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没有与刘表多待，毕竟这时候，任何人都极其敏感。

与刘表交代了一些话，见着刘表开始疲惫，又与侍从一道，把刘表安排回房，她也就算是尽了一份后辈的责任。

她这次来，是给刘表送了一把庄子上制的轮椅，好让刘表能偶尔在别人的帮助下到外头逛一逛。

瘫痪这事儿……后世医护简称它为卧床。

长期卧床的病人，最怕生的褥疮，需要专人精心照顾。

即便如此，刘表的双腿，也是不可避免的萎缩下去，失去力量。

可以说，刘表此时就占了个荆州牧的名义，实际上，早已经是一名瘫痪老人了。

而他对外交流全靠别人猜测。

眨眼次数，代表了是或不是，对或错。

深得刘表心意的，非蔡夫人莫属。

所以，在安置了刘表后，黄月英又去见了蔡夫人。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蔡夫人脑袋上也开始冒了些白头发，让她感慨不已。

这对老夫少妻，竟真是有不少情谊在的。

“阿楚见过姨母。”黄月英对着蔡夫人行礼。

蔡夫人慈爱的看着黄月英，点头，“嗯，好。”

相比起刘表那几个儿子，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她更喜欢蔡凝与黄月英这两个外甥女。

而这两人之中，她其实又更喜欢聪慧无比、且能带给她利益与安稳的黄月英。

“去看过你姨丈了？”

“嗯。”黄月英点头，道，“姨母当保重自己才是，这不过一年多时间，竟生了这许多白发……”

蔡夫人也只是笑笑，“人老了，任何人都躲不过的。”

黄月英默。

因为这是事实。

哪怕这时候，玉肌散仍然在荆州世家女眷之间风靡，哪怕玉肌散能改善肌肤状态……

可任何人都逃不过岁月摧残。

“姨母……”

“嗯。”蔡夫人笑笑点头应了，“这段时间啊，估计有不少事儿呢，阿楚要是嫌麻烦啊……就早点回楚安便是。”

黄月英内心也是感叹。

她这姨母，心里也是什么都明白。

刘表三个儿子要争位置，最后谁能上位，真的不好说。

各方博弈的结果，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出的。

于是摇摇头，“阿楚得在这儿看着些。”

蔡夫人想了想，又点头，“也好，有阿楚看着，倒是闹不出什么乱子来，你三位外兄之中……阿楚属意何人？”

黄月英摇头，“原本算是属意琮外兄的……如今……”

蔡夫人摆手，“都是他自己没有明辨是非之能罢了。”

“但也怪曹贼作弄。”黄月英倒是难得的给刘琮开脱了一句。

如果没有曹操那边的人在刘琮耳边吹风，估计……刘琮这会儿还是会乐呵呵的给她数钱的。

蔡夫人不置可否。

即便有人能吹风，可若他内心无想法，最后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呢？

“阿楚觉得，琦儿如何？”

刘琦？黄月英眼中有过惊讶。

刘琮已经作到这个地步了？蔡夫人都不是支琮党了？

“琦外兄，性子稍弱了些，若世道平和，可为守成之君，这般乱世中……难。”

“那琮儿呢？”

“琮外兄……性子亦弱，若得名臣相辅，或可有进取之攻，可心思稍重，其实……难以有信任之人。”

蔡夫人听着黄月英的评价，心中，是极度赞同的。

刘琮最大的缺点，就在于对手下这些臣子的不信任，哪怕因形势所迫，这时不得不给予信任，但随意有人吹个风……这怀疑之心一起，便是再难以消除。

“你那三外兄呢？”

黄月英开口，“此时虽有民间传言，说修外兄有明主之象……可都是那些背后之人推动罢了，且……修外兄不仅性子软弱，心思也重，更是连自身言语都不能好好把握……如何承此位？”

她知道，这是蔡夫人在问她的意见。

可惜，刘表得三个儿子，遗传的性格那是与刘表如出一辙。

有些软弱，有些中庸，却又心思很重，犹豫不决，多疑。

反正，差的这些点，是真的都遗传到了。

或许，这与血缘关系不大，是教育问题……可那是真没教好。

不然，曹操何以留下刘景升儿子若犬豚这样的话来。

蔡夫人听完黄月英的话，便是点点头，“姨母知晓了，阿楚对三位外兄都不满意？”

黄月英也点头，“是啊，到时候即便是有阿楚辅佐，阿楚都不敢……完全信任三位外兄。”

蔡夫人叹气，这话，说的很明了了。

黄月英或许不会干涉刘表自己选择继承人，但是后面再要黄月英出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了。

“荆州之事，阿楚便不打算管了？”

于是，蔡夫人还是想问问黄月英接下来的安排。

黄月英摇头，“即便强推一位外兄上台，他们都很难应付这复杂的局面，阿楚为荆州付出了这许多，哪里是能容得几位外兄胡来的？”

蔡夫人松口气，黄月英没有打算不管就行，于是认真的看着黄月英，问，

“那阿楚打算如何做？”

“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蔡夫人一愣。

这答案，是她万万没有想过的。

她甚至想过，黄月英自己总理荆州大小事务，让黄承彦登台……

“阿楚不想姨丈最后的这些年，过的不开心。”黄月英给出了理由。

当然，这也只是理由之一。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手上的力量，还没整合好呢。

而蔡夫人却是一下子便理解了黄月英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刘表撑到头的时候，就是荆州变天的时候了。

“蔡氏……当如何？”半晌，蔡夫人才问。

“只要跟着阿楚走，蔡氏定然是能千年传承。”

得了黄月英这样一句话，蔡夫人心中便是有底了，心里……自是安慰。

到了她这个年纪，膝下无子，最看重的当然还是母族的事儿。

蔡氏若能更进一步，也不枉费她嫁给刘表一场。

“好。”

黄月英大概能猜到蔡夫人的心思，自然也就是挑着好的说。

但其实是，蔡氏或许能衣食无忧，但……真的想要传承千年，必须恪守本分。

……

从州牧府出来，黄月英再度叹气。

这一趟，她竟有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诸葛亮回去种田了，说要感悟些东西。

刘表的身体更差了，搞不好……很难再撑三年。

分明，这州牧府的人仍是旧人，这襄阳城，依旧与以往一般无二啊。

……

八月，曹操亲自率军进讨幽州叛军赵犊、霍奴等人。

而后自渡潞河（今北京通县以下的北运河）援救犷平，击走乌桓，使乌桓逃奔出塞。

九月。

荆州境内再次稻谷飘香，满是丰收之喜。

十月。

之前第一支南下出海的船队，回了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