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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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革新
“娘娘,”芝兰走来道,“这是方才女官送来的宫人名册。”
我忙放了茶,接过来翻看。
冗杂的人名,官名,正经比不得我在王府那时好记,翻了一上午,究竟难理出个头绪。正乱着,宫娥报说承瑞来请安了。
我略扬了扬头,示意叫瑞儿进来。
“儿子拜见母后。”脆脆的童声响起,我抬头,几日未曾细看,这孩子又长得高了。
“起来吧,”我示意宫娥去拿些点心来,笑道,“今儿看着你倒是精神呢。这几日母后光掰扯后宫的事情了,也忘了问你做什么,嬷嬷,最近瑞儿可曾怠惰?”
陈嬷嬷上来笑道:“皇子不敢怠惰,一来皇上催得紧,二来皇子也知道勤谨了,每日里读书不怠呢。”
“这才好,”我笑着点点头,“不过,也莫要一发地闷在屋子里,得闲儿了,去演习些骑射,岂不好呢?你父皇若是不准你出去,一会子母后说给他。”
“父皇前天说,要教儿子骑马呢。”瑞儿朗声道,“待儿子学会了,一定给母后打一头好鹿来享用。”
这小人儿的话逗得一屋子的人都乐了,我掌不住笑着抱起他道:“好啊,母后可盼着瑞儿能耐呢。”
说起“能耐”二字,我心中不禁有些打鼓——元昶登基前,明明已经拟好了册立瑞儿为太子的诏书,可现在不知为何,迟迟不颁诏,我心中总是有几分不安。
“母后,这是什么啊?”瑞儿摇着我的手,指着桌子上的宫人名册问道。
“哦,”我回过神来笑道,“那是宫中女官和宫女的名册。”
“母后要那个做什么呀?”
“管理后宫啊,就像你父皇在朝上治理国家一样。”我蹭着瑞儿的小脸,柔柔地道。
“哦,瑞儿知道!父皇说,知人,才能善用,母后这也是在‘知人’,是不是?”瑞儿敏捷地答道。
我轻轻一笑道:“差不多吧。”
“娘娘,天色不早了,歇下吧。”芝兰见状,在一旁劝道。
勰凤宫比其我们原先住的那个晟亲王府的跨院,自然是大了不少。屋子一大,总是显得空落落的。再加上我素来不喜欢一大群宫娥守在一边,这屋子里便显得更加寥落了些。我从那一堆堆的名册和账目中抬起头,见早先点上的三四根蜡烛,都已经只剩个头了,蜡花任是再夹,也难亮起来。我接过芝兰刚递过来的茶水,问道:“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快一更了。”
“捶捶膀子,”我对芝兰道,“皇上今儿歇在什么地方了?”
“回娘娘,这还不清楚呢。今儿有些风大,想是皇上歇在书房了吧。”
我听罢,低下头来不言语。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除非他出去办差,我已经习惯了夜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即便是我身子不方便,元昶也会一天不落地到我房中。今日这是怎么了呢?
“芝兰,”我不愿再往别处乱想,于是扭头道,“再去拿些灯来,我这里还没有弄完呢。”
芝兰想说什么,可看到我绝然的神色,只得下去拿灯了。
我略有忧伤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埋首于宫中的杂务中。
第二日早上,我顶着微微发红的眼睛,继续打理后宫的诸多事宜。
早膳刚过了一个时辰,便有太监报说皇上来了。
我撑起疲惫的身子,起身迎他。
“今天还真冷呢。看这一路过来,委实不易啊,”元昶呵着手进了屋子,“还是你这里舒服。”
我遣退多余的下人,伸手帮他解下身上的大氅,道:“皇上可加了衣服?这么冷的天,仔细冻出个好歹来。”
“昨儿在书房凑合了一宿,正经忘记了。”
“派人来臣妾这里取,还不是一个样,”我笑道,“小顺子越发地懒了,怎么这事情都不记得。”
“本是要他来的,后来见一更了,怕吵醒了你,或是惹得你不放心,这才没让他过来。”
“皇上这话可说偏了,”芝兰端着刚煨好的参汤进来,笑道,“娘娘昨儿为了等您,一晚上都没合眼呢。皇上不信,瞧瞧娘娘那眼睛便是了。”
“什么?”元昶道,“你……”
“越发地没规矩了!”我喝道,“什么地界儿,你也来混插嘴,还不下去。”
芝兰偷偷笑了笑,放下参汤出去了。
元昶却不甘心,托起我的下巴看了半晌,道:“怎生的一夜都没睡?真的是在等朕?”
