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之玉楼红苒
作者:师师 | 分类:言情 | 字数: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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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二章
宋阿姆是清早时人,园里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应该不会有人专起个早送她。好在内园没有守卫,而且马车在勤政殿后面,那里向来偏静无人。
我目测过车底的高度,藏下一个人绰绰有余,车轮的横轴上方有两个凹槽可以抓握。厚厚的车幔把车身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即便有人蹲下向车底看,不掀开幔布也看不见车底。
我不猜错的话,宋阿姆之所以急着清早就走,是为了送她小儿子上任去。老人舍不得小儿子,自然送了一站又一站,若能送出城更好不过。
晚上在摇香蒲后面一处小暖隔里设宴,安龚进宫没有回来,这对我极为有利。
宴后,我从园中赴宴归来,一进屋子就躺在床上,“呵”“呵”笑起来。
同心跟着进来,一面收拾床铺,一面问:“怎么这样高兴?方才大伙散了,姑娘去了哪里?我找了大半个园子也不见姑娘。”
我揉了揉笑疼得肚子,道:“你不是让我和玉真和睦些,我方才和她到碧云阁后面数星星聊天来着,没想到她人挺有趣的。”
同心盯着我看,确定我不是在说谎,才收了脸上的吃惊神色,问:“姑娘和她聊些什么?”我揉了揉手腕,道:“聊王爷呗。”同心又问:“聊王爷什么?”
我笑而不答,一跃从床上站起,趁同心不备,抓住她肩膀,脚尖她膝盖穴位上一点。同心“唉呦”一声,我双手一带,不费半点气力就把她丢在床上。
我甚是得意,直直的躺下“哈”“哈”大笑起来。
同心又惊又气,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揉着膝盖说:“姑娘这是疯了!”我大笑一阵过后,问她:“我这一手怎样?”
同心没好气道:“厉害!何止厉害,原是天下无敌了!”
我又笑起来,同心无法,起身道:“姑娘今天是开心得很,再开心也要留着明儿再笑,小心晚上睡不着觉。”瞧我不理她,赌气拿着东西出去了。
我见她走了出去,渐渐自己不笑了,回想起方才的事。
宴上摆了一个小小的戏台,宋嬷嬷被让到首席上座,一群女子你敬我罚把她团团围住。玉真杏蕊一干女子皆在,却远远坐在清静处,神色间对那些围着讨好宋嬷嬷的女子很是不屑。我走进去也捡了一处地方远远坐着。
玉真看见我,拉住杏蕊的手冷笑道:“我听说姑娘刚进府的那日有人当面挑唆爷,欺负了姑娘。姑娘虽说新来乍到,身份又怎是那些狐狸媚子低贱的奴婢能比的。若有下次妹妹不必客气,巴掌直接扇到脸上再说。”
杏蕊匆匆瞟了我一眼,娇俏的眉眼间露出丝丝连连的怯意,我见尤怜。“有姐姐在,无论哪个也不敢欺负我。”
玉真隔着走道向我笑道:“玉儿妹子,杏蕊妹妹如今也是王爷跟前人,又比妹妹来得晚,妹妹可要好好照应照应,莫让什么不知好歹的奴婢欺负她去才好。”
她这样说很是抬举我,杏蕊现在也比我的状况好上百倍。我再怎么想欺负她,也没那个本领。
我脸上含笑,认真恭敬地听完点头说:“姑娘吩咐,玉儿一定留心。”玉真瞪我一眼,不屑的冷笑道:“如此最好!”一扭脸和别人说话去了。
戏台上青衣反手一推,一个小生模样的夸张地向地上一跌,生生地翻个斤斗。青衣水袖铿锵一抖,神色也是一凝,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我身边有两个面生的女子抿嘴笑了,杏蕊在我对面也用手掩口。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发觉后不敢对上我的目光,也寻身边的人说话掩饰。
席开到一半,玉真手扶着一个丫头急急向外走。我打发同心回去拿东西,自己悄潜出去,紧走几步跟在她后面。
玉真挑了一处无人的小亭走了过去。
我跟在她们后面过去,玉真扶着柱子站了一会儿,突然弓下身子吐了出来。我躲在暗处,看那丫头给她捶背,又扶她在小亭里坐下,急急忙忙向回跑。
我转了出来。
玉真听见脚步声从亭子里看过来问:“谁?”我装作没看见她,走到灯影下,神神秘秘向四周看看,从游廊里快步走过去。
她想叫,动动嘴唇却没叫出声,犹豫了一下,踉踉跄跄跟上来。
