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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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文君
“娘娘, 先时报来的名册都在这里了,您看看?”芷若边说边将人名册子递了过来。
“哎,”我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闷闷地道, “早知如此, 该在去年充裕东宫的时候多留下些人来, 也少劳这一次神, 免得费力气了。”
鸿嘉二年,承泰满了十五岁。元昶想着承泰未及成家,恐怕修书的时候难以服众, 于是一过春节,便开始和我商量着给泰儿选妃的事情。说到底, 选秀册妃的事情, 我是最不耐烦的。不过这次选妃, 倒也不大像前几次那般地隆重繁琐,与其说是选出德才兼备的女子, 倒不如说我和元昶希望给泰儿选出能够抬高他实际身份的名门闺秀,至于秀色,倒还在其次。
“怎么样?忙了这些日子,可有什么结果了?”元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悄没声儿地立在了我的身后。
“早知道这般, 这事情一早就该让皇上来做。”我撇了撇嘴, 歪了头道, “比上次给瑞儿选妃还费事情。罢了, ”我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 终于圈了出来几个,丢了手中的笔, 道,“究竟大概齐选到什么样儿的,皇上给个准话儿吧。”
“不是说了么?”元昶皱了眉头,道,“本就是为了他修书的事情,从朝廷钟鸣鼎食之家选出来就是,若是文渊阁大学士家中有字待闺中的女孩儿,就是最好了。”
“文渊阁大学士?”我也一般地蹙了眉头,道,“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臣妾担心,若是太过张扬,会不会有喧宾夺主之嫌?”
“卿卿是担心……老二的婚事,会把瑞儿比下去。”元昶挑眉道。
“说来倒也不会,只是臣妾担心,这么做,会不会让朝臣非议,万一挑起了没来由的事端……”我低头思索道,“皇上总该记得,去年秋狩的事情罢,虽说与泰儿无关,但若是让那不当心的人再翻起些是非……”
“言之有理,”元昶突然笑了一声,低下头去细细看那个单子,瞧了一刻,便道,“这几个……除了申向致家的女儿之外,倒还都差不多,卿卿的意思呢?”
我抿嘴笑道:“皇上的意思呢?是挑进宫里看看,再做思量?”
“不必了,自来皇子妃没有这样的规矩,”元昶摇摇头,“朕想,如若不然,就从中原的江南籍官宦家中挑。”
“也好。”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也能安抚了中原。况江南多才子,这样身家的姑娘,应该错不了。”
“卿卿看这个如何?”过了一会子,元昶突然指着其中的一个道,“翰林院掌院的易年应家的三女儿,朕也听说易家人是素有贤明,饱读诗书,易家的三小姐也素有女诸生的名声。”
“江南易家,”我有些疑问,道,“倒是不错,既然皇上说好了,就定下来罢了。”
“其实,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元昶沉吟了一下,道,“今儿早上,申向致跟朕荐了一个人去修书,这个人,就是易年应的侄子,易家维。”
“那倒是瞌睡了碰上枕头,”我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选定了易家的小姐?臣妾这就让内廷准备六礼的内备物件。”
“嗯,让钦天监赶紧把日子定下来,为了修书的事情,他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元昶点点头,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晃了晃肩膀道,“哎?昭阳呢?怎么今儿没见她过来?”
我忙转头问着下人,只见鼓瑟出去了一阵子,回来回道:“回娘娘,公主闹着去找礼郡王,芙蓉殿的嬷嬷拦不住,就……”
“这也太胡闹了!”我忍不住喝道,“不是说给管事的教养嬷嬷,怎么又放了出去?书房是公主去的地方么,来人,快去把公主带回来……”
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元昶就在一旁打了圆场笑道:“罢了罢了,不到两岁的孩子,你和她好好儿说便罢,你身子也不大好,莫动肝火才是。”
“哟?”我挥手遣走了下人,一斜眼道,“臣妾没记错的话,当年潜邸的时候,太子可还不到一岁,就被皇上管得连话都不敢说,莫不是当初还动了手教训?怎么现在臣妾一句重话都没说,皇上反倒心软了。”
“你又来翻旧帐,”元昶一把锁住我的腰,作势有些狠狠地道,“说了管教他们的时候你不许插手,又来说这些做什么,嗯?”
