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记
作者:木影寒 | 分类:言情 | 字数:1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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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那是什么时侯的事了?
才过了二年吗?
可感觉里, 似乎,已经有了一百年那么长了。
初见时,帝都繁华街头, 曲水河边, 寒梅树下, 那孑然独立的青衣男子;双眉紧锁, 孤寒凄清。
再遇时, 红袖满楼、丝竹盈耳,他独坐一隅,清贵高华, 萦绕着他的,依旧一片孤寂。那一天, 衡长庆找到了我, 他扣留了母亲, 又查问那名乐师的下落。衡长庆最是无情无义冷酷自私之人,他可以冷落侍妾, 可以把妾送给别人,却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妾侍与别人私奔。
如果母亲与乐师一道落入他手,必定受尽折辱。
没想到那一身孤寒的青年公子,竟能劝得动衡长庆放了母亲,又不再追究乐师之罪。
原来他竟是当今的太子宇文连玉。
知道他的身份后, 我有些明白他心事重重的原因。他虽身份尊贵, 却也是庶出, 是他的哥哥病逝之后才登上了太子之位, 也因此, 他被心怀叵测之人恶意揣测,说前太子不是病死, 而是被毒死的。不过,目前有资格当太子的年长皇子只有他一个,其余都还年幼,单凭那些没有证据的流言还动摇不了太子之位。让他真正忧虑的,是三个独掌一方军政的异姓诸侯。
他虽居太子之尊,是大充未来的统治者。可是大充的土地,却早已不在帝都的控制之中。
我的那位父亲,最会钻营逢迎,利用我与太子之间的知交,极力与太子拉拢关系。他急欲对太子表达忠心,竟为了我上表朝廷,要封我为郡主,还要恢复母亲云蜀国公主的身份。说云蜀国虽亡,但与生俱来的尊贵却无法改变。
然后……是第三次见面,帝宫阙室之中,满座俱是权臣王侯,他锦衣玉冠,尊贵威严,先前的凄清孤寒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他对待前来赴宴的一众达官贵族虽谦和,可谦和里却是不容冒犯的尊贵。
一曲舞终,他凝视着我温和而笑。
那一刻,我的身份已不再是低贱的舞妓,虽然册封郡主的旨意还没有真正下来,但已经是雁临郡守衡长庆名正言顺的女儿。
而一位郡守的女儿,有资格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携带着那张传说中的秘图,我独舞在权贵云集的太子东宫。
自然,那张秘图是假的,而我将嫁给太子的传言也是衡长庆有意放出的。
事实上,即将嫁给宇文连玉的,是衡长庆的嫡女衡悦,真正的秘图,将随着她的嫁入皇室成为宇文之物。这是衡长庆一心想要的联姻。而我,只是为了转移诸多虎视眈眈的目光而已。
彼时,水獍侯去世未久,玉赫无极杀了侄子取而代之,刚继承水獍侯之位,因政权未稳未至太子宫赴会。而青曜侯皇甫羽目光短浅,贪小利不顾大局,只知排挤嫉忌弟弟皇甫玉衣,就算知道秘图之事,有染指之心却无染指之力。
所以,我如此高调出现的目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苍狼侯。
坐于宇文连玉下首的那位苍狼侯,大充四公子之一的玉宸公子,位高权重却又俊美无俦,在满座的华服美冠之中,他一袭纯黑服饰,非但没有遮去他的光芒,反倒衬得他更加与众不同。
一舞终了,他果然抢在宇文连玉之前开口,向衡长庆硬要了我去。这个苍狼侯是如此嚣张,就算我还未被正式封为郡主,可身为郡守之女,他竟然只说“送他”,而非“嫁他”。摆明了我将无名无份进入那苍狼侯府。但就算苍狼侯欲强要那位真正的郡守嫡女衡悦为妾,估计衡长庆也无法拒绝。
一切全按照着衡长庆的计划进行着。
枫曾经劝我不要去。可是母亲的生死,我的生死,全在衡长庆操控之中,我别无选择。为了衡长庆的契约,与宇文连玉的承诺,孤注一掷也是值得的。
枫说不能相信这些人的承诺。但我选择相信。因为那时他的一身孤寒凄清不会骗人,宇文连玉看着我微笑的神情也不会骗人。只要那时有一份真,我就报答他十分。
那晚,枫把她刚制出的蛊下在了我身上。那个蛊叫做情蛊,对身为女子的蛊主无害,可是与女子欢爱过的男人,便会中此蛊毒,一生再无法离开那女子,否则便会在一年后死去。枫的用意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让苍狼侯不敢随意杀我。而我却觉得,这个蛊用来试探男子情义的真假可真是绝妙啊。
我被苍狼侯带走。本想让苍狼侯中了蛊毒后自己再寻机离开,但没想到苍狼侯早已识破衡长庆的计划,竟然将计就计要了我为妾,让衡长庆等人以为他中计,可他却早已将真正秘图夺到手,将我手中的假秘图借由衡悦之手送进了皇宫。
我在苍狼侯府住下,边忍受苍狼侯的嘲讽,边寻找机会。后来,在枫的帮助下,终于让我拿到了那张秘图,却不敢直接送出侯府,而是让枫保留着,我自己却逃出侯府,以转移苍狼的注意力……
只是没想到,一场落水让我穿了过来,一切就全都乱了套。
总是板着脸的冰淇淋,突然冒出来的苍狼……
可这里全都变了样。
不知为何,我竭力想排斥出去的那些记忆,却在此刻极清晰地闪现,我越排斥,它就越清晰……
只记得那个春天的晚上,宇文连玉来找我,与我一道,站在漫天星光之下。
“你喜欢我吗?”我问。
“……我只觉对不起你。”他道。
“你喜欢我吗?”我固执地又问。
“……喜欢。”他看着我,眼中有压抑的痛苦,“可是……”
“我的身上下了情盅,只要与我欢爱,这一生便只能喜欢我,再离不开我。明天,我就要离开帝都,为你去毒害你那强大的敌人。可是今夜,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敢不敢与我同生共死呢?”
