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47.选妃
“什么, 选妃?”我听到钰菡的回禀,不禁停下了手上的逗弄,把正在嗷嗷叫的昭阳交给了奶娘。
“是。”钰菡挺着大肚子, 轻轻地点了点头, 低眉顺眼地不再多说一个字。
瑞儿和钰菡成婚后, 两个人也算是琴瑟和谐, 举案齐眉。别的不说, 单从钰菡的身子就能看出来——成婚四个月后,太子宫就传出了太子妃有喜的消息。元昶和我自然是喜上眉梢,各种各样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太子宫。转眼间春节一过, 到了鸿嘉元年,钰菡的身子越来越重, 我连她日常的晨昏定省都免去了。今日正看着昭阳在床上来回爬, 忽然停下人禀报说, 太子妃过来了,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她例行的请安, 不料她竟然开口和我讲,希望借我的名义为太子遴选良家女子,充裕东宫。
“这是谁的主意?”我把手边的拨浪鼓丢到一边,理了理衣衫,有些严肃地问道。
“回母后, 这是儿臣的主意。”钰菡仍旧是低眉顺眼地道。
“那, 太子知道你这主意吗?”我不肯松口, 依旧问下去。
“这……”钰菡犹豫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陪笑道, “母后,这事情左右也是为了太子打算, 儿臣想,太子,他,他不会有什么……”
我轻轻抬了抬手,微微笑道:“好了,这件事,本宫放在心上了。钰菡,你现在身子正重,安心保胎要紧,其余的事情,本宫心里都有数。嗯?”
钰菡看到我的神情,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晌午的时候,勤政殿那边的顺喜着人带了口信,说承泰跪在勤政殿外头了。
“嗯?”我微微蹙眉,略想了一刻,却松了一口气,想到这些日子泰儿也能支持着下床了,心里猜到这孩子大概是懂些道理了。然而终究是不放心,仍然问了一句:“这又是为什么呢?”
“回娘娘,”带口信来的奴才道,“奴才听顺喜公公说,是礼郡王自己去皇上那里领罪的。”
“好,”我轻轻笑道,“好,知道了,你事情办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我打发走了下人,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安慰和轻松——虽贵为皇后,可做母亲的,能指望的还有什么呢。
“母后,母后——”我方才安静了没有一刻,祜儿又尖声叫着跑了进来。我听到他这声音,身上不禁一激灵,心里暗暗苦笑,这安稳的时刻,委实是太短了。
“母后!”承祜忙忙地跑了进来,欢快的声音仿佛要将这宫殿的房顶掀翻,“母后,你瞧,瞧儿子打到了什么好东西!”
我抬起头,却发现这孩子手里拎着两只沾满血淋淋的雁子,不由地惊了一下,笑骂道:“作死的,又把这脏东西拿来做什么!”
“母后,儿子好容易才打到的。”祜儿见我往后躲,反而又拎着那两只死雁子往我跟前靠了靠。
“好好好,”我忙一迭声地道,“知道了知道了……芷若,快叫人把这东西收拾干净了,赶着送到三皇子的谨身馆去。”
“母后,先别叫他们去送,您听儿子说,这两个雁子,是舅舅教儿臣用,用,用那个,唉,叫什么法儿来着?”祜儿不知是忘了什么,急得直跺脚。
“是一箭双雕么,”祖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笑道,“我当自己是最不耐烦中原这些个花花叫法,谁知还有比我记性更不好的。”祖辉进来,一眼瞥见祜儿正跟我显摆他打到的雁子,忙劝道,“你还不快把你这些东西弄下去呢,你母后顶烦这带羽毛的扑棱棱乱晃的东西,还不赶紧收了呢。”
祜儿听到他舅舅这么说,倒一般地垂了头,嘻嘻一笑道:“祜儿听舅舅的。”说罢,便把死雁子丢给了下人。
“得了,”我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赞道,“看来你这几日是长本事了,一箭双雕都练得来了。得,赶紧去洗洗脸,回头再撞见了你父皇,又是一顿不痛快。”
祜儿这次倒也听话,规规矩矩地跟我行了个礼,出去了。
“也就你能拿得住他,”我苦笑着对祖辉摇摇头,“这孩子的脾性真不知像谁了。”
“姐姐管教儿子,实在是规矩太大,”祖辉毫不在意地笑笑,“这孩子要放在海西,一准儿是个做领兵的坯子。”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谁不知是这么个道理,可京城规矩大,要是现在就放着他出去尽着骑马射猎,将来一准儿是个祸害精……罢了,不提他了。祖辉,姐姐和你说正事,昨儿皇上跟姐姐提了你的官位。”我的神色有些担忧,“不是说在吏部你安排个差事,怎么你好好地反倒推辞了?”