“也不全是,一来,宫里的事情多,”我笑道,看元昶的脸色略微沉了沉,我忙补充道,“二来,臣妾委实也不习惯一人独眠,想来皇上在勤政殿都不歇息,臣妾怎么好一个人先睡。”
“是朕粗心了,”元昶揽过我,又蹭到了我脸上,“今儿朕就在你这里,可好?”
我笑道:“好,怎么不好。”
今日元昶的精神很好,朝堂上面的事情也颇为顺利,晚膳时吃得高兴,又将下面的厨子都打了赏。我见他兴致好,便开口道:“皇上,臣妾这几日翻阅了宫人的名录,有些事情,想和皇上商议一下。”
“什么事情,你看着裁夺就是了。”元昶明显不稀罕谈公事的口气。
“小事也不来聒絮皇上,”我忙陪笑道,“这几日翻检宫人名录和宫内的开支,臣妾觉得,颇有些浪费。眼下马上就到春节了,臣妾想,不若就趁着这个时候,去旧迎新,您看可好?”
“你的意思,是要裁减宫内的宫女?”
“正是,”我道,“不过,这事情只是其中之一。”
“怎么说?”
“开春不久,便是秀女大挑的日子,臣妾……”
“宫女裁减的事情,朕准了,”元昶道,“这些日子,朕也在琢磨这些事情,这宫里本就良莠不齐得很。张氏一族的旧宫人只怕还在,早些打发了他们,朕和你说话也觉得轻松。这样,朕明日便下旨,凡于成化、天佑年间进宫的秀女、宫女、低级女官,不论年龄,分批遣散出宫。后宫除太皇太后、皇太后两宫人数不减之外,自朕起,全减为先前的二分之一,如何?”
这正合了我的意思,我当初减人,只觉得花费过于庞大,不曾想还有旧宫人这一层,究竟是元昶的心思深,于是我笑道:“臣妾遵旨。那么,选秀的事情,皇上可也得心里有数,前几天……”
“父皇三年孝期之内,朕不想选秀。”元昶不待我说完,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听他这回答,我倒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三年内,后宫的烦心事倒会少一些,平心而论,我并不希望元昶纳一堆小老婆,毕竟,我已经习惯了擅宠专房。但这也是有坏处的:首先,太后那里我便没法交代,其次,内朝外朝还不知如何议论我的妒名呢。
然而见元昶这般的态度,我也低下了头,良久,方才道:“皇上,这选秀,是祖制。”
“那么朕来问你,”元昶道,“你也愿意朕选秀么?想好再说,”元昶见我要张口,忙又补充道,“别让朕抓到你欺君之罪的把柄。”
愿意?哪个女人不希望专房独宠?!这摆明了是要我作难,我忖度了片刻,柔声道:“皇上,这与臣妾愿意不愿意并无关系,今日,皇上已经是一国之君,天子娶九女……”
“可朕更在乎你我的想法,”元昶道,“玉儿,朕每忆年少时,与母后生存之艰辛,颇觉辛酸。究其个中原因,不过是父皇多内宠。故当时朕就发誓,此生除嫡妻之外,再无别宠。玉儿,朕的心,别人不能明白,你还不能明白么?”
我看着他炽热而诚恳的眼神,心中不禁为之动容,就势依在他身边,有些哽咽地道:“玉儿明白,明白……”
“这样,”元昶揽过我,坏笑道,“你可还愿意朕的龙床上,睡着别的女人?”
我听出他话中挑逗的意味,于是抬头故意噘着嘴道:“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坏东西。”元昶笑着把我拥进了暖床中。
“芝兰,前几日,你还是首功一件呢,”我轻轻地拂着茶上浮起的沫子,兀自笑道。
“奴婢不才,娘娘所指,是什么事情?”
“你说呢?”我颇有深意地笑道,“说本宫所不能说的话,知本宫者,非你莫属。”
自从那日元昶知道,我不习惯独眠。每日里忙完政事后,必早早地守在我这里。若是偶尔有事情脱不开身,便会打发小顺子来提前知会一声。对于这些,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娘娘过奖了,”芝兰跪下道,“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本宫岂有不知道的,”我笑道,“本宫在想,要赏你些什么呢?”
“奴婢为娘娘分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敢要赏。”芝兰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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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她颇有礼法的举止,心中不知为何却总有几分不安——自从元昶登基以后,她对于我身份的转变适应得有些过于快了,两下里倒让我觉得生分了起来。再想到她已经是二八年华的女子,我倒觉得,该考虑考虑她的姻缘大事。
“你便是要赏,本宫现在也没得给,”我玩笑道,“容本宫想想吧。”
“娘娘多虑了。”芝兰亦听出我的玩笑,叩头下去了。
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下也慢慢地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