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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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好口味都改了
穆长远自出了皇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将穆府的一众小厮家奴甩在身后。
骏马奔腾在京都街道之上,扬起阵阵飞尘,惹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侧目咬指,议论纷纭。
“那骑马过去的是什么人?京城重地,怎能在街上骑快马呢?”
“好像……是率军远征、大胜归来的穆将军。今儿早上,当今圣上亲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我趴在道边瞧见来着。”
众人听着,方才恍然大悟。
一人酸里酸气道,“原来是穆将军,达官贵人,难怪这样招摇过市。听闻他还是贵妃娘娘的亲哥哥,堂堂的国舅爷,谁敢管他!说到底,还不是人家有个好妹子,不然能捞到远征大将军的官帽儿?”
另一人不耐烦的斥责道,“赵老六,我便不爱听你这些酸话。人家带兵远征,沙场上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保护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人当大将军又怎样,刀剑无眼的,你当是去玩耍?!你怎么不随军出征,也捞个什么功名回来给大伙瞧瞧,随你怎么风光,绝没人说你一句。便是贵妃娘娘,这次疫病没娘娘舍命制药,满京城要死多少人?你没本事做啥,就该好生的感恩戴德,说这些屁话没得惹人厌烦!”
“是妹子亲手捉的她的奸情!”
“奸夫是何人,妹子也可告诉你!”
穆长远穿街过巷,飞驰至安国公府门外,方才停下。
青骢马来回踏着地下的青石板路,不住喷出白色鼻息,膘肥体壮的身躯上大汗淋漓。
穆长远下了马,将马拴在了下马石上,大步走上台阶,便嗙嗙拍起那朱漆大门来。
片刻,里面方才传来极不耐烦的一声,“谁啊,这早晚的,跑来撞瘟么?!”
一瞧见人高马大的穆长远,那小厮眼睛圆瞪,支支吾吾道,“穆、穆大爷……”
穆长远更不打话,上前劈手推开了大门,大步迈进门内,转过了影壁,径直向二门走去。
那小厮被推了个仰倒,连忙自地下爬起,一面追赶,一面招来一传话的婆子,“快,到里头去知会夫人,穆家大爷来了!”
打发了婆子,那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穆长远身侧,点头哈腰的赔笑,“穆大爷怎的这个时候造访,小的们全没个预备。”
穆长远目视前方,淡淡言道,“这安国公府里是藏污纳垢,见天的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么?时刻怕人撞破,所以府上来个客,也这般大惊小怪。”
这情形,阖府上下伺候的人,从内房伺候的丫鬟到守大门的小厮,全都看在眼中,心里都道自家姑娘当真做得出来,还没过门就给这将来夫婿戴了好一顶绿头巾。
今日,白天才听闻穆家大爷风光回京,陛下亲自相迎,傍晚时候就见这穆大爷煞神一般的闯进府邸,众人便知姑娘干的好事只怕是发了,一个个都躲的远远的,生恐穆长远怒火上来,那一双铁拳砸碎自己的骨头。
当下,竟无人阻拦,任凭穆长远穿堂过室,直闯进后宅上房之中。
穆长远大步走入这安国公府素日会客的荣寿堂,径自在一边的枣木太师椅上掀衣坐下,向在门上战战兢兢的丫鬟道,“去请你们姑娘过来,只说我来了。”
守门的丫鬟屋中那高大男人,两腿不住哆嗦,一步也迈不出去,几乎就要给他跪下。
便在此时,一道老哑嗓音自后面响起,“贤婿怎的此刻登门?老身有失远迎,怠慢了贤婿,还望莫怪。”
此言落地,只见郑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绕过软壁,走上堂来。
郑老夫人一身半新不旧的秋香色缎子夹袄,头上只梳了个圆髻,绾着一支未镶珠嵌宝的素头金钗,一袭家常装束,并非会客衣装。
见她进来,穆长远方才起身,拱了拱手,“老夫人,在下要见郑姑娘一面,有几句话要说。”
听他口吻冷淡,且再不如往日那般伯母小侄的称呼,郑老夫人心头一震,面上还是微微笑道,“贤婿来的不巧,小女近日偶感风寒,需卧床静养,今儿便不能见客了。再则,婚期将近,为男女大防之见,贤婿近来还是不要再来探视芳初,免得日后传出些闲言碎语来。待你们成婚了,有多少体己话说不得?”
