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祸从何处来
作者:奶香琉璃酒 | 分类:言情 | 字数:1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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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有千千结
沈玉照来到皇城门外的时候, 恰好碰到迎面而至的楚文卿,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怔。
“这么晚了, 沈大人还要进宫么?”
“要找人。”她微微仰头望着立于马上的他, 夕阳余晖映在他的面容, 俊美如画, “五爷这是打哪儿来啊?”
“承德殿。”他温声回答, “和父皇商讨了一些事情,才要回府。”
她下意识问道:“太子殿下也在?”
楚文卿略显疑惑:“你是说三哥?他极少对政事感兴趣,你又不是不清楚。”
“……”沈玉照瞬间无语, 合着自己是被楚暮辞给骗了,那家伙该不会是喝花酒去了吧?
不对, 就算是喝花酒, 他也没必要瞒着她, 横竖她也不是他什么人,难不成还能管着他?
那家伙的心思着实难猜。
正琢磨着, 见楚文卿飞身下马,缓步朝她走来,晚风拂动素色长衫,他在她面前停住脚步,唇边带笑:“怎么, 沈大人这是遇见难事了?”
“那倒也不至于。”她在他柔和的目光下有些局促不安, 只好尴尬摆手, “不过是九爷在太子府撒酒疯, 臣思前想后, 觉得应该把太子殿下搬回去收拾残局才行。”
楚文卿略一沉吟,随即便道:“本王去一趟吧。”
“……啊?”
“虽说本王对九弟的威慑力不及三哥, 但开导开导他还是能做到的,而且……”他抬手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长发,语调温柔,“九弟总住在太子府,也不甚妥当。”
沈玉照反复斟酌着这句话,总觉得有那么一分弦外之音,她不好意思直接问,正在迟疑,忽听楚文卿又道:“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三哥此时应在太医院,沈大人不妨去看看。”
太医院?和柳如樱在一起?
沈玉照发现楚暮辞真是谜一样的男人,这一刻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刻要出什么幺蛾子。
“好吧,那臣去把殿下带回府,避免他再骚扰柳太医。”
“沈大人误会了,三哥是好意。”楚文卿无奈微笑,“本王猜想,他大概是要帮九弟一把。”
也就是说……楚暮辞在替楚之昂当说客?她当真想象不出楚暮辞一本正经给别人说媒的画面啊!
“多谢五爷提醒,那……臣就去助殿下一臂之力吧……”
“如此甚好,九弟那边交给本王,你们不必担心。”他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笑容意味深长,“或许,沈大人也该趁此时机,多些对三哥的了解。”
“……”
若换作旁人和自己讲这话,沈玉照并不会觉得多么惊讶,但此刻说这话的是楚文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五爷你怎么了?臣对殿下的了解一直挺深刻的。”
“是真的很深刻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你和三哥从小打闹惯了,眼里心里装的都是他的缺点,时间再久也难以改观,所以他的好处,你往往会自动忽略掉吧?”
沈玉照一时语塞。
楚文卿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兄长般慈爱:“三哥喜欢你,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只有你这小傻瓜,始终没感觉。”
“可是我……”我喜欢的不是你吗?
沈玉照最终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那一瞬间她也在奇怪着,为何自己的第一反应是疑问,而非肯定。
“沈大人一定没有仔细想过,你为什么只有在面对三哥的时候,才会肆无忌惮地使小性?”
“……”
“喜欢和仰慕是不同的,前者如陈酿一般会历久弥香,后者却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变淡。你在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千万别忘记问清自己的心。”他轻笑道,“你是执柯女官,是皇家第一媒,可不要在自己的姻缘上犯糊涂啊。”
沈玉照愣怔在原地,直到他飞身上马绝尘而去,这才如梦方醒,懊恼地叹了口气。
那番话很有道理是不假,不过也侧面反映出……自己被委婉拒绝了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坦白,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楚文卿说得对,她有权对所有人的姻缘牵线搭桥,却唯独对自己的姻缘不知所措。
正所谓,当局者迷。
夜幕已至,太医院内静无声息,以至于沈玉照走进去的时候,很有种自己在做贼的错觉。
然后她就迎面撞见了某位当值的太医。
“呔!何人胆敢夜闯太医院!”
“是我。”相比起对方的咋呼,她显得很淡定,“我是来找柳太医的。”
借着头顶月光,对方总算辨认清了她的脸,顿时笑逐颜开:“哦,是沈大人啊,柳太医在御药房呢——太子殿下也在。”
楚文卿果然判断得没错,楚暮辞的确来找柳如樱了。
“你不要声张,我进去瞧瞧。”
“哪能声张啊,沈大人慢慢聊。”那位太医颇为暧昧地看她一眼,眸底燃烧着八卦的激情,“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
太子爷和执柯女官于深夜在太医院私会,还拿柳太医做挡箭牌,皇城两位活祖宗的地下情史,这故事他能独自玩一年。
沈玉照就算不问也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干脆不搭理他,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径直朝长廊深处走去,到了御药房门口她正欲敲门,却又鬼使神差地中途停下,站在那里不再往前了。
屋中传来柳如樱和楚暮辞的交谈声。
“敢问柳太医,当真对九弟没有一丝好感吗?”
