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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48.6万

82.初生牛犊不怕虎

书名: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字数:4081 更新时间:2024-10-10 22:27:37

李迎潮一语道破韩杉身份, 韩杉嘴角勾了勾,笑得很是勉强:“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李迎潮略感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道:“韩家的事……我很抱歉。”李迎潮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对韩家之事抱多大的负疚感, 但也不能说全然问心无愧, 想要开口道歉, 却又觉得言语苍白。他不知韩杉经历了什么,但是投肃王军的决定肯定不会是轻松做出的。

韩杉并不领情,也不知是跟谁较劲, 较劲些什么,一声轻哼道:“此时也没有他人, 你不用在我面前沽名钓誉。我既然留在这里, 就说明我对你并无怨恨。”

饶是李迎潮一贯看得开, 被人如此讥讽,心里也着实郁闷, 但他自幼就擅于揣摩人的,大概也理解韩杉在别扭什么,只笑了笑,没有接话。

韩杉见李迎潮沉默深思,脸色暗了暗, 又道:“我韩家人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了解, 我若想对付你, 自会堂堂正正与你较量, 你该不会以为我投军是来做奸细的吧?”

“当然不会, ”李迎潮失笑,“世人都说杉公子是位光风霁月的磊落少年, 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高兴。”李迎潮看似熟稔地拍了拍韩杉肩膀,“你若不嫌弃,你我自此兄弟相称,肃王军中平起平坐如何?”

“不必。”韩杉不假思虑地拒绝,心中冷笑,李迎潮多年隐忍作伪的经历实在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韩杉心道你套什么近乎?谁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平起平坐”是不是给自己下套?二人相交尚浅,韩杉岂敢当真,忙道:“我继续当‘张寒’就好。”

李迎潮这话倒不是一时兴起,一来他内心深处本就对韩家人有好感,二来若能争取到韩杉的公开支持,那他就先赵灵昭一步获得了天下士人之心,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东西,另外还有一点他不想宣之于口的心思,那就是如果韩杉对他芥蒂尽消,那他和韩葳或许还有可能?李迎潮眼见韩杉对自己一脸冷漠排斥,突然生出点儿迎难而上的兴致来。

李迎潮兀自出神,韩杉暗暗在心里琢磨他的话,也掂量出了自己的分量,便再次强调道:“我初次入军,不想借家父扬名,暂时还是想用‘张寒’之名。”还有一点顾虑他没明说,就是他二姐韩芙还在赵灵昭的后宫里,孤身一人,没有家族支持,若再出了个反贼弟弟,不知能否自保。韩芙的性子,一向对家人报喜不报忧,所以韩杉一直都不确定赵灵昭待她怎样。

李迎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以后有何打算?”

韩杉心道,总不能说我来你这是偷师历练的,先混出名头了再说,只好一声苦笑,道:“能有什么打算?慢慢打算。”

李迎潮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做到在军中让众人信服,你有把握吗?”

韩杉早就在新兵中小有名气,现下跟在程决身边,与一些老兵甚至将领交情都很不错,但若说让人“信服”,恐怕还远远不及。韩杉不解地看向李迎潮:“你有什么安排?”

李迎潮一笑:“一个月后,给你三万精兵,驻守淮安府,你敢接么?”说着一顿,又补充道:“或许还不足一个月。”

韩杉也笑了:“这不应该问我,而应该是问你敢不敢。你若真敢把这么重要的担子给我,我为何不敢接?”

“哦?那你倒说说看,这副担子如何重要?”

“若真能轮到我去驻守淮安府,想必你对余胜翼余将军和陈将军那边都另有安排,不管你的目标是大赵京畿军还是其他,都需要先收服镇海,至少要维持镇海目前按兵不动的现状,因为镇海定,整个南方便定,无力掀什么风浪。不过……”韩杉眼色玩味地看向李迎潮,“你就不怕我倒打一耙让你腹背受敌?你凭什么这么信任我,把如此生死攸关的一个地方交给我?”

