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齐月宾这一生，有过一个喜欢很多年很多年的男人。

齐月宾认识皇帝的时间比旁人都早。

齐月宾常常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又骄傲的一件事情。

她是雍正的第一个女人，是他第一个通房丫头。

齐家的女儿如何就沦落到做通房丫头的地步。

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但，齐月宾幸运的是她是喜欢皇帝的。

他喜欢这个温文尔雅待她客气的男子。

他曾在她面前憨厚的说了一句。

“我未有过其他人。”

齐月宾羞红着脸说：

“嬷嬷教导我了规矩。”

两个年轻人笨拙又客气的度过了第一夜。

皇帝的温柔，微笑。齐月宾说从来没见过这样柔和的男子。

齐月宾沉沦在新婚燕尔的美好里。

奈何，这份美好很快被打破。

皇帝忙于同各位阿哥们的争夺，自那一夜后皇帝很久都没见过齐月宾。

齐月宾慢慢适应着。

他们时长的数月不曾见他一面。纵然常常在一间府邸。

唯一安慰的是，皇帝总是记得赏赐她一些吃的用的。她也总是遇见皇帝的时候遥遥行礼。

她觉得，所谓相敬如宾不过如此。

她等待着，期盼着，可惜。他没等来皇帝更空闲的时候。

只是等来了宜修。

宜修是侧福晋入门。

府内张灯结彩，比起她一顶小轿抬入府中不知体面尊贵多少。

齐月宾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皇帝可以抽出时间，可以连着宠幸宜修三日。

齐月宾在皇帝宠幸宜修第三日早晨见到了主动找她的皇帝。

“如今皇阿玛很是看中乌拉那拉氏。”

只此一句，齐月宾连不高兴都没有，亲去给侧福晋敬茶去了。

她一心一意将宜修当作了府内的主母，她一心一意等着乌拉那拉氏能让他的夫君梦想成真。

那以后他从皇帝眼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信任的东西。

那种信任教会了她不嫉妒。

随着这种信任的建立，皇帝见面的次数，赏赐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后来，在这样的信任里。

她等来了宜修嫡姐纯元，她等来了李氏，等来了冯氏，她等来了年氏，她等来了甘氏，苗氏……

等的她已经不再关切来的人是哪个府的小姐，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妹妹。

皇帝也不会再特意与她解释一句是不是有苦衷。

皇帝上一次那么温和同她说话，还是年世兰腹中孩儿小产，她被年世兰灌下红花那日。

“世兰才没了孩子， 你莫要与她计较。你的身子。会好的。”

会好吗？

不会了。

齐月宾病了很多年，很多年。

齐月宾的病从不是不能好好诊治，是她自发觉皇帝的心意之后，赌气不肯好好医治。

年世兰有苛刻她的用度不错，可年世兰从没不许她活着。

是齐月宾高兴了喝几口药，不高兴便一口不喝。

齐月宾觉得她的心被蒙蔽了很多年。

真正不受蒙蔽还是亲手杀了自己腹中那个孩子开始。

她为年世兰端的那碗落胎药，到那日才起了药效。

潜邸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皇帝选择了齐月宾，不单单是因为齐月宾默默无闻值得年世兰信任。更是因为她是大将军的女儿。

一碗落胎药，多划算。

皇帝死的时候齐月宾为什么要殉了皇帝。

用齐月宾自己的话说。是她该死，该在自己夫君没的时候陪着夫君去了。

到底，皇帝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齐月宾唯一没想明白的，她死前想到的最后一幕，居然是独守空闺的自己。

她好像在王府守了一辈子。

2

齐月宾这一生有过一个忠心的奴婢。

这世间的忠仆有两种。

一种一心为主。

一种一心唯主。

前者是为了主子可以做任何事情，后者是主子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吉祥是属于第二种。

齐月宾要她做的事情，她从不怀疑，从不迟疑。

齐月宾殉了皇帝后，齐月宾要吉祥不许死。要她活着，替她看着远嫁科尔沁的温宜。

吉祥有一万个想要追随齐月宾的理由。

可齐月宾一声令下。她便不死了。

吉祥以四阿哥侧福晋的身份送了温宜出嫁。

在温宜远嫁科尔沁三年诞下一个小世子后，吉祥才随了齐月宾而去。

3

齐月宾这一生，还有一个全心全力待过的女儿。

齐月宾对温宜的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温宜也说不清。

温宜觉得她是爱自己的。

曹琴默死的时候温宜已经有了记忆，她记得她的额娘， 也记得一直对她很好的端娘娘。

端娘娘每每见到她都笑的慈爱，也总是愿意替温宜和曹琴默母女在皇帝跟前多说几句。

也许那个时候的齐月宾还没那么想要将温宜据为己有。

是在齐月宾一手引导的甄嬛将要扳倒年世兰的时候，齐月宾献出了她的赤诚，表达了对温宜的喜爱。

甄嬛多聪明的人。

齐月宾又会遮掩。

甄嬛便将温宜送到了无欲无求的齐月宾身旁。

温宜在齐月宾面前，乖巧，懂事，几乎继承了齐月宾所有的优良品质和习性。

齐月宾时常因能世上有温宜这样的孩子而觉得幸福。

只是她也常常因这样的幸福产生忧愁。

她忧愁温宜来日。

她来日是不是要和自己一样，一心一意嫁给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守着那个男人？

是不是也要在夫君去旁人寝宫的时候可以毫不在意。

她想，是可以的。

只是这个过程很漫长，很痛苦。

齐月宾焦虑了，恐惧了。

她守护不了温宜一辈子。若是温宜随意嫁了出去。以后的命运如何。

她怕温宜也许比自己还不如，连一个性格温和的夫君都遇不上。

她怕温宜就是遇见了那人只是因为皇家的权利装作对温宜好可如何？

她怕若有朝一日她没了。温宜没了依仗又如何？

她想了很多很多。

最终她想到了一个很自私的法子。

其实不是她想要这样做的。

是温宜自幼跟着曹琴默养在年世兰跟前早被欢宜香损伤了身子。

她才动了这样的心思。

她解释不清了。

从温宜怀疑她那一刻就解释不清了。

她也知道，或许，温宜的身子还有救，只是她选择了不救。

温宜待嫁那一段日子。齐月宾最喜欢温宜留下的蜂蜜水。

每日里有事无事了总要用上几盏。

齐月宾自是晓得温宜留下的蜂蜜水有问题。

她甚至还知道温宜笃定她会用蜂蜜水。

她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性格的母女。

4

齐月宾死了。

她死的那日温宜问过自己。

“是我毒杀了她？还是她毒杀了自己？”

温宜没找到答案。

她甚至觉得或许齐月宾想杀死的是她。

5

只有齐月宾知道，齐月宾早死了。死在对皇帝心灰意冷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