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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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罪2
穆桑榆起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明白这一出在太皇太后这里算是过去了。
蒋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还是叫她挨着自己坐。
穆桑榆便浅浅的坐了,眸光在梁成碧的脸上微微一转,果然那张脸孔精彩极了。
何必自己发怒呢?
蒋太皇太后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梁成碧正望着穆桑榆发呆,便问道,“梁妃此刻过来,又是为着什么事?”穆桑榆这一跪,算是把梁成碧之前预备好的一大篇说辞给堵回去了,此事连太皇太后都不再计较,她还能纠缠什么?只得勉强一笑,“长日无事,臣妾来与太皇太后娘娘请安的。”
穆桑榆却不打算放过她,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娘娘,臣妾还有一桩事要禀告。今日臣妾折返回长春宫,将公主托付给答应白氏照管。公主落水之后,梁妃查案心切,便把白氏痛罚了一顿。臣妾以为,这怕是有些不妥当。”
说着,两只小手揪着太皇太后的衣袖,轻轻推揉着,撒娇道,“太皇太后娘娘不知,外头这样毒辣的日头,白答应又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家,就跪在甘泉馆外的鹅卵石地上,可把人磋磨坏了,到了眼下走路还不利索呢。臣妾往日脾气坏,常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下人。臣妾如今已知道错了,梁妃怎么还照着臣妾的样子学呢?这怕不又是臣妾的过失。”
她了解蒋太皇太后的脾气,有了年岁的长辈,最是喜欢小辈在跟前斑衣戏彩,撒娇讨宠。
蒋太皇太后阅历丰富,精明强干,自己这点子伎俩自是瞒不过她的,索性如此,讨她疼爱就是。
何况,自己虽是绕着弯子告状,也是把梁成碧的恶行描述了个淋漓尽致。
有丽贵妃的前车之鉴,蒋太皇太后极看不得有人在后宫仗势横行,作践低位嫔妃,不由皱了眉头,“这答应位子虽低,到底也是正经的嫔妃。事情既没问明白,如何就能这样处罚?那么多宫女太监看着,她日后如何在宫里行走?况且,又罚的这样重。”
梁成碧面色僵硬,不声不响的在地下跪了,却又不甘心,说道,“太皇太后娘娘,容臣妾说一句话。这白答应自入宫来,便被贵妃娘娘亲自调拨入长春宫居住,圆滑机灵,极得贵妃娘娘的欢心。臣妾不是多嘴,只是公主落水时,唯她一人照料公主,还望贵妃娘娘不要被她蒙蔽了。”
穆桑榆杏眼圆睁,一脸讶异道,“梁妃这话,就不通了。既然白答应一心想要讨好本宫,那更应该尽心竭力的照顾公主才是。她如此作为,能有什么好处?何况,既是她独自在场,一旦事发岂不是第一个要问的就是她?梁妃你那时,不就是这般想着,才狠狠拷问了她一番么?”
原来她在这儿等着自己!
梁成碧几乎将唇咬出血来,再不说话。
蒋太皇太后的眼眸之中漫过了一丝厌烦,懒懒说道,“梁妃,你执掌宫闱多年,更该知晓宫规条例,如何能这般鲁莽行事?罢了,哀家也不罚你别的,你回去写上一封致歉书,交到那白答应手上,再赔一个月的月例就是。”
这一番处置,几乎令梁成碧气晕过去。
一个月月例不过小事,但那致歉书……哪有高位嫔妃给一个卑贱的答应道歉的!
蒋太皇太后,这分明是要削她的颜面来给穆桑榆出气!
然而,太皇太后懿旨,岂是她能反抗的。梁成碧再怎么气恼不甘,咬碎一口银牙,也只能忍了下去,磕头退下。
穆桑榆瞧着梁成碧那背影狼狈而去,禁不住的微微一笑。
却听蒋太皇太后的嗓音自一边响起,“高兴了吧?”穆桑榆回首,只见蒋太皇太后笑盈盈的望着自己,眸光之中满是慧黠。
她有些不好意思,垂首微笑,“什么都瞒不过太皇太后娘娘。”
蒋太皇太后笑道,“促狭丫头,你一张嘴,哀家就知道你心里存什么主意。只是,梁妃这一次也委实过于莽撞,惩戒一二,也是好的。”
话出口,她微微皱了皱眉,“这梁氏自入太子潜邸起,一向是个温婉贤良的性情。若非如此,这些年来,哀家与皇帝也不会把后宫交给她打理。如今,她这脾气怎么越发急躁了。”
穆桑榆笑而不语,没有接话。
梁成碧出身于名门望族,身居高位,对于后位不可能不存半分心思。
眼看着曾经触手可及的位子,如今越发遥不可及,她心中急躁,因而利令智昏也就不足为奇。
然而直到今日,有桩事穆桑榆也没有想明白。
既然梁成碧对皇后之位心存觊觎,上一辈子又是如何心甘情愿将后冠拱手让给云筱柔的?