“姐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祖辉自顾自地揉着自己的手指,“我就是受不了拘束,整天和那群穷酸办事,我可办不来。”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嗔道,“吏部可不是谁说进就能进的。再说了,你和祖寿都封了侯爵,现在祖寿领了太子少保,你却是什么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姐姐,”祖辉看着我,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回中原,是一心一意跟着姐姐,可姐姐也不能强人所难,当初在禁卫所,我就不如祖寿会办差,现在我们两个又不在一处,我就更没法自作了……”
我略一想,他说的也是不无道理,现在,他两个是横竖到不了一起——元昶不大喜欢祖辉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才要他去吏部磨练些时日,而不是直接给了瑞儿。可冲祖辉这样的态度,离开了祖寿,他自己是没法儿和外朝的朝臣共事的。我无法,想了一想,最后道:“那么依你,你是想去何处呢?可别跟姐姐说你要做个太平闲人,这可不是这么想的。”
祖辉低头想了一阵子,抬起头来认真地道:“我想去兵部的职方司。”
“兵部职方司?”我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这算什么!那里面门庭冷落不说,一旦边陲出了事情,头一个背黑锅的就是职方司!祖辉,姐姐知道你喜欢骑射,可兵部管事的地方也多,像考功司,不就是一个绝好的去处么?”
“姐姐,你知道我不喜欢做绣花枕头,”祖辉道,“考功司名儿听着好,里面还不是乌七八糟的穷酸在办事,今儿你上,明儿我下。姐,现如今谭家倒了,内外朝野也不像永徽年时候那么要命了,你就好人做到底,让弟弟我去职方司历练历练。况且,”祖辉眼中少有的精光一闪,笑道,“况且,姐姐早就把承祜交给弟弟了,弟弟领职方司,不正好可以带着指点他,收收他的性子吗。”
我看着祖辉脸上出现的少有的精明,不禁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笑道:“罢了罢了,再让姐姐想想,老实讲,职方司那个连小鬼都不进的地方,皇上倒是正愁没人使唤呢。你若肯进去,皇上倒不会说什么推辞的话。”
“那我就等着姐姐的好消息了。”祖辉说完,又与我闲话了一会子,这才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我瞧着祖辉离去,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心知元昶一会子又该过来了,便忙让下人去收拾准备。
“哟,”我看着元昶带着瑞儿过来,含笑道,“今儿凑巧,怎么一起过来了?”
“噢,”元昶解释道,“他说太子妃在这里,想带了一道走,正好今日散得也早,就让他一起过来,反倒便宜。”
“太子妃早回去了,”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孩子明明是新婚,感情也还过得去,怎么钰菡就急着提选妃的事情呢,“正好,母后这里还有一盒先前送来的好鹿茸,拿回去,给太子妃补补身子要紧。”
“儿臣替太子妃谢过母后。”瑞儿笑着一俯身,我看着他的神情,倒也觉不出什么不对,于是忙叫下人去给他取鹿茸,自己却先去了里间伺候元昶更衣。
“太子妃今日过来做什么?”元昶有些奇怪,“不是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么?”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原也没什么,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提起来给瑞儿选妃的事情。”
“嗯?”元昶一愣,继而问出了和我一样的问题,“这是谁的主意?瑞儿也知道?”
我摇摇头道:“听太子妃的意思,倒是瑞儿仿佛还不清楚。”
“咳,”元昶想了一刻,方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道,“太子妃只怕是在你这里得了不是——她身子重,伺候的事情做不来,又怕你挑眼,这不巴巴地找人来伺候瑞儿呢。”
“这算什么?”我哼了一声,“她倒贤惠的过了头,虽说怀了胎,可万一要是个郡主,还不又是一场是非。再等等吧,怎么也得等瑞儿有了嫡子,再作打算,皇上说呢?”
