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作者:宴时陈羡 | 分类:言情 | 字数:2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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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听到陆矜洲这句话, 陆潮汐才算是拨云见日有了盼头。
她被宋欢欢的手腕心计压得喘不过来气,处处都碰壁,没给人诉说, 没个人给她拿主意出头, 本想着陆矜洲这头难搞些, 不成想, 她这哥哥私下还是知道替她出头的。
无论是为着什么, 到底是想要那小婢女,还是想要,总之叫她如愿了, 就是好的。
是以,陆潮汐笑弯了眼睛, 甜咪咪喊了一声, “谢过太子哥哥。”
陆矜洲眼都不太抬, 瞧也不瞧陆潮汐一眼,生叫她热脸贴了冷屁股, 抽了一册奏折,略一抬手,叫陆潮汐出去。
陆潮汐蹦蹦跳跳走了,陆太子的目光流落到一旁的糕点果子上。
本想着拂袖扔了,但脑子想到那幺女的馋样子, 她最喜欢吃这家的甜腻, 买都买了, 硬着声音喊潭义, “将东西送去寝房。”
兄妹二人的话, 潭义在外头守门,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眼观鼻鼻观心拿了糕点果子, 好生端着,给寝房院里送过去,他就知道,公主废这么多口舌,又有何用?
殿下心里最是惦记三姑娘了。
没有哪日不想着,冒雨给三姑娘买糕点也不是头回。
这糕点最终还是要进三姑娘的肚子,殿下就是舍不得,妹妹又怎么样啊,别说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就算是,那碰上帐中香,该输还得输。
潭义摇摇头啧声看着没甚重量的糕点感叹,冤孽哟。
*
陆潮汐探得了虞思谦的官职,不管不顾眼下是何时,忙匆匆往大理寺跑,她也难得机灵了一会,人在东宫和陆矜洲说嘴的时候,背在后头的手,也不忘记给小婢女使招。
叫她去东宫包了一封糕点,一道给虞思谦送去。
“公主,还是热乎出炉的,全叫奴婢给您拿来了。”
陆潮汐瞅了一眼,她将包着糕点的油纸拿掉,每样糕点都包了一块,就用她绣好的帕子,包得方方正正,一旁的婢女难以理解,等到陆潮汐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问道。
“公主,糕点油腻,你费心绣的帕子裹上去,这都脏了。”
陆潮汐撇她一眼,“你懂甚,这样才会不显得刻意,本公主何时为人绣过帕子,要是让小道士知道了,他指定得意忘形,本公主这是替他思虑周全,不叫他受宠若惊。”
免得他不敢受用自己的心意,陆潮汐说完话,双手托着腮,就看着桌上包好的糕点。
脑中闪过国子监里虞思谦吃着宋欢欢给她的糕点,她明眼睁的大,看的一清二楚,那小婢女的心计,不就是用自己的帕子弄脏了,好叫小道士收下。
这些小婢女的心思,就是深沉。
陆潮汐为之不耻,磨牙一直在咒骂宋欢欢,心里的醋越熬越浓,想到虞思谦贴身放着宋欢欢的帕子,就恨不得扯过来给她撕碎了,扔在地上用脚踩。
小家子气的女人,小家子的东西,也能和她的东西比。
她什么东西不是太子哥哥给的,都是她陆家的东西,借花献佛,她倒是会卖弄。
“慢死了,马车赶快些....”
陆潮汐朝着婢女吆喝,婢女连忙传达她的意思,车夫扬起来鞭子抽了好几下马屁股,马车轱辘声越赶越快,往大理寺赶。
马车来得巧,拐弯时扯了缰绳不急,正撞上了出门办案子的虞思谦。
陆潮汐摔了一个踉跄,临了还不忘护着桌上的糕点,骂骂咧咧责怪着车夫,侍女搀扶着她,她这头还没发难,就听到对头的马夫凶骂道。
“哪里来得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大理寺门前纵快马,冲撞了寺卿大人,找官司吃?!”
虞思谦一身新裁的官服,他刚要出门去查案子,岂料在门口就被人撞了,虽说陆矜洲拔掉了康王的爪牙,从前的大理寺卿主李倾。
但在大理寺卿里,许许多多大小的官员都是李倾的人,没少对着虞思谦这个白面小生奚落。
小道士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起来,反而吃了不少阴阳怪气的冷嘲。
就连他没头发这件事情,都有人拿出来说,就说他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在大理寺卿这个每日见刀见血的地方,说他会不会被吓晕倒了,说他的长相阴柔。
这可不,随行的少卿李回,就是爪牙之一,见到虞思谦被突如其来的碰撞,险些摔了,他仗着自己先抓住了动作没怎么出丑。
对着虞思谦就是一顿冷嘲,“真是娇贵的,这都抓不稳。”
跟在虞思谦身旁的随从,倒是个忠心的,虽说人是刚拨来的人,但忠心护主,虞思谦脾气好耐着性子由了大理寺卿的那些人,他可不好惹。
瞪了李回一眼,扶起来虞思谦,对着陆潮汐那边的马车就是一顿臭骂。
“小道士?!”
真真是冤家,大理寺卿就一个人坐,陆潮汐听到声音,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在门外就问,“是小道士么?”
要不是婢女拦着说不合规矩,她没规矩惯了,肯定要掀帘子进来。
一旁的李回是看戏的,听到外头是个女人的声音,秉着看好戏的眼睛,“外头有人寻大人的,听声音还是老相好,您也不下去瞧瞧。”
“不是下官说您,大理寺是清正廉明的地方,您手头的风月事情,可别牵扯进来,女人窝里的事情闹到大理寺门口,别说您不要面子,觉得无所谓得紧,咱们大理寺的人,可都紧着一张皮。”
话里话外无一不过分,忠心的随从当下就怼回道。
“李大人好大的威风,若叫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寺卿在责人发难少卿呢。”
李回怕什么,虞思谦是个软柿子好捏,早上一句不吭声,随从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主人都没发话,狗就开始叫唤了。”
李回说话随了跟着李倾一个拽样子。
虞思谦忍了一路,剽了李回一眼,回头对着随从,叫他别说了。随从替他抱不平,不满他的忍气吞声道大人。
虞思谦下了车,没敢多看,躬身朝陆潮汐致歉行礼道。
“下官忙于身上的公务,不料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恕下官的罪责,不与计较。”
陆潮汐见他便开心,撞马的阴霾一扫而空,还没仔细看人,小道士低着头行礼,她忙叫人起来,“你与我这般见外做什么,不知道的又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李回下马车看戏,听那女声与虞思谦的熟稔的语气,本以为对方是他身边的红尘烂账,不料对方的来头不小,竟然是官家的公主。
战战兢兢跟在虞思谦后头行礼,“下官李回拜见公主。”
颤惊之后又在想,虞思谦认识公主,看他一脸白面相,再看公主的样子,难不成他是蛊惑了公主,才换来了今天的官位。
这是捅破天漏下来的丑闻啊,皇室的丑闻。
说不定还能有到用处,李回垂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思忖,李倾被砍头的事情,叫他至今怀恨在心,恨不得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可算是拽到一点点有尾巴的,就算是影子,他也要做文章。
陆潮汐满心满眼都是虞思谦了,哪里能听得进去旁人的名字,拉着虞思谦要走,要将手里的糕点送给他吃。
虞思谦却与她拉远了距离,没叫陆潮汐碰到自己的一点袖子。
“......”
