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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胭脂骨

作者:不终朝 | 分类:言情 | 字数:26万

3.夜客造访

书名:美人胭脂骨 作者:不终朝 字数:3572 更新时间:2024-10-10 22:38:14

冬季还长,依旧是一夜的风雪萧瑟,大道两边临了几排参天大树,枝叶不断乱摆,树影鬼魅一般的颤动。

陆公府的门外,垂着两只巨大的灯笼,却发出近乎惨白的光,正随大风旋转摇晃,使得夜色越发恐怖。

她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才敢趴在大门上,把眼睛朝门缝望去。若是她敲门,出来的会是谁呢,会不会又是大小姐的人,把她有一顿狠狠的打?

便是在沉思中,一把伞靠近她,从伞下探出一只白净纤细的手,将她油腻腻的头发一把拽起来,她大叫一身,裹身的被褥掉在了地上,一身脏兮兮的衣衫露在人前。、

陆公府二小姐陆千芊冷漠的脸从油伞的阴影下露了出来,身后还立着七八个人。

“胭脂?你怎么在这里?”

她奋力的挣扎了几次,陆千芊才松手,指间拽走她几根头发,她蹲在地上抱着疼痛的脑袋,眼泪汪汪的装可怜,“小姐,是我呀。”

陆千芊面色难堪,低声质问:“我找你好几日了,跑去了哪里?都说是你兀自逃走了,是不是真的?”

她眼泪鼻涕顷刻而下,脸上黑黑白白,像个膝盖,“奴婢不敢逃走,奴婢若真想逃出去又何必回来?小姐你不知,你去京城的第二日,大小姐便找人来折磨奴婢,还把奴婢从府里丢了出去,奴婢几日来躲躲藏藏不敢回府,是怕还未见到小姐你,就又被她们抓住,那奴婢就真的要死了……”

“行了行了,不必再说了。”她回头,对身后另一把伞下的客人解释起来:“让你见笑了,都是府上一些小事,无疑脏了你的眼,今夜还是先行入府休息,有何事明日再说可好?”

那客人对身后数个随从低声嘱咐,淡淡望了胭脂一眼,便迈入府门。

夜中安顿了客人,陆千芊了解了事情经过,考虑到府上有客,不好当面罚那些滋事的下人,便唤小厮连夜去城西染坊,买回来几桶朱砂染料,当夜让人一桶一桶泼在陆因茵所居院落的屋顶上,且把池塘也染了色,这才解气回屋去了。

回到陆公府的奴婢胭脂,正在自己的小屋中生暖炉,腰上有伤,匆匆抹了药,最让她担心的还是脸,她对镜又瞧了瞧,发觉几日未料理,已经有惨白的皮肉翻了起来,眉梢也被擦破了,索性今夜天色沉,无人细看她。

她又将门窗检查一次,确认关的极牢固,才对镜揭下了破损的人\皮/面具,镜中露出另一张脸,因为长久的不见天光,肌肤异常细嫩白滑,上唇红\润微翘,黑漆漆的眼睛,像工匠手中的人形偶,缺乏一些生气。

她叠起桌椅,翻上房梁,找到了余下的几张人\皮/面具,却在这时,有人叩响了门。

“胭脂,胭脂,是我。”她问来者何人,来人却始终只道:“是我。”

这声音耳生,不知道是谁,她心中盘算了一把,“我在,可是我累了要睡了,您也请早歇息。”

那人颇有些犹豫,良久后才道:“那好吧,我此行带了宫中上好的金创药,就放在门外的青石阶上,我看你像是有伤,应该用得上。”

是宫中的人?是陆千芊带回来的客人?她心思百转千回,更加小心:“多谢您挂心。”

那人走远了,却突然折回来,“你要小心谨言,以往与你说过许多次,莫要总是与人逞口舌,这回怕你又是这样才被人欺负吧?还有,我让你每月写书信给我,先前还能收到,后来怎么没了,莫不是你忘的一干二净了?”

胭脂此时已戴好新的面具,却与那人隔着门,始终不敢拿下门闩。

她似想起什么,打开床下的一个木屉子,厚厚的衣物下藏有旧信件。都是一人寄给宋胭脂的,她早已拆开看过了,都是些闲言杂语及思念之情,虽是如此,恐怕日后用得上,她没敢扔。

既然此人和宋胭脂来往书信,必然能识别出宋胭脂的笔迹,宋胭脂的字小巧娟秀,而她的字清丽细长,无论她怎么仿造也不像,未免遭怀疑,她不曾回信,渐渐的,来信少了,她竟就忘了有这回事。

那人还在门外,声音萧索下去,“你怎么不肯说话了,为何今夜一见,我总觉得你变了,不像从前的你了。”

胭脂端着镜子又瞧了瞧这脸,尚不知从前宋胭脂在私下,是怎样的神态与语气,她学不完全,唯有一副奴才相,她可以仿的□□分像。

“还请你早些休息吧,我这几日发生太多事,身心疲惫,太累了,明日还要早起伺候二小姐,”她顿了顿,装腔作势道:“其实,也有些话要与你说,其实,我心里也记挂你,信件并没少写,但都被主子劫下来了,你我身份毕竟有别,各有高低,我也想明白了,往后你也改了吧,免得二小姐看见,我又要受罪了。”外头是长久的沉默。

客人的身影印在门上,但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很久后才离开。胭脂松了口气,连忙将信件重新翻出,铺在床上一再查阅,终于看见那些来信的落款:如仕。她在舌尖一绕,觉得此名十分耳熟,但如何也想不起来。