“朕也是这个想头,”元昶笑了笑,“瑞儿选多少嫔妃,朕倒也随他去,只要他自己把持得住,爱要多少就要多少。只不过立嫡以长,这是左右不能变的。”
“皇上圣明。”我笑道,我虽然觉得瑞儿纳妃的时机不大对,但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妥。我倒是一直担心元昶心里会不痛快——他一直说,瑞儿像他,这是不是说娶妻纳妾的事情也得办得和我们一样,这才算妥?现在看来,元昶倒没存这样的心思,这让我也放下了心。
“皇上,”小顺子在外面回奏道,“宁川八百里加急。”
“呈上来。”元昶的神色显出一丝警觉。
我随着他到了坤成宫的前殿,抬眼见瑞儿还立在那里,方知他也听到了宁川的事情。于是元昶将加急交给他,道:“念。”
瑞儿抬头看了看,发现我还在一旁,面上有些犹豫。我瞧了出来,正欲起身离开,元昶却一把拉住了我,道:“你只管念,你母后在这里,朕还觉得踏实些。”
瑞儿这才点了点头,朗声念了出来,宁川的加急与往常并无甚区别,大约又是边族不大老实,这次宁川一带的暮佬族侵入防城三十余里,烧杀无数。元昶听罢,半晌没有出声,只是微眯着眼睛沉思,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问道:“太子是什么看法?”
瑞儿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儿臣愚见,宁川防城素来防守得力,前方的将领也是我朝的英才,这次暮佬族能入侵三十余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应让镇北、平客两地的防城进行支援,立成犄角之势。同时命北廷镇抚将军出兵宁川,一举扫平暮佬族。”
元昶听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又坐在那里思索,片刻,他突然转向了我,道:“皇后的意思呢?”
“啊?”我一愣,从前虽说元昶习惯与我商量朝政,但从来没有谈及用兵之道,这一问,我倒有些措手不及,有些惊惶地道,“这事情,臣妾如何能知道呢?自来后宫少谈杀伐,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又不要你些什么,”元昶笑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说便是,无须顾忌那许多。”
我略略思索,于是开口问道:“宁川的加急是什么时候送出的?”
瑞儿听了,忙忙地看了那封奏折一眼,回道:“回母后,是鸿嘉元年正月初三。”
“这么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点点头,继续道,“太子方才说的镇北、平客两镇,兵马粮草一向可充足?这两地距离宁川有多远?”
“并马粮草一向充足,这两地距宁川快马走一天即可到达。”元昶颇有兴致地答道。
“那,臣妾妄猜,”我不由地笑了笑,“宁川现在已经安然无恙。”
“到底是卿卿,和朕猜得一样。”元昶不禁拊掌笑道,“瑞儿,你的主意不错,但是要记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宁川几个重镇都已形成犄角之势,救援是迟早的事情,不用朝廷督促,他们也会这么做。至于入侵三十余里,只怕是二月天寒,守备疏松所致,只要下诏命北廷镇抚将军严加治兵,切莫疏于操练即可。”
瑞儿脸上虽有些迷惑,但口中依旧称是,并郑重地点了头。元昶也不过多苛求,站起来舒了舒身子,径自走回了里间,自言自语道:“这回可倦了,备水,沐浴。”
下人们忙答应着进了去,我借口拿鹿茸在外面停了一刻,趁着这个机会,迅速低声道:“你做得不错,凡事自是要有些余地,才不会让你父皇忌讳……这个罢了,母后问你,你选妃的事情,是谁的主意?”
瑞儿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失神,但顷刻又道:“回母后,这是……这是钰菡今儿过来的缘故?”
“你给本宫老实些日子,”我瞪了他一眼,“母后可不管是谁的主意,真要选妃,也等有了嫡子再做道理,你房里又不是没有宫女伺候,这会子可别提这事情了,你父皇都驳了回去呢……”我低声说罢,突然略略抬高了声音,“得了,这些拿回去,给钰菡补补身子,她若是出了岔子,本宫可不依。”
“儿臣遵旨。”瑞儿说着,忙捧了鹿茸出去了。
我没等他的背影消失,便忙忙地去了里间伺候元昶。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在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背后,仿佛藏着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