同心把桌上灯端到外间,进来站在一旁说:“姑娘早些脱衣睡吧。”我面向里低声道:“对不起。”身后没动静,我又静静说:“对不起,为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些话。”
半日,同心在背后说:“同心曾未怨怪过姑娘。若不是姑娘,同心不是被哥哥打死,就是被卖进青楼。姑娘救了同心,同心那时就已经下决心一辈子服侍姑娘,给姑娘当牛做马。”
我道:“玉儿救你是和你的缘分,并不徒你来报答。我,我只把你当亲妹妹一样,想你以后过的幸幸福福的,我的话句句真心。”
同心“嗯”一声,低声道:“我心里明白姑娘。”我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同心放下帘子。
我把玉真的衣服撕成布条,将她的手脚紧紧绑在柱子上,剩下的碎布全塞进她嘴里。从袖子里掏出小巧的弯刀,稀里哗啦将她的头发割掉一半。做完这些之后,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还不醒。
打在她脑后那一拳像是重了些,我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她几个嘴巴才把她弄醒。
玉真一脸惊怒盯着我,我冲她一笑,她肿胀的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我伸手把她嘴里的东西抠出来,不等她开口叫喊,把一只大蛐蛐送到她嘴边,道:“叫一声塞一只进去。”
玉真恨道:“贱婢,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等她说完,把虫子连同碎布头发一并塞进她嘴里,冷笑道:“胖子最恨人家说他胖,出身卑贱的人最恨人说他贱。你连这点都不知道?我虽不觉自己卑贱,但被一个贱得不能再贱的人这样骂,也还是会生气的。我一生气骂人的人就惨了!”
我见把虫子放进她嘴里,把她吓得半死,便告诉她道:“别害怕,我在笼子找到它时,它已经冻死了。”
玉真欲呕不能,吐又吐不出。我笑嘻嘻将那一团东西拉出来,道:“你若不听话,我再找几只来。”
玉真恨道:“你想做什么?我跟你有何仇怨?”我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你,怎样?”玉真突然大声道:“来人啊!快来人呢!”
我从地上抓起一把什么东西全部塞到她嘴里,狠狠踢了她两脚,道:“这里静得很,丫头太监能过节的前头凑趣去了,不能过节的早睡下了,你喊不来人的!还有啊,现在园门也该关了,你的丫头奴婢再想找你也出不了园子,你在这最好安分点!”
看她一脸怨恨,我又向她脸上打了两下。她脸上已经是青红不济,头发长短不一的散了半边。
我笑道:“脸都花了,这下即便想做狐狸精也要再修练两三个月才能。”
玉真的神色想咬我几口,我贴在她耳边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贱吗?一个女人帮自己的男人找别的女人,一点人格一份尊严都不要了,当真贱的很,快到极至了。你说是不是?”
我一扯她的头发,她急忙点头,泪珠儿顺着脸儿一滴一滴向下滚。
我笑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委屈几次,你想开点。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哭,多丢脸!我受别人的气从来不会哭出来,你这一个多月把我折腾成什么样我何从说过一句?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一并儿讨回来!”
我拍着她的脸道:“别哭了,你不是也能像对付兰姝一样对我吗?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告状的时候就说你呕了酒坐在亭子里透气,无意间看见玉儿鬼鬼祟祟走过去,你一时好奇就跟上,想看看玉儿是不是要私会别的什么野男人,谁知半途遭了她的暗算。你告状时千万不要让安龚看见真儿这张美人脸,别把他怄吐了。”
我说完“呵”“呵”笑起来,笑了一半慢慢停住,冷冷道,“该死,我竟然忘了,小真儿愔与此道,那里还要我来教怎样说?不过还烦你向他传个话,让我柔柔顺顺给他当个贤良小老婆,容他朝三暮四,门都没有!”
我的头突然针扎似的痛了一下,定了一会儿又不觉有什么,转回来向玉真道:“记住了?”
玉真恨恨看着我,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平声静气说:“问你记没记住!”