“你不会。”李迎潮摇头笑道,语气肯定,“且不论你心性品行如何,你目前也没这个实力,用我的兵反咬我一口,你会浪费掉你目前唯一的优势,那就是韩相的声望。更何况,肃王军是那么容易叛的么?我若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你说话?”而后又正色道:“镇海军号称编制十万,满打满算也就六七万的战力,我肃王军三万精兵完全可以一战,只是……我不想硬拼。”

韩杉略一思忖,会意道:“你想策反林晟?”

李迎潮眼露赞赏之意,点头肯定。

韩杉不由疑惑道:“林家在永安京中也有不小的势力,林晟敢动?”

李迎潮冷笑:“林氏族人如今在大赵朝廷被江家排挤得不轻,基本也就剩林望一个太常了,赵灵昭绵里藏针,不知不觉就动了林家的根基,林晟不可能安之若素。你与林晟本就是旧识,我原本想自己去见他,但现在看来,你比我更合适。”

“我不明白,肃王军中名将众多,单凭我与林晟的一面之缘,还不足以成为理由吧?”韩杉说完不由轻声叹息,他总感觉自己心中那点儿女心事已经被尘封了许久,现在不再回避地想来,距离那位林家大小姐低眉娇羞地轻吐出“等你”二字,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林家累世公卿,林冉肯定不如韩家女儿自由,早已到了待嫁年华的她,不知现在进了谁家?韩杉一时神色惘然,唏嘘不已。

李迎潮也不禁陷入深思,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信任韩杉,说到底二人根本不熟,他对韩杉的全部了解仅限于他幼年是个勤恳好学的太学生,长大后是众人交口称赞、争相结交的相府秀杰。可这些同自己有关系么?李迎潮被自己心中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那就是——他其实挺希望韩杉有野心的。

二人各走各的神,片刻之后被帐外的一阵笑闹欢呼声打断,二人走出帐中,只见大营内众士兵正一脸兴奋地端着大海碗等着分酒。军中平时禁酒,陈廷祖考虑到大家近日操练辛苦,破例准备了些上等好酒来给将士们消乏解馋。

李迎潮与韩杉站在无人处远远观望着,陈廷祖见状,送来了两碗酒,二人接过,席地而坐,看着营中众人,一些士兵正起哄着要进行一场角力比赛,众人乱哄哄围成一团,喊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陈廷祖御下甚严,军中难得有这样的轻松肆意的氛围。

韩杉端起酒来,只觉一股烈气扑鼻而来,他还从未尝过这等军中烈酒,刚要送入口中,脑中又突然冒出来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和林晟是旧识?”

李迎潮一笑,刚想说“这算什么秘密”,旋即才想起这事确实不是纵横传递的消息,而是韩葳告诉他的。李迎潮端起酒碗大口灌了下去,避而不答,似是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也……没有你家小妹韩葳的消息么?”烈酒入喉似火烧,却转瞬即被浇灭,丝毫抵不住心里的酸涩泛滥如洪水滔天。

“什么?”韩杉诧异转头,其实他听清楚了,只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李迎潮再次端碗猛灌下去,在笑闹一片的大营中,落寞得像个游魂,淡而彻骨:“我在找她,大江南北,掘地三尺……没有任何消息。”

韩杉眸光一紧,心中大惊。他早前就听过些风言风语,却一点也不信,只当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抹黑韩家,小妹问心无愧,清者自清,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进入军中,肃王军中的人论起此事自是另一种论调,仿佛与有荣焉。韩杉心中整日贪玩还没长大的小妹,在以讹传讹的版本中渐渐变得美若天仙、心地善良、义薄云天,与他们的小王爷两情相悦、海誓山盟……,韩杉每每在旁默默听着,都是又气又笑。此刻却陡然见李迎潮这副模样,韩杉心一沉,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判断有些不确定了:“你……你做过什么?”

