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和欣妃虽站得远，浣碧还是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因她仰躺在地，肚子过大，也翻不过身来。只能喘着粗气，试探道：

“是谁？外头的是谁？可否帮我叫人过来，我……”

浣碧想说自己要生了觉不妥，可一想还是大声道：

“我要生了，救救我……”

浣碧的声音传到外头来，年世兰给了锦文一个眼神，拉了欣妃后退几步。锦文见欣妃点头才开口说话。

“寒贵人，奴婢是锦文您怎么了？ ”

锦文装做是才过来的样子，稍稍推了推碎玉轩的宫门，勉强能瞧见浣碧躺倒在地。锦文惊呼道：

“贵人，您这是……”

浣碧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肚子，想一股脑把芙贵人教唆她的说出去，可又怕来日不好和芙贵人相见，她如今虽犯了欺君之罪可只要孩子在，皇帝看着孩子的面子也能将事情过去的。

锦文，想着锦文就想到欣妃。

“ 碎玉轩的人因为我得痘都不在里头侍候。欣妃娘娘这会儿何在？我求她帮我。”

锦文结结巴巴回话。

“我们娘娘在延禧宫呢，奴婢也是听娘娘的出来折几枝花插瓶，娘娘说了夜里折的花第二日正好开。

奴婢方才是见一个小太监急慌慌跑走，怕娘娘宫里有事特来瞧瞧，没想到贵人……”

锦文否认了方才是她吓到了浣碧说话时还看欣妃，欣妃听得见里头浣碧说话摇了摇头但又指了指景仁宫。

锦文也不等浣碧回话。

“贵人，要不奴婢给您去叫皇后娘娘过来。”

景仁宫。浣碧就想起芙答应说的皇后要害她。

“不，不叫皇后娘娘，叫欣妃娘娘过来。你，你告诉欣妃娘娘，我愿意将来把腹中孩子给欣妃娘娘养。

我，我，已经犯了欺君大罪，皇后娘娘若养了，养了……我的孩子，我便没有生路了。

欣妃，欣妃娘娘不是没有孩子，我腹中大约是个阿哥。

浣碧显然是发动了，她伸手抚摸小腹以求安慰腹中的孩子。

锦文和浣碧应付着犹豫不决。

年世兰则和欣妃退了一段路，夜色下若不是她们说话是没有人瞧得见她们的。

听了浣碧最后的话，欣妃彻底明白了年世兰今夜叫她来就是为了听浣碧那句要将腹中孩儿给她养。

可她在见证了年世兰如此多的手段和本事后，欣妃的心思已经不是当时的心思了。欣妃突兀的笑了。年世兰在夜色中看得见她的笑脸。

“多谢祺妃妹妹好心。只是这个孩子我并不想养。”

欣妃说话时，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这些孩子的脸一个个在欣妃脑中飘过。皇帝说是生了这么多的儿子，可如何堪用的也独四阿哥一个，还被皇后算计着。

她养浣碧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她都觉得没意思。

“这个孩子要是从我腹中爬出来的，我便是十万分用心也可，自养了弘昼之后我就发觉我是个养不了旁人孩子的人，而今云霏有了身孕了我没有其他心思。”

年世兰审视了欣妃一眼。对欣妃一番话有意外，但不算十分意外。

潜邸里有资历的妃嫔年轻一辈的只欣妃一个了。她能活到今日并非是运气，乃是她每一步都看得清楚，算得明白。

“恭喜你，你不想养便不养，不过你得在这里瞧着她生。胧月得痘蹊跷。想是和她脱不了关系。让她慢慢生。”

“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还真没谁那样爱养旁人的孩子。”

年世兰这两句算是给了欣妃回话， 也是给那个孩子有了去处。

欣妃趁着年世兰瞧进去的空档呼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养不得， 养了要么被皇后拿捏在手，要么被年世兰拿捏在手，不如看皇后和年世兰掐去。

有了年世兰的吩咐，欣妃走上前和锦文耳语了几句。锦文慌张点头。回应浣碧。

“寒贵人若是那样说了，奴婢便去告诉我们娘娘一声，但是奴婢也不知道娘娘会不会来，奴婢先叫个人请我们娘娘。

倒是贵人这样里头没一个人，外头人进不去，奴婢也不敢叫宝鹤她们，依着奴婢的意思，娘娘怕是要靠自己先生了再说，要是腹中孩儿没了，娘娘恐怕……”

浣碧躺在冰凉的地面已经有几乎一刻钟了，地上的凉意她已经受不住了，可奈何她就是起不来。她也知道锦文说的要紧。

叫人来，还是就这样生，浣碧没得选，只能伸手一点点撩起宫装，一点点褪下里衣。勉强支撑起腿来试着自己生。

锦文借着月光隐约能瞧见浣碧的举动，悄悄退后疾走了几步。装作是叫人去了。约莫三句话的功夫又跑了回来。

“贵人， 您一定要撑住，奴婢已经叫人去告诉我们娘娘了。说的是娘娘要采荷露，这个时辰正好。说奴婢在碎玉轩跟前等我们娘娘。”

浣碧疼得厉害，可这下却不敢嚎叫了。只说了多谢锦文。而后咬着自己的衣袖不叫自己发出声音了。

锦文想着欣妃嘱咐的，又和浣碧说起话。

“贵人，您若是疼得厉害，和奴婢说说话，您不出声奴婢害怕，也害怕您睡过去了。您还不知道胧月公主也得痘了。”

浣碧脑子闪过一前几日宝鹤送了几条帕子说这事内务府新送的，宫里人人都有，皇后娘娘也给她留了，还要走了她帕子的事情。

“是安妃，是皇后，她们，她们做的。前几日宝鹤拿走了两条我用过的帕子。”

“绘春只拿出了一条帕子。宝鹤应当不会藏这东西。”

欣妃一想就能想到是绘春做的。年世兰也做这般猜测。

“她拿了迟早要用的，你若是去景仁宫多小心。 ”

欣妃点头。

“别叫糟蹋了那条帕子。”

年世兰说这句欣妃还是点头，年世兰却想的是芙答应，绘春这条帕子来日不知会害上谁，可年世兰觉得说不定足以扳倒芙答应。她不能叫糟蹋了这条帕子。

她想到芙答应难免不想浣碧得痘，看浣碧那糊里糊涂的肯定是不知道她得痘是芙答应所为。估计心底还指望芙答应。

“贵人，奴婢瞧见了，瞧见了，孩子的头出来。贵人用力啊。”

锦文显然是真一心为浣碧着急去了。年世兰刚想说话，忽见远处一个身影溜走，恰好欣妃也凑去看浣碧去 。一时没发觉。

年世兰一下子猜出那个人是谁。

“你在这里盯着。我回宫去，孩子看好了。这孩子就是要给皇后娘娘，也得你给。”

欣妃知道年世兰是给她在皇后跟前讨好的机会，虽她知道年世兰是因为自己送那个孩子不合适，也还是谢过了年世兰。

年世兰和欣妃分开，急急追了几步，瞧真切了慌忙溜走的人。

那人不是旁人，是答应了和浣碧见面的芙答应。

“娘娘，要追上去吗？追上去可就能送芙答应去皇上跟前了？”

年世摇头。

“送她去皇上跟前，她敢犯欺君大罪，不知如何与本宫鱼死网破。等明日，本宫给她一份惊喜。”

芙答应回了长春宫，换了衣衫，一夜不得安睡。

第二日一早起，芙答应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浣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