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闻晨读迟迟不到，接到班主任电话的宿管老师赶紧去宿舍找人。

“这群孩子，真的是！”

宿管龚老师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千万不是在宿舍出事了啊！隔壁县上周就有一个因为学习压力大跳楼的！

“呼！”

当龚老师推开门，看见孙闻安安全全地捧着本书在哭时，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嗓子眼的心回落了一点，但看这孩子哭累了的麻木样子，龚老师又担心起来。

龚老师见这孩子一直捧着书，心想这一定又是个学习受挫的。

他给孙闻班主任发了个孩子没事的消息后，就对症下药，上前安慰道：“孩子啊，别把学习上的挫折看得多大啊！念书真的不容易了，没必要为难自己，能好好长大就很好了啊！”

好好长大？他不行了吧？

“你看我，从小更不是读书的料，天天倒数第一，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咱学习只是为了多了解点东西、长长见识罢了，第一名就一个位置，5块钱的火龙果买不起，咱买2块钱的苹果不行嘛！何苦逼自己太累呢！”

龚老师自顾自说了好久，把平时买菜时讨价还价的技巧都用在了安慰人身上。

“老师，我不是因为学习压力而哭。”

孙闻被这样安慰，又暖心又想笑。

“道理都差不多吗，什么压力都应该看淡一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老师，我没想过去死。”

“不想死，呼～那就太好了！那老师给你留给空间，你慢慢哭？还是开导开导你？其实心事说出来是好事！”

龚老师身为宿管老师，简直处理过太多宿舍矛盾，打架的、吵架的，宿舍里很多说过老死不相往来的学生，都被他劝服了。

“我做过很多错事。”

听龚老师这句话，孙闻竟真的开口了，他那一向阴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疲惫与消沉，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这，人都有七情六欲，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想一想，完美的人有几个？谁没犯过错啊，人都有悔过的机会！”

“呵嘿。”

孙闻咧嘴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这本书，只觉得胸口喘不过气，迷茫中还充斥着内疚。

他真希望时光倒流，在苏寒风搬宿舍进来的第一天就离开。

不看见别人的完美人生，就不会觉得自己寒冷，不看见别人的幸福，就不会知道自己不幸福。

也就不会因为一无所有而想要拉人下水，邪念生，就真的止不住了。

让孙闻哭了一夜的不是苏寒风，而是曾经的自己，拿着这本书，他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自己。

但不幸的是，他正在清醒地杀死自己，还没来得及以律法为枪，倒先成为枪的靶子。

他学法的原动力很简单，就是想把家暴的爸爸关进监狱，不想让妈妈忍气吞声，想带着妈妈逃出这个贫穷的村子。

他想学法，是因为学会之后，嘴巴就会成为他最便宜却最坚固的武器，动嘴不用花钱，动嘴就可以维权的感觉很酷，很有性价比。

这样有一天，在欺负他们家的村干部、给他们家使绊子的邻居、克扣他兼职工资的老板面前，他就有反击之力。

只是长大的路真的又慢又臭又长，他的反击之路遥遥无期…

随着他遇到的人越多，他只获得一堆低人一等的烙印，他恨世间不公，凭什么他不能像苏寒风一样幸福又有钱…

小时候的自己越模糊，清晰的自己越丑陋，一下子就走岔了。

小时候的自己，没说过以后要去视奸别人、翻别人东西、背地里害人，如果他遇见长大的孙闻，会义愤填膺地唾弃一番吧。

“你别哭笑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做了什么事，你看你在这哭，就证明你是个好孩子啊，真正的坏孩子才不会这样哭！”

“我偷翻别人东西，想威胁别人…还有一些背地里污蔑的事…”

“你这孩子还挺厉害。”

说真的，龚老师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他没觉得大惊小怪，怎么说呢。

他那个教育不发达的年代，偷鸡摸狗、男盗女娼、杀人犯法的事简直不要太多，现在的孩子们已经乖巧懂事太多。

“还好。”

“成功了吗？”

“没成功。”

“那你是被人反威胁了，还是说没威胁成功伤心了？”

孙闻被这样敞亮地一问，愣住了，他真没想过，阴暗的事，竟还可以这样被拿出来谈…而老师似乎并不觉得大惊小怪，他们俩像是蹲在村路口聊着邻里的鸡毛蒜皮一样。

他一直独自发酵着阴暗，兜兜转转地往黑暗处走，像个阴沟里的耗子，见不到光，有个能指点迷津的人谈谈，他竟觉得还有回头之路。

“好像都不是，他好像不知道，又好像放过了我…老师，你不意外？”