“九殿下年少英才,哪里轮得着臣来妄作评论了?”柳如樱语调和婉,“臣只是觉得,自己与九殿下并不合适而已。”
听得楚暮辞悠然答道:“合不合拍的,总要经过时间证明才能得出结论,柳太医现在就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是不是有些武断?”
然后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沉默。
“按理而言,柳太医你与九弟也不是一朝相识的关系了,用青梅竹马四字形容都不为过,何必硬要分割出如今这样陌生疏远的距离。”
平心而论,沈玉照对楚之昂的往事了解甚少,毕竟在她和皇子们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楚之昂总是状况外的那一个,极少出现在自家兄长们的视线内——现在看来,原来他当初是去找柳如樱了。
她不禁暗自感慨,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硬要装出客套的样子,恐怕柳如樱内心也是纠结的,不敢过分亲近楚之昂,以免给予他希望之后,又带给他失望。
半晌,柳如樱复又缓声开口:“除了这一身医术,臣着实与废人无异。”
“你担心会拖累九弟?”
“九殿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理应与更完美的皇族闺秀结为连理,而不是……”
“可他就是死心塌地要娶你,你想让本宫代为劝说,本宫也无能为力。”
“……”
楚暮辞低声叹息:“更何况,如果他觉得会被你拖累的话,断不会等到今日。那小子其他事情没一件做得像样,但就是这一点,本宫很佩服他的决心。”
他自认不是个称职的兄长,能为楚之昂做的也不多,然而能帮对方一把总是好的。须知世间磨难有千万种,却只有感情这种事,坚持最不易,得到的过程也最痛苦。
“柳太医大概不晓得,九弟曾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过些什么。”
柳如樱的声音终于平稳不再,带着几分犹疑和不安:“愿闻其详。”
楚暮辞平静道:“那时皇城中常有多事的纨绔子弟,将柳太医你的身体缺陷当成笑话,在背后大肆嘲讽,结果他们后来无一例外遭到横祸,不是被卸了手脚,就是家中为官的亲眷被随便找了个罪名革职查办——那些事都是九弟安排的。”
“……都是九殿下做的?”
“哦,准确来说,本宫也插过手,譬如陪着他一起揍人。至于革职查办之类的么,那是他对父皇死缠烂打的后果,本宫顶多是点拨了几句。”
纵然是沈玉照,在门外听到此处也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她终于了解了楚之昂把楚暮辞当作人生榜样的真正原因,合着他俩曾经一起密谋过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情。
相比之下,柳如樱就没她那么轻松愉快了,毕竟当事人永远不可能和看客保持在同一情绪。
“太子殿下方才所言……”
“绝无半点虚假。”楚暮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柳太医,实不相瞒,九弟远比你想象中更一往情深,否则依他那浮躁的性子,苦守十年无异于取他性命。”
或许,这便是爱一个人的奇异之处了。
该说的都已说尽,他复又道声告辞,起身便欲离开,不料才一举步就被柳如樱从身后唤住。
“太子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那样最好,本宫也盼着柳太医能认真考虑。”
“殿下可否容臣多说一句?”
“柳太医但讲无妨。”
柳如樱微笑:“殿下若是能像此时一样,把劝说臣的温柔和耐心留给沈大人,臣想,沈大人应该也不会让殿下等太久了。”
这话差点没让外面的沈玉照摔下台阶,但很快就重新挺直了腰板,不知为何,那一瞬她突然很想听听楚暮辞的反应。
这混账家伙,还不定会说出多么欠扁的回答呢。
岂料屋中良久静默,直至楚暮辞开口,却是极其风轻云淡。
“你说那丫头啊?就算本宫想要全部说给她听,她也未必会在意的。”他自嘲轻笑,“本宫努力的年头不比九弟少,但是很遗憾,本宫在自己的感情上终究是个笨人,不晓得怎样做才算是真的对她好。”
他捉弄她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她视为挑衅;他讨好她想哄她高兴,她当作图谋不轨。反正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始终是那一年调换她课本、偷拿她情书的恶劣少年,这些年从未改观。
他盼着她能相信自己喜欢她这一事实,但对她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太过孩子气,不值一提。
房门缓缓朝两侧打开,面前出现了沈玉照尴尬的一张俏脸,四目相对,两人都凌乱了。
最终还是沈玉照准备强行打破僵局,硬是厚着脸皮装偶遇:“原来殿下也在柳太医这里啊?真巧。”
“是巧得很啊。”狭长双眸仿佛沾染了星光般明亮起来,楚暮辞薄唇微勾,笑得愉悦无比,“没想到会在太医院和沈大人相遇,既然如此,不如顺路一起回府吧?”
“啊……全听殿下吩咐。”
好似有种特别的默契,谁也没提偷听这回事儿。
片刻,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沈玉照本能地想要挣脱开,谁知反而被他回拢手指掐了一把腰间软肉,她银牙暗咬,正琢磨着要不要踩他一脚,结果祸不单行,头顶瓦片突然噼里啪啦雨点般砸下来,若非俩人躲得快,估计此刻就得以血洗面了。
八字硬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屋中传来柳如樱紧张的声音:“殿下,沈大人,没有受伤吧?”
“没有,放心吧。”沈玉照掸掸衣襟上的灰土,抬眸乜着楚暮辞,“……不过殿下,这太医院的整修费用,可得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