玉真瞪着我点点头,我一巴掌扇过去,把她打翻在地,丢开她站起身道:“不远处有人看着你,你若敢动,敢弄出一丁点儿动静来,他就过来弄死你。你若老老实实在这呆到天亮,让起早的丫头太监看见,就死不了。听明白了?”
玉真惊惧的点点头。
我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将她身上的大毛披风扯了下来。潜到河塘边,将披风沾饱了水拖着回来。
玉真果然缩着不敢动,我冷笑道:“算你知事务!以后若敢欺负别的我觉得不该欺负的人,就没今天这样走运,我一定在你脸上划两道,不信你就试试看!”
我将披风上的水拧到玉真身上,拧完自己的手也快冷僵了,水也大半落到了自己身上。悻悻将湿披风扔到她身上,又踢了两脚才走开。
三更天时,我轻手轻脚起身,把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裹系在身上,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雪褂子,脚下蹬着一双轻便的小皮靴。
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干净利索。
我走到同心的床前,她侧身向里躺着。我将昨晚写的信拿出来,放在她枕边,用心道:“对不起,我要走了,不能带你一起``````。你有了这封信,就不会受我连累。好好保护自己!”
掩上帘子,我悄无声息的打开院门。
天灰茫茫的,地上有些湿意有一点白白的霜。清扫得太监也还没有起来,前后无人。我快步走向勤政厅,马车还停在那里。
我走到近前看四下无人,一转身掀开车帘钻进车内。挑起帘子向外看,宋阿姆住的小楼上已经点起了灯。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盆水从楼上泼了下来。
我坐在车里,掰着手指算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听见车外有马蹄声传来,我顿时一振,从帘缝里向外看,三个小厮牵来两匹马。
两个上马装鞍,一个向走到宋阿姆的小楼下等着。过了一会儿宋阿姆的丫头才出来站在楼上不知向下说了句什么,小厮连忙答应回来。
我放下帘子,听外面人道:“老太太和姑娘们要下来了,大伙暂避到别处。”
我听脚步声走远急忙下车,一溜身钻进车下。我戴上手套抓住凹槽试了试,又在腰间牵了一根粗布带挂到横梁上,它能分担一些身体的重量。将事先在披风下摆缝好的两根带子系上,不让它拖到地上。
我把周身又检查一便后,听见不远处有人道:“嬷嬷小心些!”宋阿姆的声音笑道:“慢些慢些,不急!”脚步声渐渐走近。
两个丫头扶宋阿姆迈步上车后,车又“吱”的一声,那个胖丫头也上了车。
宋阿姆笑道:“东西都齐了,把小厮叫进来吧,你们也不必再送。”丫头又道:“嬷嬷坐好,福儿妹子扶稳些。”
我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过来,连忙抓住凹槽,做好准备。那丫头又说了几句什么,才匆匆避开。
小厮上前赶马车,马前后嘶鸣了两声,车子不紧不慢动起来,我抓紧车身不敢乱动。
马车缓缓向外走,过门洞时,早有人先把高高的门槛撤下,一路平稳。过了一会儿,车突然渐渐慢了,最后在一片空地上停住。
车边有人道:“宋嬷嬷出府去。”
我听见金属敲在落地的声音,应该是枪杆掉在地上,不错的话已经出了内府,这里是外面一处门哨,不知会不会检查马车。
有一个粗厚的声音道:“你老等一等。王爷回府,现已进了大门,等王爷过去你老再出。”
他现在回来必是一夜未睡,回到住处自然要睡下,多半下午才会起身。他若醒来想起去看我一看,却寻不见我。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紧,身子哆嗦了一下,一只脚落地。
我吓出一身冷汗,听见外头有脚步声马蹄声。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妈妈不要着急赶路,我嘱咐王诚在城外候着,上任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宋嬷嬷在车内笑道:“王爷这是从哪里刚回来?可不是又忙了一夜。在忙也要注意保养身子。回去不可倒头就睡,好歹进些清淡的粥儿,走走再睡下。”
安龚答应,道:“把路让出来,让宋阿姆的车子先过去。”宋阿姆忙笑让几句。安龚又吩咐小厮,“路上小心些,不要走得太快。”有人连连应下,车缓缓行走起来。
青色的砖瓦从身侧滑过,无声无息。
我咬紧嘴唇,想着外面逍遥快活的日子,咧开嘴笑了,一滴眼泪不配合的滑到嘴里,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