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之玉楼红苒
作者:师师 | 分类:言情 | 字数: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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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番外(四)
十年的征战,我踏上了莫合辽阔的的土地,将这个横行于世的帝国踩到脚下。
从第一场胜战开始,数月间,单是越盛军队已经几乎蚕食了莫合的半壁将山。军队士气正高的时候,我却突然勒紧行军的缰绳,搬令停驻修正。
几日下来,许多战将存不住气了。
龙媒进账找我,不问战事,先道:“国舅爷来信了。”我笑道:“他舍得露脸?信上说什么?”
龙媒道:“苏国舅送了两个美人儿给爷,如今怕已经在府上了,还有画像送过来。他信里说,军营苦寒,如果爷需要,就将这两个尤物送过来。”
我瞟了眼他手里的画像,冷笑道:“他怎么不把自己的脑袋送来。”
龙媒道:“爷讨厌他还要妨着他,何不杀了他?”
我道:“杀了他?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多年前就能做到的我都没有做,现在怎么可能再去做?我一定让他活到长命百岁,每天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着!
龙媒嘲笑道:“我学不会爷曲里拐弯的心肠,我恨谁必斩之而后快。”
我没有说话,冷冷盯着他,直到他慢慢低头,才道:“越盛在西漠的战事要结束了,送过来就没必要了,还是咱们勤苦一点自己回去瞧瞧吧。”
龙媒疑惑的看着我,却没有多问。
我道:“你们都进来吧。”在账外等消息的将领陆续进来。
左先锋彭凤一进来就道:“眼看就要打到莫合王的老家,生擒了那厮。这样天大的功劳,咱们不快点赶到殷国前面去,怎反而在这里磨磨蹭蹭?况且,我们现在一连数月不曾吃过一场败仗,兄弟们兴头正高,将军如今为何要撤兵?”
我笑道:“我何时说过要撤兵?”
彭凤道:“这?将军刚刚说‘越盛的战事就要结束了’,我,我在外面听到了。”他素来粗直,我也不计较,一笑作罢。
小将参昊道:“将军自有主张,你好好听着吧!”
我道:“我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想把攻克莫合王都这天大的荣耀留给殷国和他那些大大小小的联军们。”
两人齐问:“为何?”
有人替我道:“越盛自攻进莫合以来,半年之间几乎吞并了莫合半壁江山,这些远远超出了当初的预计。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了,而且莫合王败北之时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壮丁,如果再打下去,才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我含笑听着,那人说到这里突然皱紧了眉头,叫道:“坏了!我坏了将军大事!”
参昊道:“吴军师,你不也从早晨一直跟着我们等在外面?如今又坏了什么大事?”军师吴蓰道:“早上,探子探到东宛给莫合送军资粮草,我命人劫下了!”
彭凤笑道:“这是功劳``````。”一句话没说完,吴蓰跪下请罪。
我扶起他道:“我已经知晓,与军师无关。”
吴蓰疑道:“这``````?”
我笑道:“军师所猜不错,粮草是我命龙歆给东宛送去,叫他们以自己的名义去支援莫合。不过,也是我命探子将消息送给军师的。昨晚我收到消息,殷人已经攻下王都,莫合王无法享用咱们送去的援资了!”
吴蓰笑道:“这可对不住东宛了,他们送粮的军队,也给咱们一个没留的‘吃’了!”我冷叹道:“便宜了,坏我大事的正是他们!若不是他们作梗,物资早就到达了莫合!”
吴蓰道:“将军此计甚妙,可惜!可惜!不过,从这件事看来,莫合的气数真的尽了!”
小将参昊终于忍不住道:“将军为什么命人给莫合送粮草?”
我道:“莫合人彪勇,本就以劫掠为生存之道,战场上可以一挡十,这是天下共知的!咱们只所以连连取胜,用的是法而不是兵!我没能耐杀光所有的莫合人,若是他们真亡了国分成小股时时前来扰乱,时日一久,我们占的越大,从莫合退出去的时间就越快!与其贪多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把到手的握住!最好是让莫合人把目光从咱们身上移开点!莫合的王都留给殷人,莫合国人亡国的仇恨也留给他们。莫合王若能多撑几天,那就更好了!咱们出物资给他,让他们狗咬狗,战势托的越久对咱们越有利。只没想到殷人竟然那么快就将战事结束了。”
我暂且驻军养息,再用与莫合之间的战争慢慢拖垮殷国,最后一举拿下这个越盛北面最大的帝国殷的计划落空了,直接导致失败发生的那个人叫柳白衣——殷国师柳白衣!
我向龙媒道:“这次指挥殷军作战的是一个叫柳白衣的越盛人,你回一趟越盛查查此人的来历!”
龙媒躬身道:“是!”
见他们没有了异议,我笑道:“咱们各自收拾自己辖区的残局,从今天起,我很不希望听到莫合人偷袭成功这样的事件发生。谁那里出了问题,军法无情,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还有,越盛不养降兵,他们来多少杀多少,要让那群没长记性的马贼理解什么叫畏惧,知道用他们那装满浆糊的脑袋算出以后看见越盛王旗时该退避的距离!”
