桑榆便带了白玉心与豆蔻,常往太液池赏荷观景,摘了鲜嫩的荷叶莲子,回去或熬成清心败火的粥,或吩咐小厨房制成时新点心,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穆桑榆在这宫里久了,不觉新鲜,白玉心还是头一次在宫里度夏,见那接天莲叶,映日荷花,自是喜欢。
豆蔻孩子心性,尤其喜水,每日都要缠着大人带她过去玩耍。
两个大人怕晒,都在亭子里坐着,那小丫头片子短短几日功夫,就已黑了一圈。
一日下午,豆蔻又在水边玩住了不肯走,穆桑榆惦记着宫里一些杂事,便交代白玉心照料豆蔻,自己先回了长春宫。
才进长春宫,她便见李德甫在正殿门口侍立,不由一怔。
李德甫赔着笑,“娘娘,皇上在里面等了您好一段呐,快进去吧。”
穆桑榆稳了稳心神,迈步走进殿内。
外殿上空无一人,她便转进了内殿,果然见黎谨修在床畔坐着。“臣妾见过皇上。
穆桑榆上前,道了个万福礼。
近来朝政忙碌,皇帝无暇顾及后宫,两人又有十多日不曾见过了。原说要为太后办一场接风宴,也是一拖再拖。
黎谨修不来,她心中倒是松快,不必总是想着他那些异常的心思。
然而今日,他才进后宫,就又来她这里了。
“平身吧。”
黎谨修淡淡道了一声,见穆桑榆扭身要去张罗茶水,又开口道,“不必忙了,朕自文渊阁过来,才喝了一肚子的凉茶。”
听他如此说来,穆桑榆却松了口气。
黎谨修往日惯用的斗鸡五彩瓷茶碗早已被她收拾了起来,此刻去寻,又得一番功夫。
穆桑榆行至他身侧,轻轻问道,“皇上今日来长春宫,可是有什么事么?和安公主目下正在太液池赏荷,如若皇上想见她,臣妾这就吩咐人将她接回来。”
“那却不必,夏日天长,她孩子心性,就让她玩耍去吧。”
黎谨修叫住了她,片刻又道,“朕今日过来,是有件喜讯告诉你。你兄长孟长远日前已抵达西南前沿,领兵与敌军交战,已有两次小胜。”
当着皇帝面前,这份喜悦自是不好宣之于口,穆桑榆淡淡一笑,“皇上调度有方,大周得上天护佑,我朝神军必是无往不胜的,阿哥不过顺势而为。”
言罢,两人便又各自沉默。不知从何时起,他们陷入了这无话可说的境地,有时强行说起什么,也往往是在议论旁人的事情。
黎谨修望着她,眸光之中满是复杂。
穆桑榆立在窗子一侧,夏日的光洒在那精致的面容上,微闪着仿佛细瓷一般的光泽。她耳下坠着一对银丝水玉耳坠轻轻晃动着,仿若两颗水滴即将落入雪腻的肩颈并高耸的雪峰之间,摇摇欲坠又将落不落,撩人心魄。
一袭碧翠色轻容纱对襟褂子,清透的面料透着底下的玉骨冰肌,令他一阵阵的燥热。
这段时日,他没来后宫,除确有朝政繁忙之故,更因着不知如何对她。
那场离奇的梦,他原不该当真的,但梦中的事情,却又时时给他带来剜心般的痛苦。
梦中的穆桑榆,冷淡的话语,轻蔑的笑容,总回旋在他脑海之中,甚而几度他都险些如梦中的自己一般,冲到长春宫来质问她。
他没再犯过心疼病,取而代之的却是夜晚的长梦煎熬。他总在她的讥讽嘲笑之中醒来,而后在床畔枯坐至天明。
她说,他不配让她有孩子……
“榆儿,过来。”
黎谨修压下了万千思绪,看着穆桑榆,淡淡说道。穆桑榆只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直朝自己袭来,坐在那里的男人仿佛一头猛兽,而自己则是落入他掌中的猎物。
虽则只是简单的一句言辞,穆桑榆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果不其然,她才到近前,黎谨修便即伸臂揽住了她的纤腰。
穆桑榆眼前一花,天地似乎在眼前倒转,再回过神来时,背已抵在了床褥之上。
“皇……唔……”
才开口,男人的唇便紧贴住了她的,堵住了她余下的话语。
纤细的手腕被他紧握着,黎谨修健硕的身躯将她牢牢的桎梏在了身下,令她丝毫不能动弹。
龙涎香与男子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也使她忘了挣扎。
他的吻有些粗鲁,似是激烈的向她索要着什么。
怀中女人的安静柔顺,令黎谨修心中的那份躁乱略平复了些许。他自她的唇上起来,吻咬着她细白的脖颈。
“皇上……您这是在做什么?”
虽是明知故问,穆桑榆还是禁不住的脱口而出。
“做什么……自然是要你。”
黎谨修的气息有些紊乱,口吻平静却饱含着渴望的情欲。
“这是白天。”
穆桑榆兀自说着,心底却明白这次她是逃不掉了,她能感觉他压抑着的情感与坚决的意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毕竟是这样的关系。
黎谨修微微直起了身子,一手解着衣衫,一面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那又怎样?白天便不行么?咱们之前,何曾管过白天黑夜?”扯开了衣襟,袒露出结实宽阔的胸膛,而后他重新抱住了她。
轻抚着她的脸颊,黎谨修低声问道,“榆儿,你是不想要朕的孩子么?”
穆桑榆轻轻阖上了眼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先怀上,然后再失去么?
起初她以为,她可以独占他,而后她失望了;后来,她又觉得能有他的孩子,那也很好。可是,孩子也没有了。
她就一无所有了。
穆桑榆的沉默,令黎谨修以为她是在默认。
“……朕,一定会让你诞下属于你我的骨肉。”
殿外,李德甫守着大门,两眼望天,一步也不敢离开。
皇上和娘娘,这一遭儿就好了吧?
李德甫正美滋滋想着,猛然见宫女芸香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跑来。
芸香到了门前,抬步就要进殿,李德甫忙拦了她,压低了声儿斥道,“你干嘛?你要干嘛?皇上和娘娘正在里头……你不要命了!”芸香却脸色煞白,满面惶急道,“不成不成,奴婢一定要见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李德甫哪儿会让她进去打搅了皇帝的好事,两手扒着门框,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芸香几度冲不过去,情急之下,高声呼道,“娘娘,奴婢芸香有事禀告。和安公主在太液池落水了!”
李德甫一拍脑门,将脸扭到了一边。
姑奶奶哎,您不爱惜这脑袋瓜子,可别带累我呀。
这差事,真是越发不好干了。
殿内一片死寂,片刻功夫,但听绣鞋声响,穆桑榆自里面匆匆出来,衣衫不整,鬓发微乱,一脸焦急道,“豆蔻怎会落水?如今怎样了?”
黎谨修也随在她后面一道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