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完，宫里就又忙乱起来。

只因二月初一的傍晚，丽妃便闹着要生。

一直到了二月初二凌晨，孩子依旧没出来。

皇上不免着急，一面叫青阙开坛祈福，一面自己向列祖列宗叩拜，请求保佑丽妃能够平安生产。

各宫的妃子也都没法歇息，全都到玉藻宫来陪产。

“这丽妃妹妹也不是头一胎了，怎么生的这么艰难？”惠妃小声说，“瞧这几个出来进去的太医，个个满头大汗。”

“这贵子嘛自然与众不同，”马才人道，“若是一下子生出来，显得多么不隆重。”

马才人和丽妃向来不慕，她知道一旦丽妃做了皇后，就绝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此刻她更愿意丽妃因难产而死，如此自己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虽然这话不能直接说出口，但言语间总难免带出几分来。

其余人听了也不好接话，都只好装作没听见。

稍后容太妃也打发了凝翠姑姑前来，询问丽妃的生产情况。

福妃接应道：“叫太妃娘娘不必担心，现在情况还好，再稍等等。”

“既然这样我也在这儿等着吧。”凝翠姑姑说，“等皇子出生了我再回去，免得这心总是悬着。”

此时丽妃在里间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彦达哀求道：“好娘娘，您就再使一使劲儿吧！奴才再喂您喝些参汤。”

产婆也说：“皇子已经露头了，娘娘再使把劲儿！否则时候长了可不好。”

丽妃咬着牙道：“我知道你们接生都有法子，先别管我的死活，让孩子快点儿出来！”

两个产婆对望了一眼，还是有些不敢下手：“法子虽然有，可一来怕是对娘娘有些不敬，二来也不是个保个的管用。”

“都这个时候了，有用没用也得试一试。”丽妃喘息着说，“否则时候长了我可真撑不住了。”

“那奴才就得罪了。”一个产婆说，“须得骑在娘娘身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下推。”

“只管做就是，”丽妃豁出去了，“本宫保证不责罚你们就是。”

得到丽妃的一再许可，其中一个产婆才放开胆子跨坐到丽妃的身上，双手推着丽妃的肚子使劲儿向下。

丽妃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忍不住发出惨叫。

别说是旁边的人，就是外间的人听了也都心惊胆战。

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去，终于在丽妃声嘶力竭的惨叫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了起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子顺利出生了！”两个产婆忙不迭地道喜。

“娘娘，娘娘，十殿下出生了，白白胖胖的。”彦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奴才这就去告诉陛下。”

丽妃如同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孩子终究平安生了下来，她就觉得自己所受的苦楚都值得了。

“陛下，陛下，丽妃娘娘生了！”张泽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

皇上还跪在那里磕头呢，闻言立刻停止了叩拜。

张泽上前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可皇上的腿已经麻了半天动弹不得。

却还不忘问张泽：“是皇子吗？”

“是皇子，白白胖胖的。”张泽笑着说，“不过丽妃娘娘可受了苦了。”

“快！快抬朕去玉藻宫。”皇上摇摇晃晃，他现在的身体十分虚弱，又加上跪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吃不消了。

“陛下小心！”张泽连忙扶着他坐下，“还是歇一歇再起来吧。”

“朕心里头高兴的很。”皇上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副凡躯，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皇上笃定自己即将要脱尽凡骨，因此对于身体的虚弱丝毫也不感到害怕，反而十分欣喜。

又歇了片刻，皇上才起身，叫人抬着来到玉藻宫。

福妃等人纷纷向皇上贺喜，皇上笑道：“好，好好，你们在这里陪着也都辛苦了，如今十皇子平安降生，你们都是有功之人。”

嘴上虽然这么说，脚步却不停，径直走到里间来到丽妃身边。

此时丽妃正在昏睡，十皇子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裹在小襁褓里，就放在丽妃旁边。

“皇上您瞧，这小殿下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大福泽之人。”张泽小声说道。

“这孩子很像朕，”皇上满意地点头，“丽妃辛苦了，让她好好歇歇吧！太医不准走，随时要诊脉，千万不能出差错。”

“陛下放心，臣等必定日夜在此安守。”几个御医连忙表态。

“陛下，您也该歇歇了。”张泽劝道，“等您养足的精神，丽妃娘娘想来也醒了。”

皇上的确有些支撑不住了，如今看到孩子平安降生，更觉得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扶住张泽道：“那朕就先回去睡一觉，等醒了再过来看他们母子。”

丽妃这一昏睡就直睡到了晚上才睁开眼。

彦达等人都在一旁守着，见她醒了，忙问：“娘娘这会儿觉得身上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想不想吃东西？”

“孩子可哭闹了没有？”丽妃顾不上自己。

“娘娘放心，小殿下乖着呢。早就吃过了奶，醒了两回也没怎么哭闹。”翠翘道，“一会儿就叫奶娘抱来，让娘娘瞧一瞧。”

奶娘在屏风后给十皇子喂奶，喂好了就抱到丽妃跟前来。

丽妃伸手摸了摸孩子柔嫩的脸颊，满是慈柔怜爱。

“娘娘，你没瞧见，陛下可是高兴。”彦达从旁道，“想来一会儿就要过来探望娘娘了。”

丽妃听了只是点点头，问道：“国师如今在哪里呢？我想让他给孩子赐福。”

“奴才这就请国师过来。”彦达忙说，“娘娘稍等。”

没一会儿果然把青阙请了来，当然不能进里间，只能在外间等着。

丽妃命人将十皇子好生抱出去，请国师为他赐福。

青阙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中，口中念念有词，以手书符，好半天才将孩子递还给彦达：“贫道已然为十殿下赐福过了，请总管将殿下抱回去吧！”

“多谢国师！”彦达鞠躬道，“国师今日辛苦了。”

“应当的。”青阙微微颔首，“还请娘娘多静养，贫道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