当着众多人的面,他到了嘴边的公主自重四个字,想想不合规矩,又死命憋了回去。
想不明白,陆潮汐怎么追到大理寺。
“思谦,你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旁边的人多,陆潮汐也不好直接将东西给他,便叫他与自己过去少人的地方,但小道士却不想,一来是不想与陆潮汐独处,二来的的确确是有公务在身。
身上的官府来不及换掉,也是因为上京城昨夜出了一起案子,在上京的北郊庙里,死了人,不是上京城的人。
死状惨烈,心肺肠子都被人掏了煮熟了,就扔在庙里。
“下官有公务在身不便耽搁,请公主放行。”
陆潮汐想耍横,不让他走,但一旁的侍女扯了扯她的手袖子,陆潮汐正正脸色,清咳一声,装模作样压低了声音,凑到思谦的耳边与他说话。
“是关于小婢女的事情,你究竟要不要跟我去,你若是推辞,我便在此刻说了也无妨。”
一听是关于宋欢欢的,思谦那头点了,脚也跟着陆潮汐去了没人的拐角处。
两人的脚步才停下来,思谦便开口问,“她还好吗?”
陆潮汐一听这关怀的,心里就来气,宋欢欢能不好吗,吃饱穿暖还有人伺候着,东宫几百号人天天围着她转悠,可仔细她的动作,又养又不用上国子监受先生磋磨的。
还能跟着她趾高气昂了,那脸都胖了,能不好?
“你一上来就问她相关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陆潮汐逼近他一步,思谦低着头退了一大步。
两人好些时候没见了,他不再是从前的清衫模样,身上的官服将他衬得玉树临风,多添了几分凛然之气,乌纱帽戴着,纵使没有头发,眉眼还是那副眉眼。
不知道为何,就这么看着她,陆潮汐感觉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一点都不受控制。
他再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道士了,而是大理寺卿众星捧月的虞大人,再也不能叫他小道士了。
他必然也是不喜欢这个称呼的,否则也不至于每次一叫他便皱眉头。
“我.....”
陆潮汐一手揪着胸前的衣襟,想要稳稳自己的心绪。
思谦长高了,从前比她高好一个头,他没有头发也好看,上京的贵胄男子那么多,身家比他好的,会哄人的,会写文章的,却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能叫她如此心中喜悦,无论说些什么一字一句,她都会无比的期翼。
太子哥哥也和思谦一般高,两人的身量更差不多,若论起相貌来,太子哥哥的相貌更胜一筹,但在陆矜洲面前,陆潮汐心里只有敬畏和规矩。
但到了虞思谦这里,她便只剩下小鹿乱撞了。
“公主站在这里,公主自然是安好的。”
不管好还是不好的,陆潮汐今日前来就是要见他,要给他送礼,还要为之前的事情,低个头,要让思谦知道。
那个事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和他计较,看在太子哥哥的面子上,也没有和那个小婢女过不去,挑宋欢欢的毛病眼子。
她陆潮汐不是国子监那群人嘴里不辨是非,刁蛮娇纵的人物。
“你只顾着问别人,怎么不问问我?还有上回的事情....”
上回的事情是她不对,不该动手打人,提到心虚的地方,陆潮汐利索的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上回的事,我不该打你....”
她连忙解释,就怕思谦再误会第二次,再也不理她。
“我也不想打人啊,我只是....只是想吓吓她而已,谁知道你忽然冲进来,我的手就没有收回来,巴掌就落到你身上了,你、你还好吧?瞧着应当是仔细敷药了,没留下什么伤疤就好,否则要被人耻笑。”
说到上回的事情,陆潮汐的目光落到虞思谦的脸上,见他的脸完好如初没有半丝伤痕,心下微吐出一口气,真要划破脸,还不知道如何愧疚。
“上回的事情,是下官莽撞了,只是她向来乖巧,若是她有得罪公主的地方,思谦代她向公主赔个不是,还望公主海涵。”
陆潮汐不喜欢他说客套话,捏着糕点上前好几步,“为了一个小婢女你非要和我生分吗?”
听了半天,虞思谦哪里不明白,陆潮汐找她不为宋欢欢,只是找了一个宋欢欢的由头骗他过来说些废话而已,心下不悦,便请了辞。
“公主若是没有背的事情,原谅下官不能奉陪,便先告辞了。”
“刚来就要走,我们都没有说上几句话!”陆潮汐伸开双臂拦在前面。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一会话吗,失手打了你,我心里也放不下,好些时日都睡不着,你不会因为上回的事情还在怪我罢,你若是真的生气不要憋在心里,你骂我几句,就当给你还有那小婢女出气了。”
陆潮汐倔牛脾气上来,拉拽着思谦的袖子,拖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呼。
“一个巴掌够不够,若是不够,你再打我几下,给宋欢欢出气,只有一点,你打了以后就别再生我的气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人的。”
她这么做,也是豁得出去。
心里只想着虞思谦不理她,心里难过的,几巴掌算什么,敷点药就好了,她也不信虞思谦真下得去手。
果不其然,虞思谦甩开她的手,声音又平又淡,几乎没有因为她说的话,她的动作有什么起伏,还是过来时候的冷淡样子。
陆潮汐心里难受委屈,便拉了脸子,几乎是要哭,一直盯着他。
“你要同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思谦不想与她多费口舌,拱拱手作礼,欲打算离开,瞧他这副绝情的样子,只怕是那帕子,拿出来也送不出去,他是不会要了。
陆潮汐再讨厌宋欢欢,这时候也不得不将宋欢欢的名头搬出来留住思谦。
“你这么急着走...她托我给你带的东西你也不要了吗?”
陆潮汐提了宋欢欢,虞思谦果然转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潮汐面前,欢喜问道,“她托公主带了什么?”
虞思谦心里最记挂的便是宋欢欢了,放榜那日,他都来不及修书给家里去一封,头个就往国子监跑,但找遍了国子监,就是不见宋欢欢了,
思谦壮着胆子,跑去东宫的门口,看了很久,对着东宫的朱红宫门道
——欢儿妹妹,我高中了。
他终于在上京城里也有自己的地位,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再也不用请宋欢欢吃路摊边的阳春面,和不值多少钱的素银簪子。
瞧男人脸上爬了期待,陆潮汐心里就是一阵酸涩。
想赌气转身就走,但又怕下回再见他一面很难,只能不情不愿从身后递给他藏了一路包着糕点的帕子,糕点油浸湿了帕子,她手上都是。
“这是她叫我给你带的糕点,说是祝贺你高中状元,得任高位。”
帕子包的糕点,的确是小女子的心思,思谦半信半疑接过来,打开帕子,瞧见是上回宋欢欢给他送的糕点的样子,拿了一块尝,味道都是一样的。
的确是宋欢欢从前给他吃的那些糕点,思谦两只手接过来,脸上可算是有笑模样了。
“思谦谢过公主转赠,也希望公主能代安好给欢儿妹妹。”
欢儿妹妹欢儿妹妹,叫得真亲切啊,与她就是下官和公主,又生分又生疏。
陆潮汐不回答思谦的问题,只问,“你是不是想见她?”
思谦点点头说想,他早起在大理寺已经用过早膳和午膳,如今这糕点竟然一直在吃,和上回一样,半点碎渣都不剩下。
陆潮汐静等着他吃完,目光落在帕子上,还没等陆潮汐开口。
思谦瞧见上面的鸢尾花样,眸光紧缩了一下,他最喜欢的鸢尾花,不会认错的,就是鸢尾花样,难不成是欢儿妹妹知道他的心意,不好意思亲自给他,便新绣了一块帕子代为转达。
这么说,欢儿妹妹是知晓他的心思了吗?