众将服令。“是!”
一个月后,王师凯旋。我回到京都,按功封王。朝中大庆三日,我在宫中住了三日,私下只见过圣帝一次。
酒宴上,他毫无预兆的走下御阶来到我的身后,一旁的太监宫女纷纷下跪。
我回过头来正要施礼,他伸手扶住我的手臂,半响竟用赞叹的语气道:“真让人羡慕!皇儿身着战甲竟比朕每日在宫中想象的还要俊朗多娇!”
我微躬着身体站在他身边,听他慢慢道:“想当年,朕还处在你这个的年龄,或许还要早一些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身着金甲奔赴沙场建功立业!”
我没有说话。他接着道:“一路走过来朕渐渐老了,才突然间发现曾经的梦想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遗落到半路上,再想回去拿,已经不可能了。皇儿如今什么都有了,朕当年梦想的一切皇儿都实现了!”
我道:“圣上醉了!”他摇摇手,拖着疲惫的步子向回走。抬脚迈高高的台阶时,太监跑过去扶住他。他突然回头向我道:“当年你母亲``````。”
没有下文,他醉了酒似的拍拍额头,将话掩饰了下去。他无意地向太子的宴席上看了一眼,叹道:“你回来了,允儿却不知何时才能回还!”
我站在下面,站在晚宴上所有的人别有深意笑脸深处仰望着他的背影。酒樽上刻镂的精美纹饰突兀的撅起,握着它的手渐渐被刺痛。
如果王储的位子仅仅是你送给最喜爱的儿子礼物,不是给我的,我抢过来又有什么意义?我宁愿像李允一样,带着安陵前往西漠,放马牧羊一辈子不再回还。
可是,它不是一件礼物。粘着母亲鲜血的东西,我不能恭送给别人!
我向他请辞,他挥挥手道:“去吧!回去看看吧!”
回到王府,有官员舍下宫中的宴席追随而来。我在王府里别起宴席,突然间不胜疲惫的想:“西漠的战役怎么那么快就结束了!”
我放下酒杯愣神的功夫,一只纤纤玉手擎着酒樽送到我面前。身边的女子柔柔的道:“王爷请!”柔弱里潜含着娴静谦雅。
我伸手从她玉指间接过酒盅,慢慢饮尽。她低下头,我才转过脸去。的确,我是很久没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了。
张庭旁击侧敲的告诉我,那女子名叫沈落儿。苏景一个月前送来的两个女子,其中之一便是她了。
我听了,心道:“看来苏景真是费了功夫。”又有安陵在跟前一闹,我愈加心情烦乱,提早结束了宴席,回到红阁子。
没想到,接下来竟然发生的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安陵见我没心思理他,越发胡闹。我知他不听人言,懒懒得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不管不问,随他去了。
他随身的荷包已经饱囊,小太监又跑进来讨好他道:“小爷,又来了一个。”
我道:“你去把她的玉要过来,要不来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也该歇了!”安陵见我肯参与,兴奋道:“你等着!”
我见他跑了出去,吩咐道:“别收拾房间给小爷!”
越盛初创时期,本朝始帝提倡婚嫁节俭。女子刚出生时,双亲献玉,由官府出技巧者将女子姓名雕于玉中,用来充当将来婚嫁信物,以删减婚娶期间的繁文缛节。后随民俗演变,玉已成女子出嫁必持之物,如若拿不出玉视为失节。官府依据户籍,女子只有一次献玉的机会,这就让玉更加珍贵。
安陵是不可能要到玉的。
当安陵将那女子哄进来,从头到尾话题总在沈落儿身上打转时,张公公告诉我她是沈落儿的姐姐。
玉儿?沈玉儿?
听到她为沈落儿谋划时,我嘴角不由漏出一丝微笑,她感兴趣的似乎不是我。亭子里的奴才低头敛气,大气不敢出声。
安陵拿着越盛女子比性命还珍惜的玉在我面前炫耀时,我低声道:“让她过来说话。”一面又向安陵冷笑道:“果然是爽快地很,只怕再费些时间讨价还价,她肚兜儿都脱给你了!”若非艳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女子会像她轻易送玉给人。
我突然想到苏景送到西漠的画像,不知这玉儿真人又是怎样的?
张庭急忙小跑过去,不一会儿去而复返,亭里的几个人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跟过来。我抬头看看张庭,张庭急急忙忙又跑过去,回来时一脸惊慌,吞吐道:“她,走了,奴才这就叫人``````!”
我听罢,先将安陵拿回来的玉放在灯光下一照,玉坠正中心清晰的映出一个“玉”字,不假。这似乎很有趣,难道她是想到我向她要玉的时候,给我一个不一样的惊喜?
