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记
作者:木影寒 | 分类:言情 | 字数:1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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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因这兰丹城这个季节的气候非常干燥, 女子为了爱护自己的雪肤花貌,在出门时都会带上面纱。我与曲念念也入乡随俗,一人一块面纱, 将口鼻捂住, 遮挡风沙与猛烈的骄阳。
我们身处的街道是兰丹最中心、最繁华的区域, 一路过去, 熙熙攘攘, 摩肩接蹱,热闹非凡。我与曲念念选了一家看上去很高档的酒楼进去。
正是中午,酒楼内吃饭的人很多, 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但还能顾得上照呼, 把我们两人引到一个空位子。
我点了几样菜, 包括这家酒楼的招牌菜, 尝了尝,味道虽然不差, 但也没好吃到让人忘不了的程度。
与绝大多数酒楼一样,设着雅座与包间,隐隐有歌声从包间里传来。问了店小二,那卖唱的并不属于酒楼——也是,只有青楼妓院才长驻有歌女舞女, 酒楼只不过是吃饭的地方。看来这里的酒楼经营也就那样, 并无出奇之处。
我的酒楼生意一直无法打开, 也是因为没有出奇之处。
只是, 怎样才能出其不意地吸引客人呢?既是酒楼, 菜式一定要有特色,那就要找个好厨子。我想起前世曾吃过的菜式与点心, 可惜我对做法一窍不通;其次,要在短时间内吸引客人,必须要有新特色。可是怎样才能算新特色呢?请一些人在酒楼里载歌载舞?让人可以一边吃酒一边娱乐?在这个时空,贵族王侯的私人宴会时歌舞虽然不鲜见,可在公众酒楼里有歌舞的倒是罕见。
我压低声把想法跟曲念念商量了,问她这方法可好。她睁大了眼诧道:“这法子自然能够吸引客人,只是要养一班能歌善舞的女孩子可是价值不菲,一般酒楼哪里负担得起?再说那些名伶自有班底,而一个伶人的培养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出不了名的。”
我听了顿时有些蔫了。
“不过……”曲念念出神了一会,慢慢说,“我们还有些钱,可以从人牙子那里先买些女孩子来,视她们的才能教一些歌舞,择优秀的再精心培养。我知道你不愿意重操旧业,但当师傅总是行的。至于最初几日,我的舞比不上你,但普通的唱唱曲,弹弹琴还是可以的。”
我自然知道她在谦虚。虽然未曾刻意打听,但也知道她昔日的才艺之名并不比我差。只是她并没有一个做雁临郡守的父亲,所以就没人把她当作一颗棋子安排到当今世上权势最大的人身边,所以她接触的多为富商巨贾——据传,似乎有一个官员暗中保护着她,所以她一直能够洁身自好,让那些垂涎美色的脑满肠肥的男人难以得逞。直到那一天,她被迫招待了一群客人,保护人的权势比不上那些客人,一日之间,她便堕到了地狱,虽然她一直在地狱边缘。如果不是凑巧遇上皇甫玉衣,她恐怕早已经死了。
我曾试探地问过皇甫玉衣,保护曲念念的人是哪个官员,为何不把她接回去。皇甫玉衣说那名官员已经获罪问斩了。
“我并不是固执拘泥之人,并不会为了已经过去的事而让现在要做的事缚手缚脚。要偶而登场的话,我也可以。只是,我怕我俩出风头在先,后来的人接不上,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俩天天登场吧。”
曲念念扑哧一笑:“你可真自信!安知没有青胜于蓝之人?”
我也笑了,越相处,越觉得曲念念并不纯粹是柔弱娇怯之人,偶而笑语里竟也会透出一股爽朗之气。
“其实也简单,你我都蒙上面纱,平日里呢,就由我拿些寻常曲子演练演练,隔段时间,就由你来上一舞,惊艳全场。既能吊人胃口,又不会太占你时间。”
“这法子也行。不过,你我身材差不多,到时那惊艳之舞也让你劳烦些算了。最重要一点,不要让别人看清我们的面目就可以了。”
曲念念嗔道:“这也要偷懒!你以为别人会看不出来吗?”