穆长远抬眸,直盯着郑老夫人,“这婚事还是再议吧,郑姑娘当真病了么?府上若如此看重男女大防,那郑姑娘在上河园中所作所为,又如何解释?”
她们母女两个……似乎是招惹了不得了的人。
喉咙上下抽动着,郑老夫人强撑着一笑,“贤婿怎么说出这等话来?芳初当真是病了……”说着,她眉宇一皱,换作一脸悲戚之色,指着穆长远不住哆嗦,
“贤婿,你……莫不是你打了胜仗,立下大功,得了陛下的赏识,飞黄腾达了,看不上我们芳初,想要悔婚,所以才找来这些说辞?!”
话才出口,她便泪落如雨,两道细弯眉拧成一团,呜咽哀鸣,“贤婿啊,你们、你和芳初,那可是老侯爷和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亲事啊!大丈夫一诺千金,怎可反悔?!你、你不止不想认这门亲事,还要朝芳初身上泼脏水!想当初老侯爷光明磊落,一世英雄,儿子却做出这等事来!他若知道了,又该何等痛心?!”
郑老夫人扯着他的衣袖,又哽咽道,“贤婿,你可不能听那些人的栽赃污蔑!他们是嫉恨芳初与你的亲事,所以才编排出那些个闲言碎语。我们芳初,同那卓世权可是清清白白,莫说有什么事了,便是连话也不曾说过半句!”
不过是稍稍诈了一下,郑老夫人竟自己把实话说了出来,甚而连那奸夫的名姓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
所谓做贼心虚,看来是不错的。
他当然相信自家妹子的话,只是他还是想听听郑家的人怎么说,郑芳初见了他又要怎么自圆其说,以及他们……对他可有半分懊悔愧疚。
他敬重郑老夫人,爱护芳初,甚而连她那个不成器的兄弟,他都已经想好了日后在何处给他安排个闲职。
可他得到了什么呢,欺骗、背叛。
甚而已然东窗事发,被妹子捉奸当场,还想抵赖不认。
如若不是妹子机警,他穆长远就要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他大约也能猜到,郑家为何要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来。
不过是仗着女儿姿色,想要两头下注,恐他战死沙场,另寻个靠山做预备罢了。
就当她是为了终身打算,难道不能等他当真死了,再另找他人么?
她如此的亟不可待,到底为了前程,还是秉性如此?!
他穆长远真心呵护过的女人,居然是个荡妇!
“郑老夫人,”穆长远淡淡开口,懒怠再看那老妪演戏,只将目光落在了院中的枯树之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并没说上河园中事,你又怎知此事与卓世权有关?”
郑老夫人倏地收了哭声,一脸惊恐的看着穆长远。
弄巧成拙,所谓如是
穆长远掸了掸衣摆,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他继而言道,“如此,我明白了,也不必再见郑姑娘。此事,我也不为难你们。那聘礼,我也不要了。你们孤儿寡母的,便当我穆家接济你们了。改日,我便请族中长辈送退亲文书过来。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嫁娶,互不相扰。”
言罢,他抬腿,大步走出了荣寿堂。身后,有丫鬟惊呼,“老夫人,老夫人!来人呐,老夫人晕倒了!”