上回的蝴蝶活灵活现,为什么这回的鸢尾花绣得如此杂乱,欢儿妹妹是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娘说过女孩子面子皮薄,总是容易难为情。
他该理解的,他也能理解的。
“这个帕子,也是欢儿妹妹叫公主代为转达的吗?”
那个帕子,上面的鸢尾花露出来,思谦指尖腹摩挲着花的纹路,陆潮汐的心都咬住了,他真是紧张又害怕。
“是...是她让我给你的。”
以别人的名义,能得到思谦的善待,虽然很失落,心里酸得不成样子,但是帕子总归是送出去了,他要了就成。
别是无功而返,这才最叫人窒息。
鸢尾花和上回的蝴蝶放在同一个地方,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心口的位置,思谦出城的路上,心口都是甜的。
反之,两道马车分开后,陆潮汐一路上都没有话,一进公主府,一路直回寝房,整个人扑到床榻上哭得不成样子。
侍女在一旁二丈摸不着头脑,怎么劝陆潮汐都不听,拼了命地掉眼泪,床榻都湿透了,哭得眼睛发肿,眼尾发红,才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他怎么那么死心眼,那宋欢欢有什么好的,太子哥哥对她好,思谦也惦记着她,谁都放不下她,谁都惦记,我那么努力给小道士绣帕子,还不能说是我自己绣的。”
“若说是我自己绣的,他指定就不要了,只不过提了几嘴宋欢欢,只要跟那个女人沾边的东西,他都宝贝得不得了。”
陆潮汐坐起来,还在哭,她用力拍拍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一提宋欢欢,他就开心,糕点吃完了,帕子还要宝宝贝贝收着,贴心口放着。”
“他哪里是宝贝帕子,他就是宝贝帕子的人,你说错了,他不会稀罕什么名贵的布料,就是找到世上顶好的绣娘,用上世间最名贵的布料,只要不是宋欢欢挑的,不是宋欢欢绣的,不是跟宋欢欢沾边的。”
“他瞧都不会瞧一眼。”
“本公主到底哪里比不上宋欢欢?我做这些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陆潮汐觉得颓败,感觉自己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宋欢欢给他的一点小恩小惠。
“虞思谦虞思谦!臭道士臭道士!”
泄恨一般,不能对着当事人说的话,陆潮汐对着进贡的织云锦枕头用力乱捶打一气,将那枕头打得棉不成棉,样子不成样子。
手都酸了,这才停下来手上的动作。
侍女见她气消了七七八八,这才敢将冰糖梨茶端过去,“殿下您喝一口吧,清凉解渴润嗓子。”
又端来一盆百合汁子兑的水给陆潮汐洗手,重新给她洗脸梳妆,梳篦沾了玫瑰花的头油,闻着很香,陆潮汐闭着眼睛理心绪。
自幼陪在她身边的侍女,一如既往给她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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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奴婢之见,公主您上了心思给小道士好处,他既然软的不吃,您不如就跟他来硬的,给他使些手腕。”
陆潮汐神情懒散,一脸疲惫,哭得眼皮都肿得像个核桃,整个人提不起什么精神,嗓子也有些沙哑,“什么硬法子?”
还能有什么硬的法子,能够将小道士拿下来,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她已经是没有法子,才回窝囊的龟缩起来哭鼻子。
侍女接着说道,“您去求殿下赐婚呀,如今小道士身居四品官,殿下疼您,陛下顺您,这门亲事肯定能成。”
赐婚!
侍女嘴里一说出来两个字,就好比往才平静的水潭里丢下去一块巨石,激起好一层大波涛,搅合得人不安宁。
陆潮汐人都吓傻了,赐婚!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赐婚!
陆潮汐猛地回头,侍女正给她梳头发,绕着梳篦拉着了头皮,侍女都皱眉了,她浑然不觉疼。
心里还在想着赐婚。
找父皇颁布圣旨,只需要一封宣召,天下皆知。
真要赐婚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也没有人能够拆散她和小道士。
但她又猛地摇头甩脑说不行,“我要是真找了父皇求圣旨,小道士会恨我一辈子的,虽说他和小婢女不可能,但我也不想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得到他的人。”
“更何况,人的一辈子有那么长,本公主如今对他只是有点兴趣,又不是非他不嫁不可,真叫赐婚了,岂不是给他脸,又叫宋欢欢得意,说本公主慌不择路,才要这样留住人。”
许是适才伤心过头没了理智,大哭一场泄恨后,如今理智回笼,她才清醒。
陆潮汐是陷进去了,侍女替她出谋划策好心劝解,奈何陆潮汐就是不听,陆潮汐好面子,说什么都不应。
“不可能,不要再说了,本公主还想在上京城混呢,真要到了赐婚一个地步,那些国子监里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
若是没有国子监打人的事情,或许她真会认真考虑请旨赐婚的事情,但如今面子都丢了,她如何能再丢,自然是捡起来一点,就往脸上拼凑一点。
“您糊涂呀,面子重要还是小道士重要?”
这话算是问到了陆潮汐的心坎上,她磕磕巴巴说出来当然是面子,但侍女跟在她身边许多年,看事情有通透,自然明白她是口是心非。
“殿下许多年才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开心的人,又何必让他平白无故在掌心溜走了,不如牢牢攥在手心里,不叫她人夺去,自己受委屈啊,那宋欢欢再得太子殿下喜欢,终究是贱奴的身份,您是公主,见多又识广。”
“那你说本公主要如何做,才能将小道士牢牢攥在手心里。”
侍女用篦子给陆潮汐悠悠梳着头,“奴婢觉得您不如忍一时的意气,索性朝那婢女低个头,朝她学些东西,就看看她平日里是如何狐媚子装样,引得殿下和小道士为她出头。”
这种学人的法子,陆潮汐可是略有耳闻,她自然清楚得紧,想当初,这番话,可是她劝解朝瑰公主往宋欢欢身边凑,让朝瑰公主多学学,宋欢欢如何讨得太子欢心。
曾几何时,婢女就劝到她身上了。
“你都说了,她的手段下作皮子又贱,本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学?这不是明摆着打本公主的脸吗?”
陆潮汐的反应可不如从前大,说明她自己还是想学的,婢女只需要给她造好台阶端到她的脚下,让她踩着下来就行了。
“公主糊涂了,宋欢欢手腕厉害,上京城都寻不到对手,抛开她的身份来讲,有许许多多可取缔的东西,您若是肯弯下腰学会了,上京城里还有谁是您的对手,况且,您同宋欢欢接触,太子殿下知道了指不定也会帮着您,那您就是在暗处,宋欢欢在明处了。”
“假以时日,这个小婢女打压了,自然不必愁上京城里还有谁是您的对手,也不必担心有新人抢走小道士了,小道士如今得任高位,又年轻气盛,您就不担心日后殿下给他赐婚啊。”
自然是担心的,但陆潮汐又觉得空想,太子哥哥既然答应了帮她,就不会随便同意思谦的赐婚,但若是...