“那就别想了，学生嘛，好好学习就完了，但是要是能改正，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板就更好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就像我，小时候偷过邻居家二斤猪肉 一直没道歉过，现在看见邻居，只敢绕着走。”

“不是一样的事，我这样做，以后不配当法官了。”

孙闻似乎是在告诉龚老师，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似乎是重新告诉一遍苏寒风，似乎是想救自己。

“嚯！法官啊，可以的啊，就像心理医生的心理病最多，学法的差点犯法说不定学得最好，你觉得所有人都没干过坏事？”

听见这话，孙闻眼中突然有了一点神采，他低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寻找法律的印记》，他这个耗子似乎被龚老师掀开了下水道盖子，可以爬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黑暗想法，不瞒你说，我还想过很多，只不过我对抗成功了，不成功的话，说不定我就是牛逼的犯罪分子…”

听见这比喻，孙闻露出个笑，他要是继续去恶心苏寒风，苏寒风说不定还真不是他对手…

“我感觉成长就是犯错的过程，只是错误有大有小，而眼泪是自我拯救的标志。”

“孙闻同学，好好去上课吧？以后长大了买糖给老师吃吧！”

虽然孙闻没看到第100页，不知道苏寒风写的是什么，但孙闻似乎以后真的会于黑暗之中瓦解黑暗。

很多人当阴沟里的老鼠时，会嘴硬地说不后悔。

但，让他们选时光倒流，他们却会一致选择时光倒流。

就像是坐牢的人会怀念原先贫穷平庸的生活，他们都知道，最起码，那时候他们能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板，起码对得起小时候的自己，起码能追求可能会实现的梦想。

有愧之后，才知道，何为无愧于心，不负于人。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陈紫钰一整天都哼着这首歌，不是她突然发癫了，而是她守护的CP甜得要命…他们骑一辆车上学诶~你载着我~我搂着你~

好甜~呜呼呼~

“难道你早恋了？”

阿琰看着陈紫钰的傻笑，她跟着陈紫钰混这么久，脑子可不是白长的，阿琰的八卦嗅觉比猎狗还敏锐。

“哈？”

“和叶辰谨吗？”

“靠？”

陈紫钰音调都变了，可见真吓到了。

阿琰露出一副“你是傻子吗”的表情看陈紫钰，开始复盘。

“七七四十九天前的周三下午，刚上完语文课，课间，我们俩在走廊吃苹果，大学霸路过时，你说了：真帅。”

“靠！你还是人吗！吃什么你都记得…”

陈紫钰真吓到了，阿琰这脑子努努力能成为记忆大师…

“我对吃的记忆特别敏感…”

“那我上周五中午吃了什么？”

“你喝了西红柿鸡蛋汤，吃了芦蒿炒肉。”

“好厉害，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有这本事？”

陈紫钰觉得自己失策了，她同桌什么时候成精了，她不能再让同桌继续聪明下去。

“平时没什么八卦需要我动用这个能力。”

“哈哈哈哈，真厉害，上课吧。”

假笑girl陈紫钰上线，她想赶紧把同桌的话题扯远了，结束这场对话。

“别给我扯开话题，给个实话…”

“没，我被叶辰谨拒绝，我就是单纯想唱歌。”

陈紫钰再也不想唱甜蜜蜜这首歌了，害钰不浅…

“呵呵，你唱歌时分明就是想谈恋爱的表情。”

“姐啊！是你看错了，真的！我哪有熊心豹子胆敢和叶辰谨谈恋爱啊！”

“万一呢？”

“真没有，我暗恋未遂，你自己看看大学霸像谈恋爱的样子吗！”

“没意思！”

阿琰努努嘴，看样子真没什么劲爆消息。

“我知道叶辰谨不会谈恋爱，但我就是诈你的！我以为你和苏寒风谈了！毕竟，你俩真的郎才女貌，今天也一直都龇着大牙傻乐！”

钰钰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好险，差点就死了！

“我就爱笑不行嘛！”

“你不懂，爱情的笑和其他的笑不一样。”

钰钰再次直呼好险，幸好大学霸喜怒不形于色，不像苏寒风一脸春风！原来磕cp的笑和谈恋爱的笑一样？

“行行行！琰姐牛！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我五体投地！”

陈紫钰决定这两天采取捧杀技巧让琰姐的本领止步于此…

实在不行，她就和张宇炒cp扰乱琰姐的火眼金睛。

还是那句话，她们磕cp地下小分队！誓死守卫大学霸这吓死人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