李迎潮没有答话,只将碗底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兀自低眉叹息,仿佛已经忘了周遭一切的存在。韩杉一时怒从中来,伸手一把抓起李迎潮衣领,凑近沉声道:“说话!你对葳葳做过什么?”

陈廷祖一直在远远地好奇观察二人,这会儿连忙跑过来,挡在二人面前,隔绝众人视线,低声喝到:“张寒你干什么?快放手!”

李迎潮扳开韩杉的手,淡然对陈廷祖道:“没事。”

陈廷祖一脸疑惑和焦急:“小王爷,这人……”

“我说没事!”李迎潮低声道,带着不怒自威的意味。陈廷祖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几转,最终不甘心地退去了远一点的地方,因担心李迎潮受到伤害,眼睛不敢再离二人片刻。

李迎潮转向韩杉,冷然道:“我与她清清白白相交一场,亏你是她兄长,如此质问于我,你当她是什么人!”

韩杉语塞,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郁闷地将一碗酒喝干。

暗沉的天幕星辰寥寥,一轮明月笼着轻纱,十月既望,是盈虚交替的开端。阴晴圆缺,离合悲欢,自古难全,但世事往复循环,缺了的月终会圆满。

西蜀国师府中,韩葳开始了独自一人往藏书阁的日子。虽然宗氏子弟表面镇静如常,但自宗阕走后,其他人也不怎么来这藏书阁了。韩葳闲时来到后山最高的山头张望,隐约可见山野中人头隐现,想来是附近的军队调度及山中布防。

望了几次韩葳就渐渐发现,西竹山这一带地形复杂多山,最是易守难攻,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况不远处那条将她送入西蜀的河,在西蜀境内平缓深沉,为物资调度提供了便利,而出了蜀地,河流便穿梭进入一众错杂荒岭中,对于外敌而言反而用处不大。

风骤起,烟霏云敛,草木变色,入耳一片凄切萧飒。

宗阕走后十几日的一个晚上,一名韩葳从未见过的白衣青年上门拜访,目光平和,气质澹然,自称是宗旷的大弟子宗羲。这位传说中的西蜀下一任国师据说是个武学奇才,已闭关两年不问世事,连他都出来了,可见宗氏已在全心戒备。

宗羲为人沉默少言,也没有宗阕的精明世故之感,初次拜访黎太白,竟是没说几句就直陈来意,委婉地请黎太白下山,远离国师府。

黎太白似乎对国师府的处境早有察觉,当即淡然一笑:“我知国师府将要遇到些麻烦,叨扰老国师这么久,怎好在这个时候抽身而去?请转告国师,承蒙不弃,黎太白愿尽绵薄之力,与宗氏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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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羲沉默半晌,深深一揖,也不扭捏客气,直接道:“既如此,晚辈代家师先行谢过老先生。”

宗羲坐了一会儿即起身告辞,韩葳跟随送客,刚走至院中,就见宗阕匆忙进院,风尘仆仆,想是刚回来不久。宗阕一脸焦急,对黎太白道:“老师怎么还在此处?我立刻安排人送你们离开。”

黎太白还未说话,旁边宗羲便开口问道:“什么情况?”

宗阕神情凝重:“确切消息,此次赵军号称二十万人马,兵分三路,其中一路不日即可抵达西竹山东麓。”

黎太白道:“殿下不用再劝,我已决定留下。”

“既如此,”宗阕又道,“那我派人送两位师妹离开吧。”

黎晓连忙摆手:“我爹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宗阕又看向韩葳,韩葳道:“我只是个小人物,留下又能怎样?他们又不是冲我来的。”

宗阕无奈点了点头,宗羲道:“去找师父吧,看看他老人家还有什么部署。”

众人刚出院门,就闻巷中金铃声大作,声音尖锐刺耳,响彻整个国师府,这是紧急召集所有人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