宇文连玉惊愕地望着我。
我又问:“你敢不敢呢?不,应该说,你愿不愿意?”
宇文连玉转开了目光,不与我对视。“思棠,你……”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回答。堂堂太子,怎么可能与一个舞妓同生共死?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说‘愿意’。只是,太子殿下,如果你没有喜欢我到那个份上,就不要以那样的温柔姿态来撩我。我也坦白告诉你,我也并未喜欢到能够为你死的那种程度。我为你做这件事,是为了我母亲的自由,为了我自己的自由。所以,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
“思棠!”宇文连玉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我。
“让我们合作愉快吧,太子殿下。”我拨开他的手,走得无牵无挂。我的心中不是不悲凉,但远远谈不上伤心。
可是,在雁临郡守府中,他犹豫的、却最终没有伸出的手,却使我想忘也不能忘……
身心的痛苦让我不堪忍受,渐渐沉入半昏迷之中。忽的,下颔的剧痛又使我清醒过来。
“想起谁了?”一个声音在耳边问。
我有些迷茫地缓缓睁眼:“什么?”
“宇文连玉?”在我毫无防备之下,玉赫无极淡淡道出那个名字,令我从心底陡然泛起一阵寒意,我连忙收摄心神,不敢让自己的神情有一丝颤动,只依旧那样微睁着眼,迷迷茫茫望着他,喃喃:“什么宇文连玉……”玉赫无极在上方注视着我,我能够清楚看到那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我娇软虚弱的倒影。
半晌,玉赫无极嗤地一笑, “我听说过你与那位年少风流的太子间的事。怎么,被喜欢的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
宇文连玉是年轻,可是风流?我只看到过他的孤寂清寒,看到过他的尊贵高傲,看到过他的隐忍彷徨,却压根没见过他有过任何轻狂风流之态。
显然,玉赫无极对那位年轻的太子甚是轻视。或许在他眼里,只有苍狼才是他的劲敌。
“出……卖?侯爷的话我不明白。刚刚那样……”我羞怯不胜地转开目光,软软绵绵说,“哪还能分心想别人呢?”
玉赫无极笑一声,手指抚过我眼角,“是吗?那这眼泪是为本侯而流?”
眼泪……
我方感到眼角那凉凉的干涩。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流泪。我心惊于自己不受控制的软弱情感,以致于开始恨自己原本的身份衡思棠来。如果我只是麦雅棠,就不会受到这些往事的干扰,就可以单纯地恨这个世界上所有对不起我的、敢得罪我的人,然后竭尽所能的报复回去。
女人的眼泪,往往是作为武器来赢得男人的怜惜,而不是因为软弱而流。面对眼前这残酷无情的玉赫无极,更是如此。外貌上,越是娇弱无力,便越是能满足眼前男人的征服欲,可是精神上我绝不能有一丝的放松,绝不能把内心的软弱暴露在他眼里。
我微动了动,想抬手搂他的脖子,可一牵扯下原本有些麻木的伤口一下火辣辣疼痛。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不用刻意假装,眼里立即又涌上泪水,迷迷濛濛望住他,带些微哽的呢喃:“侯爷……”手肘微曲,一手触着他腰上肌肉微微用力,一手刚够着他撑在我脸侧的手臂,我虚软地握住,“刚刚……侯爷那样用力,我以为我要死了,要被侯爷揉碎了撕裂了,好疼,好难受……”微微哽咽的语气,带着些委屈,带着些撒娇,控诉他的粗暴。
随着我低低软软的娇糯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袅袅的尾音在屋里回荡,身上的男人眸色开始变化。蓦的他抱起我换了个姿势猛地一顶,我尖叫一声,感到眼前发黑,急忙搂住他脖子,声声哀求:“侯爷饶我!饶我!”一边在他耳边哀哀求饶,一边用力咬啮我的嘴唇能够够到的他的耳廓、鼻尖、肩头……我越是哀求,身上的男人便越是亢奋。
终于,我抵不住阵阵袭来的昏晕,努力撑着眼睛望他,微弱地说:“侯爷……真的不行了……饶我,无极……”我状似情不自禁地叫出他的名字,然后,在那微微一诧的眼眸注视下,我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