“公主的管教,可是算在后宫内朝的,”我眯起眼妩媚地笑道,“这话,臣妾倒该完璧归赵——以后臣妾管教昭阳,皇上不许插手。”
“好啊你,敢跟朕放肆,看朕怎么收拾你……”元昶说罢,立刻俯身用力吻了上来,我会意,立刻伸手紧紧地攀在了他身上。这一次,元昶力大的仿佛要将我揉进他身体里面,我们仿佛很久都没有这样疯狂过了,他一把打横抱起我,朝内宫的帐子里走去。
“等等,这是白天……”不知为什么,我有些支吾。
“年轻时都不忌讳这些,现在做什么鬼?”元昶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一脚踹上了门扇,猛地扯下了帐子。
“娘娘,娘娘……”方才安稳了没一刻,外面芷若的敲门声又渐渐响起,我觉得有些不耐烦,只得尽力推开元昶,尽量平静地高声问道:“什么事?”
“娘娘,方才太子妃回报说,皇长孙仿佛是染了风寒。”
“噢,”元昶对这个消息似乎根本不在意,忙忙地又要压过来,我一边应付他,一边尽力把话说清楚,“去传太医,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本宫一会儿就过去看看!”
“你急什么!”我打发了下人,在元昶身上捶了一把,“佑泽病了,没听见么?”
“什么要紧事!”元昶模模糊糊地回了一句,“多大的病症,要你这么操心,你就先把心放在朕身上,可好?”
我无奈地笑笑,却又享受般地闭上了眼,渐渐沉浸在这许久未曾有过的疯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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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紧赶慢赶,泰儿的婚事还是给定在了七月,我们这边忙乱自是不必说,易家比我们还要忙乱几分。
“母后,”这日,瑞儿趁请安的时候和我悄悄儿地提到,“易家那边,宫里可派人了?”
“这在选呢,”我有些烦闷地道,“又不想大意了,可又怕时间上赶不及。”
“母后若觉得事情多,不如让钰菡来分去些。”瑞儿笑道,“可巧现在也都需要人手呢。”
我抬起头来,不由得叹了一声道:“佑泽不是身子不好么,你这当爹的越发疏忽了。再说,云氏也怀着身孕,钰菡少不得要费心呢。”
瑞儿的神色有些尴尬又有些失望,只是陪笑道:“原是儿臣想着母后,正竟忘了这些呢。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儿臣可没干这样的事。”
“又犯贫,”我笑骂道,“赶紧回勤政殿罢,别在这里没大没小的。”
正说笑着,只见太子宫又打发人来说,佑泽的身子仿佛又不大好了,我听罢,心下起了一丝丝烦闷,连忙先安慰瑞儿去了勤政殿,自己又忙忙地去了太子宫看顾。
“怎么总也好不起来呢?”我面色不善地责备太医道,“这都多少日子了!万一皇长孙有个好歹,先摸摸你们腔子上有几个脑袋!”
“臣万死……”
“母后也别太担心了,”钰菡见我这样,反而打起精神安慰我道,“听老嬷嬷们讲,小孩子犯病是常有的事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祖宗的洪福庇佑着他,儿臣知道,佑泽不会有事情的。”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听下人回报说云良媛过来瞧佑泽了。钰菡的面色倒是相当平静,只是淡淡吩咐道:“云良媛有身孕,你们下面的怎么也不劝劝。”
钰菡话刚落音,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子有些费力地把着身子进了来。
“罢了,”我见状,开口道,“云良媛正有身孕,免礼罢。太子妃方才说的,怎么你们都当作耳边风!这屋子里药味重,仔细伤着云良媛。”
“皇后娘娘这么说,奴婢可担待不起。”云良媛忙有些诚惶诚恐地道,“奴本妾室,幸得孕麟儿,乃是仰托太子和太子妃的荫庇,岂敢恃子而骄,坏了礼法。”
“云妹妹的心意,我也领了,”钰菡有些无力地笑道,“佑泽的身子已经好许多了,妹妹不必担心,好生养胎才是正经。”
几次三番客套下来,云良媛该尽的礼数也尽了,于是便转身离了开,我有些忧心地望着她的背影,转头再看看脸上波澜不惊的钰菡,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佑泽这些日子的起居,是你亲自查验的吗?”
钰菡愣了一下,回道:“这屋里的嬷嬷下女,全是太子和儿臣亲自挑选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向自己也不过是疑惑罢了,于是不禁顿了一下,有些含义不明地笑道:“那自然好,不过,你自己,可要多留个心眼儿呢。”
“儿臣明白了,”钰菡浅浅笑道,目光却又放到了躺在小床里的佑泽身上。片刻后,钰菡竟然轻轻地笑着,若有所思地问道,“母后,二弟的婚事,可定下来了?”