若是小道士鬼迷心窍,他尚且不知道宋欢欢和太子哥哥的牵扯。
若是他以后的试图蒸蒸日上,仗着手中的权势,有了一定的实力,求了太子哥哥给他赐婚,那就不好说了。
都是赐婚,她不能叫虞思谦被人迷晕头了,和太子哥哥作对。
既然要赐婚,那她就要让虞思谦亲自开口,亲自让他和太子哥哥说,他要做驸马,不管用任何手段,这点面子都不能丢。
不就是第一回头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陆潮汐想了好久,紧紧脸皮子,咬紧牙齿,终于说了一声好。
*
上京的雨淅淅沥沥,一天能来好几场,又落又停,早间时候出门,天还是晴朗的,下一瞬那小绵雨扬扬洒洒就来了,压根猜不透这天。
才刚进十一月,宋欢欢浑身提不起力,陆矜洲闭宫不见人。
不是在宫里处理政事,回了府上,随时随地压着宋欢欢耕耘,水灌多了,花骨朵都怏怏的,过犹不及的道理,耳聪目明的陆太子似乎不懂。
得了空便使劲折腾人,寝房里每一处他都要来,这将近一个月,宋欢欢不说要是酸的,乏的,便是见到那窗台,腿就打颤。
陆太子不当人,夜里回来也不洗,抓了她,在窗桕那处玩过好几次。
小臀都磨破皮了,况且旧的没好,新的又来。
她那软垫子坐下去,都要扑成软软的。
东宫里虽然花样多,杨管家前三日请人来弄牛皮影戏,后三日就请花旦,再几日又请人舞狮子。
吱吱呀呀闹,敲锣打鼓,震耳欲聋。
宋欢欢没有精气神出门,一来二去的,朝瑰公主也来瞧,两人搭在一起玩,从每日说上几句,后来话多了,人也就熟了。
朝瑰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在柔然的时候也是千宠万爱的小公主。
宋欢欢从前就喜欢和性子欢脱的人玩,两人关系近了以后,话也就多了起来,朝瑰在东宫和宋欢欢交上了朋友,没有别人的时候,也不似从前端着。
今儿个戏台子上的人在唱娘子关,朝瑰看得兴起,尤其是娘子军众志成城抵御外来人的时候,她手心的琥珀糖都拍飞了,大呵一声好。
宋欢欢在一旁昏昏欲睡,一手撑着头打瞌睡,被朝瑰公主这一声激呵,惊得打了个冷颤醒了,触着秀气的眉头,看着眼前险些手舞足蹈的女人。
“......”
再看台上又是毫无趣味的花脸谱子戏,她最近的身子又乏又累,腰酸腿又疼。
可禁不起折腾。
不想搅了朝瑰公主的兴致,招手让淑黛过来扶着她,欲打算回了寝房好生睡一觉。
朝瑰耳朵灵,听到后面的动作,收起手上的起势。
“你就要走了?娘子关正唱到紧要时候呢,你往台上瞧瞧,多好看的戏。”尤其是娘子关里有个女将也耍回马枪的,手上那风云流畅的动作,真叫一个漂亮。
话对着宋欢欢这边说,眼睛却还留在台上,挪都不想挪。
她过来说话,也不想分心。
宋欢欢知道她迷恋,点点头与她说,“你自个先看,我身子不大爽快,回去躺躺。”
朝瑰知道陆太子对她的疼爱,嘱咐淑黛两句,也不陪她去,自个留下看戏了。
宋欢欢才出戏园子,正碰上杨管家带着一个郎中打扮的人过来,看穿着打扮的模样,不是郎中,果不其然,杨管家介绍道。
“三姑娘,殿下想着您近日总吃不下东西,便宣了宫里的太医来给您看看身子。”
宋欢欢表面赔笑道着谢,心里可没有爽快,她就盯着那太医的模样,陆矜洲说过的,不出一月,她肚子里就要揣东西,耕耘不止不说,防她就像是防贼一般。
除了身边跟着的淑黛,还派了个沉默寡言的婢女在她身边。
日日瞧着她的吃食,不防什么毒,看她动手动脚,宋欢欢起夜都跟着那瞬间起,宋欢欢就知道,陆太子是怕她耍什么手脚,让他的辛苦耕耘出什么大问题。
距离上回陆太子说过的一月之期,已有一月,他果不其然就派人过来了。
宋欢欢很是顺从道,“劳烦太医。”
太医搭上脉,“折煞了,折煞了,不敢担姑娘的一声劳烦。”
这名太医是陆矜洲身边最得力的人,往日里照看梁安帝的脉象,万和宫进进出出,跟在陆矜洲身边的时日也有些了。
自然清楚东宫里养着的这位三姑娘地位有几何重要。
搭脉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杨管家淑黛等一干人等,全都屏了呼吸,唯独宋欢欢跟着没事人,眼皮子搭下来,闻着屋内的安神香和沉水香的混合香。
人已经昏昏然有些要睡过去了。
太医搭了一次脉象,似乎没有摸准的意思,叫宋欢欢换了一只手,重新给她把脉,将近又是小半刻钟,宋欢欢的呼吸平稳,太医才收了脉。
淑黛想问,但宋欢欢已经睡过去了,她做奴婢的不好开口,只能在后面看着杨管家将太医送出去。
*
太医回了宫里,陆矜洲一早便等着了
斟酌再三,太医擦干净额头上的汗,但这脸上的汗是擦掉了,却止不住心里打颤,后脊背梁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一颗颗合着汗毛立起来。
“脉象如何?”
太医跪在下首,只得如实相告,“三姑娘并未有孕,且...”
陆矜洲终于抬起来头了,一双剑眉下的眸光冷得叫太医和潭义一哆嗦,“没有?”
自从康王政变,殿下就变得沉默寡言,就连潭义都摸不清他的路子。
殿下变得喜怒无常。
太医不得不据实相告,点点头说是。
潭义也觉得宫殿里寒冷,双臂都是寒意,忍不住抱臂取暖,殿下这算是没有成功了,这些日子杨管家处处搜罗人找那些坐胎的药食方子,三姑娘身子都长了一些肉。
殿下这头出的力气不少,不曾想,殿下依旧没有如愿。
这事搁谁身上,都是要火大的,潭义心里明白得紧,自然也不敢多话,就在旁边,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陆太子那火气,一下子飞到他的身上来。
“你过来。”
太医颤颤巍巍站起来,弓着身子,到陆太子一旁的书案旁跪下。
本以为陆太子会责罚他医术不精,要一刀将他结果了,岂料陆太子伸出来手,让他“瞧瞧。”
这是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太医连忙过来,拿出脉枕,陆矜洲搭上手,很快脉把好了,太医的头垂到地上去,他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刀架在脖子上,进退两难。
“殿下的脉象冲和有力,并无大碍,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陆矜洲收回来手,一脸不愉,开口说的那话也是冷得很,“既然都无大碍,为何会怀不上孩子?”
太医连磕两个重重的头,上了年纪的人,本该是身子骨不利索,生被陆太子的这番气势逼得行动自如,半分不敢拉跨。
“许是地利人和够了,还差些天时,有些事急不来。”
助孕的方子也开下去了,三姑娘的脉象好,再有些亏损也是因为陆太子耕耘过猛,但这话太医说不出口劝,殿下急于让三姑娘怀孩子,有目共睹。
如今什么法子都用了,却怀不上。
“殿下,刘太医,已经是宫内最好的擅妇疾太医了。”
潭义不得不为太医开口说句话,瞧着陆太子风云不动的那张清俊脸下,此刻只怕是乌云密布,杀了刘太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宫里太医,救他唯研此妇疾。
“可有什么叮嘱,不必遮遮掩掩,缺些什么,孤会再派人去寻一一给你补全。”
后面的话是让刘太医换之前的助孕方子,太医听出来意思忙应声说好,说到要叮嘱的话,想着自己应当还有用处,殿下不会重罚,遂以硬着头皮开口道。
“殿下在房事上,也当温和些,您血气足,三姑娘身子虽好,却也....”