我道:“不用去叫,看来她是打算以后找时间再向我解释了。”
第二天晚上,沈落儿出现在我的浴室里,一切都顺其自然。
这些年我连年征战在外,虽时时有美貌女子送进王府,真正的侍妾也还是几年前圣帝选册的那两个,子嗣一个也无。
别人如我这个年岁,早就已经妻妾成群儿女绕膝。我却将与李家的婚期一再推后,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李氏的女子,可我亦已经不能再违背母亲的心意了。
西漠的战事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也该到娶妻生子稳定下来的时候了。
三天过去,我确定那个叫玉儿的女子是真的没把玉的事放在心上,就让张庭调她来书房,我道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一早,张庭带着一个小丫头来书房见我。那丫头一进来就施礼道:“拜见王爷,恭贺王爷旗开得胜,凯旋还朝。早闻王爷英明睿智,``````。”
我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停笔确定一下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她声音清脆娇憨,字一个个从她嘴里蹦出来,尽是□□裸的逢迎。
我头未抬,低声嘲笑道:“哪里蹦出来一个马屁精!”她的“昭感日月”刚说出口,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评价,停顿了一下。
我忍不住低头向下面看去。
她匆匆向上扫了一眼,手指自己的鼻子似乎想道:“马屁精?”不肯相信的转了一下眼睛,竟然还接着说自己的话,低声道:“一见王爷,果然是``````明察秋毫!”声音渐低了下去。
周围立刻出现了几个抽气声,我忍不住微笑向她仔细看去。等那张脸完全落入视线内,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一抖,毛笔上的一滴墨正好落到刚写好的奏折上。
我慌忙用手去拭,口里镇静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好像没注意到我的窘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依旧未抬头,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本来酷似的脸又像她三分。她慢慢站起身,跟在张公公身后退了出去。
我抬起手臂,衣袖上都是墨迹,奏折污了一大片。我努力静下来,用金刀裁纸准备从新誊抄,却发现心已烦乱如麻。丢下手里的东西,匆匆离开书房。
一连几日,我心神不宁,无事时也尽量少进书房。书房里的丫头多是针对那丫头的,她似乎是逆来顺受,老老实实的挤在犄角默不出声,一站就是半日,不多叫几声似乎反应不过来。
貌美却无神,与母亲又有根本的不同。不过那丫头虽呆头呆脑的,但她那副容貌的确很招人讨厌。
几天后,安贽过来。
我刻意将书房的那个有气无力的、话都懒得讲的呆丫头也叫到跟前。她竟一反常态,双目活灵活现,亮晶晶的盯着我。
许多年来,从来就没有人敢直视我这么久。我心里竟然没有反感,反而刻意纵容里心的异样,将手放在唇边吮吸指尖上的橙汁。
她竟然羞红了脸,脸虽转向了别处,眼睛依旧偷偷瞧过来。
如果我的感觉是对的,这样不愔人事的小丫头,须慢慢诱哄上手才有趣。如果她刻意让我感觉如此,这样的游戏我也不妨陪她玩下去,看看她会用什么样的花招让我落套。
我随便言语试探安贽,他是知道苏景送这丫头给我的。这样一来,事情又似乎没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事后,我私下吩咐书铭看着她,让张庭将沈落儿这边放松些,玉儿周围戒严,断了她与外面的联系,在内府里却也不用管着她。
果然没过多久,那丫头便原型毕露。除了好奇心旺盛,她对王府里的一草一木,对每个人,每一块砖头,对安陵,甚至是我,都要被她用好奇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审视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惹是生非了。
我不知不觉中从最初的防御,到疑惑,最后甚至是好奇,心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就像是西漠雨季草原上的野草,疯狂的滋长着,甚至无法弹压。
我坐在窗下静静对着焰心,那玉冰质盈盈晶晶,似乎有莹火游走于其中。我用指尖轻轻碰触,玉坠圈圈转动。阳光照射进来时,耀目的白光几乎覆盖了室内所有华贵的陈设,只有那玉依旧光斑闪动,血色已近红透。
沈落儿在身边柔声道:“王爷说是姐姐长的美还是落儿美?”
我收起焰心晶,接过茶盅,反问道:“你自己说呢?”沈落儿垂目道:“落儿也不知道,不过苏舅爷说过‘两个落儿都比不上姐姐聪明’。”
我想到她呆在我身边没多久就将苏景的一些事貌似无意似的的透漏给我,便笑道:“我看来还是你比较聪明!”
她低下头,道:“奴婢其实是天地下最最傻的傻子,大傻瓜!不然奴婢就不会跟王爷说这个了!”她说完直接用手去拭腮边的泪水。
我见她近于完美的妆面几乎要被手揉花了,下意识的用手指挑起她丢在一旁的秀帕,沈落儿放下手臂任我慢慢替她拭去眼泪。
我突然回想起那晚玉儿因占了便宜本来想笑,我一巴掌扇过去立刻去哭的表情,不由嘴角含笑,轻嗤道:“那个来到王府还不忘脚踏两只船的臭丫头是不是跟你同姓?叫沈玉儿。”
沈落儿目光诧异,慌忙掩饰的摇摇头。
我意识到自己走了神,烦乱的闭上眼睛,忽然想到前两天安陵向我讨要玉儿的事,顿时警觉。
那玉儿似乎放在安陵身上心思多了点!我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利用安陵,她若想打安陵的主意,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留下她。
萧妃已经死了,你想利用她来对付我?苏景,你似乎活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