第二天清晨,北苑传出一阵阵喊叫。

胭脂梳头换衣,甚至在这相貌平平的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不久后,陆千芊让人来敲她的门,她前去见陆千芊,便听她道:“你今日倒是很会收拾自己,也好,既然是给你报仇的戏,你就要漂漂亮亮的瞧着。”

北苑那头乱作一团,因四处是红漆,似被血水喷洒过,连苑落里的积雪也染了个透彻。池塘中,陆因茵最爱的几尾锦鲤,已翻肚浮在水面上,陆因茵站在池边,咬碎了银牙。

路尽传来一阵风铃似的笑声,陆千芊一身美妆,身上穿的不知又是哪一宫的娘娘赐的春花新袍,走起路来衣尾翻飞,整个人都飞扬跋扈。

陆千芊一向张扬,此刻更是难掩悦色:“哎呀,上回要购一批料子时姐姐还极力反对我选朱砂红,没想到此次我从京城回来后姐姐竟就爱上这颜色了,居然把北苑都漆红了,哟,瞧这花草也是,真是别出心裁,有点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不怕爹……”

“嘘……别提爹,爹哪儿有时间照料你啊?”

陆因茵浑身颤抖,恨不得将亲妹妹剥皮吃下,却一句恨意也不敢说。

陆公府的老爷——陆德,是皇城内的两朝太傅,三十多年来教诲及辅佐皇帝,皇室后代出生,无论男女也一并交于他来授予四书五经,所谓一日之师终为父,陆德在宫中虽无实权却也小有分量。

五年前皇帝随国师赶往天山,临行前卧在垂帐内下诏,命陆德一心扶持世子,不得离开皇宫半步,直至君王回朝,京城太傅府尚是空的,家中老宅只好留给两位亲女打理。

大女儿陆因茵已算是他的老来之子,小女陆千芊更加受宠,偏偏她较姐姐生的更娇嫩似花,打理府中大小适宜又拿捏得当,陆德很是满意,便将老宅中百余人交予她管制,年仅十九的陆千芊井然成为一宅之主,而陆因茵涂有大小姐的名,却毫无半分权利与威信,对这个妹妹自然又妒又恨。

此时她夜中入寝的白袍来不及换去,长发披散在腰后,双眼通红,像个夜叉,“你就是仗着爹疼你,可我也是爹的女儿!我还是你的姐姐!你别事事逼我!”

“姐姐,这几年我也劝你许多次,不要整天与我闹,你也知道的,只要你还在陆家吃上一口饭,凡事就该听我的,你若不顺心大可以去一趟京城向爹告状,何必放自己的下人来为难我的下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陆因茵半年前避开陆千芊去了一趟京城,却被生生挡在皇城门外,她当即请宫中公公传话给陆德,说的是亲妹妹几年来蛮横霸道,更一度将她禁足,言语时哭的声泪俱下,谁知烈日下等了三个时辰只换了陆德一句传话:赶快回家,学学你家妹。就只此一件事,把她气的卧床半月。这陆公府大小姐的位置坐的并不舒服。

见她不语,陆千芊乘胜追击,昂头斥骂:“你不要假装听不懂,不要说爹不回来,就是爹回来你以为你就能翻身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还要处处与我为敌?如今陆公府牵扯的事,不是你这等小女子可以应付的,既然如此,就给我安安静静的呆着,继续做你端庄贤良的大小姐,不要再给府上惹是生非。”话毕陆千芊却收了厉色,扭头对胭脂笑道:“真是不中用了,说几句话,就把我嘴皮子磨破了,待会儿去把杏仁茶给我热了。”

陆千芊这个人,刁蛮可恶,但对她这个下人,也算是赏罚分明,即便她欺负她,也不准旁人来欺负她。

胭脂今日心情好了不少,午后便倒头大睡,一过便是几个时辰,待她被人摇醒,天已经黑了。

陆千芊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小松扒在她床边,一对眼睛忽闪忽闪,见她睁开眼便挥起手中字条。

“姐姐姐姐,小姐叫你把她的裘衣给她送到东来酒楼去,她现在冷的紧,你快去送吧,她等久了该气了。”

胭脂手脚酸软,兀自摸了摸额头,又摸了一把小松的额头,顿时明白自己染上寒气,烧了起来,她再次倒下去,喃喃道:“她出去了?去东来酒楼做什么?”

“昨儿晚上不是京城来了一位大人吗?听说很是重要,还要在府里呆上几日,小姐就在东来设宴,城里有头有脸的都赴宴去了。”

莫非是昨夜那人?

“那位大人叫什么?”

“那我不知道,没听小姐说起……咦?”小松古怪一笑,朝她使眼色,“你怎么也打听起来了?难不成你瞧见他了,瞧着特别顺眼吗?”

“小妞妞,我瞧你倒是很顺眼的!”胭脂猛得跳起来伸手抓她挠她,两人大笑着滚到一处。

笑过后,她接过裘衣,匆匆往东来酒楼去了,虽说途中风雪大作,但她身子里好似有一股热气,薄衫简衣丝毫不觉得冷。

到了酒楼,楼下早有陆千芊的白衣小童在等,他接过裘衣尊称一声姐姐,便送了上去。楼上阵阵笙歌,搅得她一阵阵出现幻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头也昏昏沉沉,正准备离开,那白衣小童便下来叫她。

“姐姐,小姐让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