“或许抵不住。”
“......”
刘太医从袖子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瓶药膏,旁人或许不清楚这是什么药膏,但陆矜洲却清楚得很,这药还是他亲自寻了刘太医配的。
虽说往日里刘太医也着人配过药,但都是梁安帝嘴头上不忌讳,惯纵着自己的性子,叫那些个后宫的主子受累,但都是皮肉。
这撕裂的药,还真是头回,最要紧的这竟然是太子亲自来求。
刘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后面的话就算不说,陆矜洲也明白了,何止陆矜洲明白,一旁的潭义都忍不住胆寒,刘太医就算是宫里的老太医,说话也不该如此不避讳。
正想着陆矜洲会如何发难,但陆矜洲只字未提,收了瓷瓶,让刘太医退下拟方子。
潭义在宫里等方子后来,陆矜洲翻身上马回东宫。
陆潮汐叫人准备了一些稀罕玩意,都是些手头上的小玩意,她叫人搜罗起来的,也算是费心思了,想着东宫什么都有,金银首饰指定不缺,便投机取巧。
叫公主府的丫鬟婢女去民城里搜罗一些新鲜玩意,找了整整一个月,陆潮汐这才准备好东西过来。
她才到寝房,就吃了一个闭门羹,淑黛说宋欢欢最近病了。
陆潮汐心下有怀疑,宋欢欢知道她来不愿意见人,还没开口,便听到脚步声和人声传来,陆矜洲大跨步过来,问怎么回事。
周遭的气势压迫人得很,陆潮汐拎着篮子行礼道,“太子哥哥,潮汐听说您府上的人身子不爽,便带人给她送些逗趣的东西来。”
怕陆矜洲不信,还特地将篮子扬到陆矜洲的眼皮底下给他看,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矜洲扫了一眼,瞧见是些逗趣的玩意,他目光瞧见一个精致的拨浪鼓,伸手拿走,丢下一句话,让陆潮汐去正厅等着。
淑黛和面瘫婢女将门阖上,陆矜洲到塌边坐下,瞧见裹得像蚕蛹一般的幺女,就露出来个头顶,整张小脸,整个身子都蒙在被褥里,从头到脚都露出来那丁点头发丝露着了。
陆矜洲瞅她的模样,摇头嗤笑,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青天白日,再有三刻,就该用晚膳了,她还睡得雷打不动身也不翻。
陆矜洲将拨浪鼓放到蚕蛹的头上,摇着棒骨,拨浪鼓丁零当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鼓是好鼓清脆响亮,好听也很吵。
没摇起来多小会,床上的小姑娘便有动静了。
她两只手伸出来捂着耳朵,没捂多久,耳边吵闹的鼓声越响越大声,她挣扎片刻,整张小脸皱成肉包子。
迷糊的状态,眼睛不肯睁开但又不得不睁开。
宋欢欢睡意正浓,她总不能好好歇息,耳边的声音很吵,吵得她不能安生,横脾气上来磨牙了准备咬人,倏然从被褥里钻出来攥住陆太子摇着拨浪鼓的那只手。
涣散的神情聚起来光,一股脑的狗脾气,逮住谁咬住谁。
一头乌发不束的时候,总是柔顺垂着,如今有几缕倒蹦起来,沾在她蒙头蒙出来汗的鼻梁上。
她下嘴可是半点情面都不留,陆太子冷白皮的手腕,被她锋利的牙齿,一口用力咬下去,很快就破皮冒血了。
宋欢欢头也不抬,敢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搅她好梦的人,除了那不怕揉碎花的陆太子还能有谁。
她泄恨用力咬,要报扰她幽梦的仇,要报身上伤疤还没好全的仇。
陆太子冷情,昔年飞箭射穿臂膀,军帐中麻药用尽了,军医拔箭的时候,血肉飞溅,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眼下这点幺女的力气,更不在话下。
男人眼里在意的不是手上的伤,而是小姑娘。
衣襟散漫,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洁白如玉的肩头上还留着星星点点的红痕,最明显的不是这些绯红。
而是中央上的一个齿痕,虽然不新鲜了,但依然能见到其中的恐怖,还有咬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会导致淤血久久不散,留在上面。
陆矜洲闻见她身上的味道,那味道窜进鼻腔里,就有些微动,眸光深了,这符合的齿痕,好似在前几日的时候,在窗桕那回还是案桌上那回?
记不清了,脑子里只有繁乱的画面,小姑娘汗津津的脸,微微张的小嘴。
还有在风中荡的发尾,到处都是小姑娘的香味。
独一无二的香,闭上眼睛,就能闻到,在她身边闻见这股味道就提不起来神,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真如先生所说,他折在女人的手里,会如同梁安帝一样,也会死在女人的榻上。
他明白自个对这幺女有舍不得,有怜惜,有惦记。
但何至于如此吗?
这般想起来,脑里就像有虫在爬,在嗜咬他的脑髓,疼得难以往下。
空想无用,小姑娘的味道窜入陆矜洲的鼻子,绕着鼻梁围了好几圈,他的思绪都有些飘飘不敢动了,眼睛逐渐变得猩红,到最后越发的可怕。
这月以来都是这样,宋欢欢看见都打寒颤,往后缩了一缩。
已经成了有意无意的动作,陆太子温热的气息缠上来,宋欢欢动动肩膀都觉得疼,加之刚睡醒也没有什么力气推开他,只得挂着眼泪,搞出一副可怜的做派。
软绵绵求饶喊着殿下,“殿下今日不要恼人了,奴身上不大爽快。”
陆矜洲上头,这话说出来,虽然小声,但是传进他的耳朵里,权当是没听见,花朵的中衣都被剥了,花骨朵只得被迫承了雨露。
许是疼得厉害,小姑娘在痉挛中一阵哭,陆太子原先带来的拨浪鼓,倒也没处去,被塞到小姑娘的手中。
握着那拨浪鼓,小手捏紧了拨浪鼓的鼓面,她的指尖微有些锋利,陆太子上顶峰,小姑娘浑身都有湿漉漉的汗珠子,再看她那鼓面,已经被她掐出深浅不一的指甲痕。
本以为今夜是个不眠的,不成想陆太子竟然没有之前的猛势。
早早的翻身下来了,坐在塌边,手里也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哭得迷糊,转头去看的时候,塌边男人的影子都是重影,还随着光影晃动。
她在微微啜泣,不是装的。
良久闻到一股清淡的药味,陆矜洲本想用手,但思量再三,他的手不行。
后随之,抹了药往上,不等哄哄小姑娘,整个人伏身又来。
“殿下.....”