穆长远并未回头看上一眼,他径直出了安国公府,骑马回府。
此地,从今往后与他再无瓜葛。
回到弋阳侯府,他找出当初的订婚文书,不顾天色渐晚,着人请了几位族中的叔伯过来,商议此事。
穆老侯爷虽于前年归隐云游四方,但穆氏族大,京中还住着几位长辈。
穆长远知道穆桑榆的苦心,想压着郑家退亲,也好免了他一身麻烦。
但既然郑家不肯,那便他来退亲,毕竟他是穆家的长男。
穆氏宗族虽人数众多,但实则这些年来独以弋阳侯府为尊。穆长远又才被封为护国公,他的亲事,几个堂叔伯哪儿敢妄议,自是他说什么,便答应什么。
退婚书当晚就定了下来,隔日便送到了安国公府。
郑家以老夫人卧病在床,无人主事为由,不肯接。
穆长远也不想再去那边,只派人一遍遍的送。如此一番纠缠,便又拖延了许多日子。
穆长远又忙碌着大军归营,向兵部核算粮草兵马等事宜,无暇分身,自也没工夫理会郑家的屁事。
眨眼,便已是腊月二十八。
郑穆两家的亲事,原不过是家务私事,却被两位御史大人一本奏章,参到了黎谨修的龙座跟前。
黎谨修看过折子,大笔一挥,便将其丢到了书奁之中,起身伸了伸腰板,走到养心殿外廊上。
放眼望去,只见天高云远,一碧如洗,倒是这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李德甫见他出来,忙上前笑道,“陛下想是乏了,要往何处走走?”
黎谨修没有言语,在廊上站了片刻,便调转了步子,朝后走去。
李德甫见状,朝左右一挥手,“体顺堂伺候。”便急忙跟了上去。
他那一句就是白问,如今陛下闲了,除了体顺堂哪里也不肯去。
黎谨修一路走到体顺堂院落内,忽见宫女阿莫捧着一方雕漆托盘自偏门外匆匆进来。
那托盘上,放着一只青花瓷小盖盅。
黎谨修瞧着好奇,便将阿莫叫到跟前,亲手揭了盖子一瞧,里面竟是一碗火腿炖肘子,热气蒸腾,肉香扑鼻,显然是才出锅的。
他不由问道,“这不早不晚的,贵妃是又饿了么?还吃这样的厚味。”阿莫颔首回话,“回陛下,正是呢,娘娘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了,才用过膳,要不了多久就害起饿来,且还爱吃肉菜。这道菜是娘娘早起吩咐的,这时候才好了,偏巧娘娘想吃,奴婢便送去。”
黎谨修笑了笑,重新阖上盖子,“既如此,快给娘娘送去,不要放冷了。”
阿莫应命,急急进屋而去。
黎谨修跟上前去,才走到门边,那水红色洒金棉门帘子忽被人打起,芸香捧着一盆水仙从里面出来。
黎谨修看了一眼,那正是穆桑榆才入住时,自己打发人送来的那盆漳州水仙,白花簇簇,仙姿雅致,清香怡人,开的正好。
他有些纳闷,问道,“这水仙怎的了,贵妃不要了么?”
芸香回禀,“回陛下,娘娘说在屋里,被这花熏的头晕,所以叫奴婢拿到别的屋子去。”
黎谨修越发奇怪,他可是记得清楚,穆桑榆素爱此花,也从未有闻香头晕的毛病,这是怎的了?
当下,他迈步进门。
转进明间,只见穆桑榆穿着家常的柿子红素面对襟袄,蜜合色丝绵裤子,没穿裙子,头上攒着一窝丝,戴着金累丝?髻,简单装束,倒更见娇俏。她坐在炕边,面前一只描金五彩瓷小碗,里面便是一小块方才阿莫送来的火腿炖肘子。
“这不早不晚,你倒加餐了。”
黎谨修走上前来,与她相对而坐。
穆桑榆见他来,不觉一笑,吩咐宫女倒茶,说道,“只是忽然觉着饿了,所以吩咐他们送来的。陛下可要尝尝么?火候正好,肘子炖的烂极了。”
黎谨修也笑道,“能吃倒是好事,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小厨房就是了。只是,孤怎么听那两个丫头说,你近来喜好口味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