鸿嘉二年七月初六,皇次子承泰行大婚礼,聘娶中原江南府易家三小姐为皇子妃,大婚礼成后,加封礼郡王嫡妃。
“好,你们也赶紧坐下吧。”大婚第二天,依照惯例,皇子和皇子妃还是要回来给我和元昶见礼。今日恰好时候早了些,元昶还未来得及上朝,便留在坤成宫一道受了礼。
“罢了,”元昶笑道,“皇后,你接着和他们嘱咐罢,前朝的事情再不去,可要有人说三道四了。”
我笑着起身恭送他,一边将昭阳拽在身边,不让她粘着元昶。
“罢罢罢,你父皇都走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到泰儿和新王妃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不禁笑道,“坐罢,本是一家人,做什么弄得那般生分。”
“母后,”昭阳这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又闹着要元昶回来,反而紧紧地盯着坐在泰儿身边的新王妃瞧,“这就是二姐姐吗?她穿得可真漂亮!”
“什么二姐姐,那是二皇嫂,”我轻轻一笑,捏了捏昭阳圆润的脸庞,转脸想着承泰身边的人儿道,“看来,本宫这回可没选错人,连这个挑眼的丫头都说好呢。”
易家小姐有些羞涩地一笑,轻轻垂下了头。
“孩子,”我笑道,“本宫方才想起来,这还不知道你的闺名是什么呢。”
“回母后,”那女子声音有些颤抖,轻声道,“儿臣闺名文珺。”
“文君?”我兀自念叨,半是打趣道,“可是‘当庐卖酒,相如文君’的那个文君?”
“母后说笑,儿臣的珺字,要多一个玉字边。”文珺听我如此说,脸儿霎时又变得红红的。
“易文珺,”我笑道,“名字虽然拗口些,倒也别致,难得你们易家心思巧妙,取个名儿还有这么好的念法……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文珺你先前可曾进过宫么?本宫倒瞧着有几分眼熟呢。”
“母后,您忘了么,皇兄宫中的易昭训,原也是易家的女子,倒和文珺是叔伯姐妹呢……”泰儿看着文珺委实羞涩,便笑着开了口道,“文珺初来乍到的,您就别再打趣她了。”
我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昭阳先开了口道:“二哥哥你怎么偏着二皇嫂呢?”
一屋子的主子奴才都笑了起来,泰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忙有些赔笑似的道:“阳妹妹说的什么话,妹妹哪只眼睛瞧见二哥哥偏着你二嫂了?”
“怎么没有?”昭阳扎着手叫道,“二皇嫂头一遭来,二哥哥就把皇嫂打扮得那么好看!上次我找二哥哥要的一只带凤凰的黄金钗,二哥哥好些日子都不给,今日二皇嫂却戴了那么多,可不是二哥哥偏心!”
“你这孩子,”我笑着把昭阳抱在身上,却不禁觉得这孩子沉了不少,究竟两岁了,不比先前,“贪心不足!小小年纪怎么就学得这般样子。”
“不碍不碍,”泰儿反倒高兴了起来,转身从文珺头上拔下了一支五凤朝仪簪子,笑道,“原是儿臣忘了这事情。阳妹妹,这个簪子算二哥哥给你赔罪的,可好?”
“你少胡闹!”我一把打掉昭阳正要伸过去的小手,对承泰道,“都是你们爷儿几个惯得她!要什么都给,这还有没有道理了!!那簪子是郡王皇子妃才能用的,你就这么给了,慢说礼制不符,就是文珺愿不愿意你也得顾着啊。”我一眼看到正要开口的文珺,连忙道,“行了,谁也别说什么,就算是公主,也不是这么惯的事。你们回来见礼,原是赏给你们东西,哪里能再要你们搭进来!芷若,去把本宫房里准备好的玉如意拿过来。”
文珺见到有赏赐,慌忙起身谢恩,我连忙示意她坐下,又笑道:“这个玉如意,也是先时本宫大婚的时候,先帝爷赐的。上一个给了太子妃,这个,就给了你吧,”我转眼看着泰儿道,“怎样?母后可没偏心呢!前些年就巴望着这些,现在,可不是合了你的心愿,嗯?”
承泰刚要起身回话,却瞧见门口一个奴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奏道:“皇后娘娘,皇长孙,皇长孙他,他不好了——”
“话说清楚,怎么不好了?”我轻轻皱了眉头,这些日子,这样的回奏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皇长孙他,他——”那下人不知为何却不敢再说了。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霍地起了身,撇下了泰儿夫妇,开口道:“传太医,本宫……本宫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