累不累的总说不出口,这月下来,好话不知说了多少,如今她算是明白,陆矜洲只要能听进去半句,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这副半死不活,起不来的惨模样。
宋欢欢翻着白眼,她从前眼泪多,但也需刻意一番才能滚下来晶莹的泪珠。
如今失控了,枕头湿了,她才怔愣反应过来,自个哭得有多惨。
陆矜洲将幺女翻出来,小姑娘着实没什么力气了,两只藕白的手臂,揪着耳垂子,那拨浪鼓早被丢到了地上,拨浪鼓的一个小坠子,掉进她的素白小靴子里。
素白小靴子旁是男人的滚金线流云靴,比她的小靴子不知道是大多少。
就好像什么东西。
“嘘,不要闹。”
末了,男人又添了一句,“这样沉些。”
能深许多,也好上药。
要来了,宋欢欢认命地闭上眼睛,再来半月,她或许要死在东宫里。
那太医诊脉的结果,或许是没有,否则陆矜洲也不至于径直回了东宫折磨人,是了,陆太子从来都是胜券在握的人,在于子嗣上夸了海口,如今求而不得。
宋欢欢一面觉得好,一面又觉得不好,好的一面,自然是她喜好看陆矜洲吃瘪的样子,另一面又觉得,这怀不上,往日里要哭的可是她自己啊。
陆矜洲心里不爽快,是会往死里整死人的。
但今日不知道为何,虽然翻了身,也不从以前,今日温温柔柔的。
小姑娘能感受到,甚至于她都不用掐被褥了。
没多久,陆太子搅合两下,就安静了,披着衣裳起来,抱着宋欢欢去了温泉浴,将小姑娘洗干净,守着她泡了泡,给她身上上了药。
期间,宋欢欢又累睡了过去,陆太子忙在朝政,将事情派给淑黛,还有东宫的人仔细护着她,但宋欢欢不好意思,她平日里也不喜欢有人总看她。
因此身上的旧伤未愈,新伤又添,青青紫紫,异常恐怖。
杨管家是个能出力气的,那些吃的补药参汤,小姑娘灌进去,身上的肉长起来不少,虽说还是纤细,往日的衣裙也能穿,但小脸蛋肉乎乎的,脸也是白里透红的好瞧。
气色虽好,但那双眼睛却不似从前有神了,平日里也不像以前那般灵怪。
陆矜洲越看眼底的眸光越看越阴沉,只怕这件事情不简单,他不确定,但也不会就此揭过去。
温泉水热,总算是闻不到那股香味了,陆矜洲上好药,将人裹进去铺盖里。
寝房收拾干净,将人搁进去。
脸上的汗珠的眼泪擦干净了,静看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男人的唇贴到小姑娘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弄好琐事,他才收整自己,出了寝房。
......
刘太医的医术的确是毋庸置疑,那药从前都是用手给幺女好好抹一抹,但深浅的寸,陆矜洲知道,他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去,总有顾及不到的方方面面。
不曾想用这个法子,不仅幺女能舒展眉头,就连他自己的,也好受了许多。
自个再如何纵欲,却也不会不顾及,以至于幺女疼,他也疼。
刘太医把脉那会,陆矜洲话没说出口,实则上,他叫刘太医把脉,主要是让他瞧瞧为何怀不上,其次也让刘太医瞧瞧他的脉象。
这些日子充血,是疼的,他上脑了,不止于生死不要命,就想着哪点欢愉事。
只能说明背后有人捣鬼....
能有这番缜密的心思,从宋欢欢下手,算计到今日。
足以说明,这人与宋欢欢有过接触,早早晚晚盘算,至少在这月之前,而康王那段宫变开始,宋欢欢一直被他护在东宫里,接触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还要再往前推,虞姓的男人,虞思谦和虞衍,是了,这两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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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死,虞思谦在大理寺任职,至于虞衍却是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踪影,上京戒备森严,他也能跑出去,是个有腕子的人。
陆潮汐留在东宫里用晚膳,本以为陆矜洲去瞧了宋欢欢会早些时候出来,不曾想,这一耽搁就是两个时辰。
天一黑,瓢盆大雨倾斜而至,想走都走不了,只得在一旁用膳。
朝瑰公主早来,陆潮汐和她说着话,几言几语,陆潮汐就能听出,那幺女的厉害,本想着让朝瑰公主去和宋欢欢亲近,学些她的本事,将她笼络过来。
不曾想,朝瑰公主竟然耳窝子软,也不会为自己盘算,就叫那幺女拿捏住了。
陆潮汐和她说起宋欢欢,这柔然公主就仿佛提到自己的闺中密友,撑不住调子的赞宋欢欢的好处就算了,不仅如此,话里话外都在为宋欢欢忧心身子。
陆潮汐翻白眼在心里鄙夷,小家气的幺女配上小邦国的公主,真不愧能玩到一窝去。
“殿下,三姑娘好些了么?怎不见她来用晚膳?”
朝瑰拨着碗里的玫瑰饮,左右等,等不来宋欢欢,眼瞅着陆矜洲动筷子,便问了一句。
她的上京话越发流利,不过短短数月,已经能与人交谈。
这是宋欢欢交给她的东西。
陆潮汐不甘示弱,为表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跟点点头问,“哥哥,怎么不见她出来?太医去瞧了么?身子何处不好?”
陆矜洲还是头回将目光转到朝瑰的身上。
柔然的公主来了许久,认真看的一回,还是在梁安帝的宫殿里,给他的那副画像,后来接待到东宫,陆矜洲只吩咐人好生款待,很少过问。
再有一回,便是气幺女那回,他与朝瑰同桌用了膳。
“她身子不好,已经吩咐人送去。”
陆矜洲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碗里,没怎么吃,只尝尝味道。
这会的事情,陆矜洲不是没有怀疑到柔然的身上,毕竟虞衍和柔然牵扯不清,虞衍本身没有权势,曾经在太医院任职。
虞衍有医术,这件事情的牵扯必然与他有关系。
只是不知道那虞思谦有没有牵扯,都是虞姓的同胞兄弟,那就帮他们认认亲。
陆潮汐讨巧卖乖,亲自给陆矜洲舀了一勺乌鸡汤。
她近日不能走了,朝瑰傍上了宋欢欢,已经得到了皇兄的亲眼,她也要留下来,往宋欢欢身边凑。
小道士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
用过晚膳,得了陆矜洲的首肯,陆潮汐和朝瑰约伴去了梨园,陆潮汐说要在东宫住一段时日,想到最近朝政不稳,陆太子点点头同意。
.....
“殿下是说有人在暗中埋线,那殿下您的身子.....”究竟有无大碍啊,刘太医说的话原来大有深意,潭义如今才算是真正听明白,里头还有这内情。
陆矜洲吩咐潭义去查事情,又拨了西北的高手在东宫守这,进出的人必要严查。
陆矜洲撇他一眼,潭义知道自己逾越了,便低下头悻然闭上了多事的嘴巴。
关心则乱,他是慌不择言了。
“城郊的案子有着落了?”
这件事情是大理寺的人去查,虞思谦首当其冲,已经过去一个月,他倒是用心出力。
“此案已经结了,死的人都是过往的客商,在破庙歇脚,外郊没有巡逻的人,作乱杀人的凶手是边境逃来的人,饿得皮包骨,没钱又不敢进城,便杀人煮了裹腹。”
边境是一些乱的小邦国,比不上柔然,常年有战乱,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无家可归的人常常都有,四处逃窜过来也有可能,但上京繁华,距离边境也有脚程。
这么远逃荒过来的人?
上京城实力繁华,许许多多逃荒的人忌惮大国,都不敢往这边,更别说生事杀人了。
既然是饿极了,为何还要煮内脏呢,为了一点肉食,人的身体,四肢肉是最多的,何必要剥心掏肺来煮呢。
陆矜洲听完这个案子结了,缄默良久没说话。
潭义揣摩这陆矜洲的意思,“殿下是怀疑外郊的案子另有隐情?”