哪怕那时候,云筱柔已得了黎谨修的盛宠……
这念头才起,穆桑榆便摁了下去,没再细想。
恰逢此时,宫女送了一盘鲜煮菱角上来。
蒋太皇太后便让穆桑榆,笑道,“这是嘉兴新进贡来的,叫个什么水红菱,最是鲜嫩可口,炖肉是最相宜的,又或拿雪花糖煮了,孩子最爱吃。哀家已吩咐了下去,送了几斤到长春宫去,晚夕让小厨房炖了给豆蔻吃。这会子,你就在哀家这儿尝尝鲜吧。”
穆桑榆听着,抿唇一笑。蒋太皇太后出身于江南大族,本就见多识广,先帝举事之时,她跟随左右,虽历经风霜雨雪,却也遍尝各地风土特产,平生无别的大嗜好,唯独好吃。
往常,她又得了什么新鲜吃食,必定要想着给自己留一份。从来养心殿过来的年节赏赐,是大把的金银珠翠,珍奇玩物;可寿康宫来的,却是各路食材,精致点心。
此次,太皇太后去泰山祈福归来,给她带的也是几斤松花糖。
她拈起一枚菱角,小手灵巧的上下翻飞,片刻便剥出一枚白嫩水滑的果子来,放在了太皇太后面前的描金瓷碟内。
蒋太皇太后最喜她这般乖巧孝顺的模样,穆桑榆心里明白,在她老人家面前玩弄些小心思、小花招没什么,也得她老人家喜欢。但若过了头,那可就要触怒于她了。
穆桑榆总是很小心的拿捏着分寸。
果不其然,蒋太皇太后将一个菱角吃尽,笑眯了眼睛,说道,“还是丫头好,最知道体贴老人家的心思。当初你外祖父侍奉先帝的时候,便时常提起你来,总向哀家卖弄夸耀,他外孙女如何的聪明漂亮。哀家就想着,你便得意吧,早晚哀家要把这丫头弄来当儿媳妇。果然,你就来了。”这些话,往日蒋太皇太后可从未对她说起过。
穆桑榆心念微动,晓得太皇太后怕是要说些什么了,面上却依旧微笑着。
但听蒋太皇太后问道,“丫头,哀家若无记错,你自入太子潜邸起到如今该有七年了吧?”
穆桑榆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七年又四个月。”蒋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记得这样清楚,足见你这日子过得也不算十分舒坦了。只是丫头,哀家却要告诫你一句,这世间凡事都讲究一个恰好,过于强求极致,反而不美。人生在世啊,不如意事常八九,自己得会排遣调解才是。”
穆桑榆心中沉甸甸的,抿唇不言,只是默默的剥着菱角。
蒋太皇太后瞧着她,虽没了当年的那股子青葱劲儿,却添了一抹岁月沉淀之后的成熟韵味儿,如春花般怒放着,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候。
黎谨修与穆桑榆的不和,近来她也从荣安并旁人那里听了个大概,虽则依旧不明他们这次失和的缘由,但蒋太皇太后却能觉察到他们这回不再像往常那般分分合合了。
她和先帝纠葛了半生,其内的苦楚也只有她和坤宁宫殿上的宫灯明白,她实在不想如今这些小辈再品尝她当年的滋味。
如若二人就此生分,黎谨修是再也不会快活了。而穆桑榆是她亲口要来的,自己也并不希望看这么一朵鲜花无声无息的凋零在深宫大内。
片刻,蒋太皇太后又含笑问道,“丫头,昊儿近来待你可还好吗?若是不好,告诉哀家,哀家替你教训他。”
穆桑榆这方温婉浅笑,回话道,“多谢太皇太后娘娘关心,皇上待臣妾很好。只是西南战情紧急,皇上政务繁忙,所以无暇顾及后宫。”
这小嘴儿说起慌来,倒真是顺溜的很。
蒋太皇太后心内道了一句,又笑道,“既是这么着,趁这段时日,你也好生调理调理身子。你自己就是个医家,该进补什么,不必旁人说的。都七年啦,你该为哀家添个皇孙孙了。”
这句话既是关切,又是懿旨,沉沉的压在了穆桑榆心头。
太皇太后所盼,她心知肚明。上辈子她才传出喜讯,蒋太皇太后便使人送了一副赤金长命锁来,还说有更好的,待孩子出世再拿来。
她滑胎之后,这位老人家一夜之间鬓边添了许多银丝。
听寿康宫的宫女私下说起,太皇太后那时日夜跪在菩萨跟前,问着是否因她做错了什么,才降罪在孩子身上。
按下这些前尘往事,穆桑榆低声道,“臣妾无能,让太皇太后娘娘失望了。”
蒋太皇太后笑的慈和,“怎么能怪你,这事讲究个缘分。”话至此处,她心觉也差不多,遂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便转了话头,与穆桑榆说了几句家常闲话,又随口道,“今岁夏季越发酷热了,虽则内务府每日送冰过来,哀家在这宫里还是住着难受,总不如上河园依山傍水的舒坦。过几日,哀家打算到园子里住一段,年前再回来。”
穆桑榆晓得蒋太皇太后是个待不住的脾气,许是年轻时在外行走的惯了,便笑道,“太皇太后娘娘有了春秋,这盛夏时节,是需得避避暑气。”
又坐了小片刻,穆桑榆惦记着豆蔻,便向蒋太皇太后道了告退。
待她走后,蒋太皇太后便向藏秀问道,“你适才在旁瞧着,觉得如何?”
藏秀回道,“贵妃娘娘的脾气性格,较往常是沉稳了许多。但奴婢总觉着,娘娘心事很重,似是一点儿也不快活。”蒋太皇太后颔首叹道,“连你也瞧出来了,可笑昊儿还跟瞎子一样。”
藏秀微笑,“皇上日理万机,顾不周全那也是有的。”
蒋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这次走之前,必要把这事办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