“虞思谦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罢?他是新官上任,这还是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大理寺不是好混的地方,他这个案子查了一月有余,足见重视了,想必也不敢在里头混淆视听,殿下耳清目明,天下人皆知,他有肥胆子,谅不敢如此作死。”
宫变之后,康王一党的党羽除了宋畚能够独善其身,就剩下个大理寺李倾的爪牙,陆矜洲迟迟没有去动那一块,反而将虞思谦拨过去高位,除了要试探他的本事。
其余的,也没少给他使绊子,果真说起来这吃醋的男人,都是记仇的。
潭义那日去大理石取卷宗,私下找人打探了几嘴,大理寺的人都说虞思谦这个位置不好做,之前李倾的人,不满意他过来,暗地里波脏水论他的是非,更有不服气管不动的。
和虞思谦叫板对着干,苦头吃了不少。
陆矜洲闻言扬起唇讥笑。
“不敢?那可未必。”
内不内情不知道,耳清目明却是未必,他再耳清目明,却又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
幺女的事情,足够见真章了。
狂妄自负的后果有多严重,陆矜洲栽过跟头,当然清楚。
“不要用大理寺的人,你找兵部的人去,伪装好些,去边境彻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兵部的人可不就是西北来的人,内朝稳定后,西北将军没有回朝,反而婉拒了圣意。
虽然没有领旨回来,但派了心腹过来,供陆矜洲差遣。
“边境的事情错综复杂,这一去恐怕没有个两三月回不来。”
虞衍的下落还没有找到,此刻将西北的人派出去,恐生事端,兵力不足,宫中的禁军和羽林卫虽都在陆矜洲的手上,但不好拨动。
再者,梁安帝还活着,禁军和羽林卫的兵符被梁安帝攥得死死的。
殿下将人拨出去,也不怕有人乘虚而入,西北拨过来的精锐,那是能用的好力啊。
“属下以为此举不妥,殿下要为自身计。”
自身计,自然是为自身计,但不能局限,虞衍比起康王更擅长伪装,柔然和上京的战事,表面是康王挑起来的,但康王那个脑子,就是个武夫,没有什么大谋略。
柔然送公主过来,恰好有人去柔然搬弄是非,说陆矜洲残害幼女。
表面上是康王为了打击陆矜洲夺得储君之位而使用的计谋,但说不通,梁安帝了解康王,他说过康王是最孝顺的,为了保全梁安帝的名声,顺水推舟推倒陆矜洲身上。
名正言顺,顺水推舟,一切一切都太顺利,事情太过于顺利就会显得反常。
挑事,只怕其中是虞衍搞的鬼,只可惜,这么久了也查不到他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孤叫你做什么只管去做,不要多嘴置喙。”
潭义就知道会这样,只能应声说属下多嘴,他是怕陆矜洲破釜沉舟,被水淹死。
*
大理寺旁,致远街道。
虞思谦的新府邸就在这儿,如今正厅的门紧紧闭着,周围的人都遣散了。
他坐在主位上,静看着一旁的不速之客,这是他许多年都未曾见到的兄长,和小时的记忆重合了,还是那张脸,无一差。
兄长温和,即使如今落为草寇,那一身青衫沾染了许多的尘土,依然笑得温润,处事不惊,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手中。
虞思谦的思绪跑远了,跑回多年他和虞衍在篱笆外救治的那个外邦人的光景。
那人身负重伤,身上挨了好几刀,浑身都是血,身上可见森森的白骨,仿佛快要死去。
虞思谦年幼,吓得尖叫,虞衍捂住他的嘴,有条不紊的将人搬走。
到了没人的地方,吩咐虞思谦端谁,又拿出救治的东西,面容俱是沉着冷静,不似他跑去拿水的路上,腿脚不稳,还生摔了。
一直到天黑,才将人从鬼门关上拽回来,虞思谦颤颤惊惊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方帕子,那帕子是他用来替虞衍擦汗的。
上头不仅有虞衍的汗,还有他的泪水,和那人的血。
好多事他都忘了,唯独忘不了兄长的神情,坐怀不乱,永远胜券在握。
最叫他钦佩。
许多年了,他都没有忘记,所以虞衍一走,即使双亲说了不当有他这个儿子,虞思谦也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这个哥哥。
“思谦高了,许多年不见,已然能撑起一片天地。”
虞衍说的这番话可谓大有深意,能撑起一片天地,所以在朝廷追击他的时候,他躲到了虞思谦的府邸。
外郊的杀人案,虞衍牵扯其中。
虞思谦心绪不宁,他下朝那日,拿着虞衍的年轻时候的画像去了礼部,想着人张贴寻找他的哥哥,不料撞上了刑部的人,在刑部哪里看到朝廷的逃犯。
如今他掌管大理寺,许多的事都与刑部交接,再没有比他更好查的。
昔年未见的兄长,原来一直在上京的太医院,成了康王党下太医的义子,更和后宫有牵扯,他如今的名字已是朝中的忌讳,两人也约上好去上京当街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虞思谦热泪盈眶,说不清心里的苦楚,他这一路的不易,都是兄长在支撑他。
多年不见,竟然是如此光景,万万不敢想。
“思谦不说话,是觉得兄长给你蒙羞了。”
虞衍喝光手里的茶,笑着对他说,“如今的兄长去无可去,只盼着你收留,能许给一方地避避风头,待事情过去再寻去处。”
虽说是朝廷的要犯,论起是大义,虞思谦该着人将他抓起来,但心中的柔软和对兄长的依恋,私心告诉他不许,这是他在上京城唯一的亲人。
千千万万种头绪,汇集在一起,始终叹成一口气,妥协道,“兄长如今流落在外,做弟弟的又如何能睡得安稳。”
他没有说自己寻找他许多年,人都会变,虞衍脸上还有从前的样子,但也不复从前的光阴了。
虞衍心里有数,他的这个弟弟最是心软。
他不求名利,削发修道,一路艰苦来到上京,极有可能是为了寻他,虞衍看透不说破。
放榜那日,他便盯上了,宋畚找宋欢欢做后路,那虞思谦就是他虞衍的后路。
“哥哥只管住下,只是要委屈一阵,如今是多事之秋,朝中不算安稳,哥哥还是独善其身最好,这处宅子清净人又少,你在这里,我也能放心安心了。”
虞衍搁下茶杯,第一次走到虞思谦的面前,居高临下,端详他的亲弟弟。
眸光的笑意来得莫名,思谦并非他的亲弟弟,是他母亲和别人生的,如果没有虞思谦,或许,或许,他也不会活得这么累。
所以利用起他也不必要手软,有什么心软的,弟弟过得好,哥哥过的累。
弟弟前半生享了那么多福气,也该够了。
“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要问。”
虞思谦摩挲着茶盏,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问起,问何事呢,问虞衍为何要与人结党营私,篡位夺权,又想问为何那时候一走了之,这么多年也从来不会往家里修一封书信。
究竟是为什么,但木已成舟,问许许多多,得到了答案又如何。
许是知道他的难为情,难开口。
为了叫虞思谦心安,也为了他能够庇护自己,虞衍很自觉的说出了这些年的过往。
就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声音漫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说。
“早年离家是为了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也为了救济更多的人,村里的大夫不能再教会我许多了。”
他还记得最初的想法。
时时刻刻都记得,但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虞衍。
篱笆书下的少年,救死扶伤的心愿,早被这世俗蚕食得一点不剩。
如今活着,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他让我去更远的地方,会有人交给我更多的东西,见的东西多了,自己不用人教,也能收获许多。”
虞衍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他嗅觉比常人更敏锐,自小便能分辨很多的药材。
“当年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父亲和母亲不愿我出来,即使我跪在面前求他们,他们也不让,没有别的办法,我便私自走了。”
他够狠心,也有骨气。
出去的时候分文不带,也从来没有哭着鼻子回来。这就是虞思谦印象里的兄长,一直那么无所不能。
虞衍走掉的时候,父亲大发雷霆,砸碎许许多多的东西,指着门口说,权当没养过他这个儿子。
虞思谦却因为舍不得他而发起了高热,病了将近半月,才堪堪救治过来。
救济二字,倒和当年的虞衍,挂上了钩。
那时候他的菩萨心肠远扬。一身青衫一块方桌,就在村口的梨花树下坐义诊,从不收一点好处,大家都叫他虞家的男菩萨。
“上京城繁华,我来这里的第一年过得不好,身上行医的盘缠都用光了,在上京城的医馆做学徒,每日替人挑拣药材,给人熬药。”
“第二年年关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宫内的太医因为皇帝的病症棘手,出宫寻找一味药材,他看中了我的医术,便将我收在身边,做他的义子。”
他说起义子的事情,语速更快了一些,甚至想要不提,匆匆掠过。但虞思谦都能查到,所以据实相告,会更有诚意。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康王结党企图谋反,他帐下缺一名军医领头,我被举荐了过去。”
虞思谦听着,反问他为什么?
虞衍笑着对上他的眼睛,“傻弟弟,哪有这许多的为什么,我是人,人的野心,便想要更多了,人的秉性向就如此。”
“就好像你小时不愿离开村里,长大了却想要做官,不同的是,哥哥自私,是为了自己,而你是为了百姓。”
这番话是打趣,倒说得虞思谦面色红润起来,他从前进京是为了寻兄长,后来的报复,是为了赠了鸢尾花的小姑娘。
“怎么了?”
“哥哥是不是说错话了。”
虞衍反问他,虞思谦摇摇头,陷入沉思。瞧虞思谦的反应,看来陆太子在朝堂上也没有提太后的事情。太后虽死,腹中的胎儿也没有生出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六皇子还活着,六皇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筹码,谁都不会想到。
本以为兄弟多年未见,虞思谦设想过多种场面,他会有许许多多说不尽的话。
要告诉兄长。
告诉虞衍这些年他过得如何,告诉他家中的近况,母亲也非绝情,曾在梦里呼唤他的名字。
告诉他,自己有了想要的姑娘。
他们都是盼着他的,尤其是他这个弟弟,没有虞衍他不会到上京来。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问也不敢问,说也不敢说,字斟句酌。
生怕他知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虞思谦默默咽下胸中的酸楚。
但愿欢儿妹妹都好,这世上也只有欢儿妹妹能听他说话了。好些时日没见,好想她。
凑得近了,虞衍在虞思谦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唇微微一勾,笑意更深了。香啊,这不是他给宋欢欢身上下的蛊香,又称作旖旎香。香味似常不浓郁,女人闻了没事,男人闻了会心神荡漾。
旖旎香的两个名字都不寻常,这不寻常就不寻常在。
若是男人对身上有蛊香的女人有遐想,他就会疯狂,会越来越沉迷。碰上帐中沉水香,更是不得了。
会慢慢要人命,且宫里的太医无法察觉。这是虞衍初次与宋欢欢偶尔的时候,给她剥花生那会,亲自给她种下去的蛊香。
宋欢欢,虞衍初来上京时,第一眼见她,便知道这个女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利器。放到太子身边,可以攥住他的命。
所以虞衍来到太后身边,撺掇太后,要了宋欢欢,解她出宋家,塞进东宫里。
若是没有虞衍在其中搭桥,一个私生女,如何能被太后知晓。
不曾想宋欢欢还和虞思谦有牵扯,闻着他身上染下来的蛊香。
这股味道,只怕不必陆太子身上沾染的少。
两个男人都会死在宋欢欢的手上,简直是天助他也。“太子殿下心思缜密,只怕不多几日,就会发现我们的关系,哥哥暂住尚可,久住不是长久之计。”
虞思谦思前想后,他想等到风波平息,劝虞衍回去,回到宥阳,父亲和母亲会庇护。
而上京路远,查不到那边去。
外郊的杀人案,真正的元凶不是边境来逃荒的人,死的人也不是上京的客商。
真正死掉的人是边境逃荒来的人。
杀掉他们的人,正是藏身在破庙窝身的虞衍,至于为什么煮掉他们的内脏。
他并没有说是因为他太饿,他给虞思谦的解释,是说他一时技痒,想要剖开看看。
为了维护兄长,虞思谦新官上任便徇私舞弊了。好在上京人没死,也没有所谓的客商。
否则。她如何对得起欢儿妹妹说的为臣论,他再也不能无愧于心。
“思谦肯收留哥哥,已是偏袒,兄长知晓你的难处,必然会也知道该如何做,不会叫你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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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朝堂动荡,陆矜洲拨西北精锐去边境彻查的人,是乔装好了,连夜走水路,防止赶快马走官道,引人注意。
虞思谦在国子监偷学,除了陆潮汐替她掩护。
先生不可能不知道。
是以陆矜洲找上门后,先生便都与他说了。
“你那妹妹喜欢的人,在我的国子监后围墙凿了一个大洞,他从那个地方偷跑进来,本想着将人去赶出去,但碍于....终究也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人的身世我查过,宥阳的,身家倒也清白,没牵扯上京,就没和你说了。”
“往日小月抽查,他帮着公主弄小抄,我看了他的字题,与国子监的门生比,是个出类拔萃的,此次科考能中,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先生哪里能想到国子监里偷学的人还能和自家这不成调的外甥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也不清楚陆衿洲这番将虞思谦的四代祖坟都要抛干净,是吃了大味。
只以为是陆潮汐瞧上了虞思谦,太子殿下做哥哥的替自家妹妹忧心而已。想要替她选驸马,否则何必大费周章。
梁安帝病重,陆矜洲废这个心做什么。做舅舅的,虽不是亲生,但也可以说上几句。
思及此,先生悠悠开口道。
“那丫头片子年岁也到了该配婚的年纪,也该放出去了。”
陆衿洲眼皮一抬,“?”
什么丫头片子?什么叫该放出去了?那幺女?
还没等他理清楚先生说的这句话,就听到先生接着说道。
“不够沉稳,总跟在你身边鬼混也不算什么事,你宠了她许久,该给的也都给了,别舍不得放出去,趁着时局好,在朝中好好挑个。”
“虽说你将她宠坏了,身上没有半点能傍身的,只空有个名头,但有名头终归是好的。有你太子在前面撑着,谁敢说些什么闲话?就为皇家的体面,也不敢轻易欺负了她。”
先生不点名不说姓,陆衿洲哪里知道他提的人是陆潮汐,只往宋欢欢头上想。那幺女就合该跟在他身边一辈子,为他开枝散叶,为他宽衣解带。
放出去?谁敢接他的手。
先生好死不死,对上号来了一句。
“我瞧着那虞思谦就不错,二人的脾性互补,一个骄纵,一个沉稳,在一起又有话说,年岁也是相仿的,我看那丫头片子,同虞思谦也有不不少话讲。”
“总不像你跟前,支支吾吾没有什么话,那丫头本性刁蛮是不假,在你面前却也收敛。”
先生瞧陆衿洲的眼神略带责备。
幺女性格狡猾,私下闹得开,但几回跟着陆衿洲见先生都是不敢喧哗的。
不成想在他这里变成了个支支吾吾的害怕?
敲打误撞的,陆衿洲以为先生说的是宋欢欢,他心里正气,便咬牙放了一句狠话。
“别说什么放不放,但有我在一日,那虞思谦这辈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