我嘿嘿笑了几声。虽然刚才说得顺口,但事实上,对跳舞什么的,还是有些排斥——果然,潜意识里,我依然是麦雅棠,去的吧里摇头晃脑还差不多,跳那些又柔又美的舞实在有些别扭。不过若情势需要,来上一段也没办法。
既已定了经营方法,便琢磨着酒楼怎样重新装修一下,再找个大厨回来。
付了钱,正准备回去,蓦的一阵吵闹,更伴随着女子的惊恐叫声。却是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喝多了酒,非要拉那个卖唱的女子到他家去,嘴里污言秽语地调笑。一边地上倒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口鼻出血,应是被那大汉打的。
真是什么地方都能遇上人渣。
瞧周围人对那大汉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恐怕这女孩子在劫难逃。我皱一皱眉,既无能力救别人,只能眼不见为净。身旁的曲念念却冲上前,下死劲推开了那个大汉,扶着女孩子躲到一边。
我拦阻不及,心里飞速转着念头,想着怎么才能避免自己被牵连在内。
那大汉像貌凶恶,一看就是横行霸道的主。心里不由有些埋怨曲念念,自己的脚跟还没站稳,却去管别人的事……
忽然看见曲念念的悲愤神色,我心头一震——一瞬间我明白她的感受,她,我,还有这卖唱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命运。可是,她会挺身而出,而我……
我还是麦雅棠吗?曾经,做事冲动、爱管闲事、不顾前后一向是冰淇淋给我的评语……
我怔怔的瞧着,眼见那大汉污言秽语的对象已经转到曲念念身上。我咬着牙,手暗暗摸向贴身而藏的一支象牙武器,那是我临走之前,拜托皇甫玉衣专门为我打造的防身武器……
我略略移步,将自己隐在不显眼的角落,手缩在袖中,食指扣在扳机之上,只要一用力,那大汉就与这个世界永别了。
别人将无法发现是谁下的手,只是……这声音太响,就算在这嘈杂之中也太响……
如果能够消失该多好……
眼见曲念念在竭力挣扎,头发已经散乱,衣襟半开。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咬了咬牙——
忽“嗷!”的一声惨吼,接着“呯”的一声,那大汉身子飞出,重重跌在楼板之上,震得整幢楼都晃了晃。那大汉飞跌出去后犹自惨叫,刚刚酒涌上的红光变得煞白,一只腿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在楼板上滚来滚去。
大汉身前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却原来是刚才那一瞬间,他把大汉的左手左脚给折断了。然后,那面无表情的男子抬手一拎,把那大汉拎起,朝我走过来。我往后退了退,悄悄把那已经露出袖口的武器藏起。那男子根本没看我,走到我身后,直接将手中的大汉从窗户丢出了酒楼。
于是楼外传来“呯”的一声。我看窗外——过往的路人吓了一跳,往四周躲开,然后又迅速围拢,再然后全都齐刷刷抬头。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叹,隐约飘来惊噫:“原来是四侍卫……”
本来蠢蠢欲动想上楼看热闹的人都静下来
那什么四侍卫又朝我走来,依旧不看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步下不停,直接下楼。楼下的客人堵在楼梯口看热闹,见状又纷纷往后退,让出路来,让那四侍卫通过。
那四侍卫一消失,酒楼里顿时像开了锅似的热闹起来。
“四侍卫回来了吗?几时回来的?好像有几个月没出现过了!”
“活该那杜大彪倒楣,遇上的竟然是四侍卫,瞧瞧,这下可不能乱调戏人家姑娘了吧。”
“是啊!这些纠纷本来就是五侍卫管的,估计四侍卫只是路过顺手解决一下。这杜大彪可是祖上积德,这样也会撞在四侍卫手里!”
“其实五侍卫出手也狠着呢,而且阴损。只是五侍卫经常笑嘻嘻的,以为他好说话。还记得去年有个变态色痞子,欺一小乞儿无依无靠,生生把人给折磨死了?第二天,那痞子的凄惨下场!”
“什么下场?怎么样的下场?去年我去了趟苍狼国采办货物,不知道去年的事。”
“是这样的,那小乞儿的尸体被发现后,报给五侍卫,五侍卫稍一查探,立时查到是那痞子干的好事。五侍卫笑嘻嘻地问那痞子滋味好不好,那痞子可能昏了头,居然回答了声还好。五侍卫就说,那就让你尝个够吧。挥挥手就上来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挟着那痞子,在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上打了四个木桩,把那痞子四肢绑在木桩上,又找了根那么长的木棍捅进痞子□□里,外面只余这么一小截,然后,五侍卫就让人赶着牛啊马啊猪啊羊啊络绎不绝地经过那条小路,十头牲畜中总有六七头的蹄子会踏在那露出外面的小半截木棍上,那痞子叫得那个凄惨!啧啧,那形容痞子当时感受的故事私底下被传的,都有无数个版本了。”
那问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我也听得目瞪口呆,大多数人约摸都听说过这故事,全都露出暧昧笑意。
“那痞子的感受自然复杂,也难怪众说纷芸。大家想想,猪蹄有猪蹄的滋味,牛蹄有牛蹄的滋味——”
话未说完,整间酒楼的人都笑翻了。曲念念并没受什么伤,整理整齐我扶她坐在角落里。我与她听着也都笑,笑完了我抽空扯了个人问:“那什么四侍卫五侍卫是这酒楼的护卫吗?这酒楼有几个侍卫?还有六侍卫七侍卫吗”
那人像看怪物一样瞪我。
“怎么了?”我问。
那人吐了口气,回答:“两位小娘子是外来的吧?”
——小娘子……我寒了一下,点点头:“是啊。”
“怪不得,连无残公子手下的十二侍卫也没听说过!”
“无残公子?”好奇怪的称呼。
“本来是叫残公子,是公子的自称,因为据说公子身体虚弱,就像残疾人一样不能行走。十二侍卫称他为公子。大家呢,尊敬公子,所以说起时都称为无残公子,也有希望他的身体好起来的意思。至于十二侍卫,是以十二时辰命名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所以刚才的是巳侍卫,而不是四侍卫;刚才说起的是午侍卫,而不是五侍卫。”
这人有点喜欢绕口,但这样正好,对于这个无残公子,我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对那十二侍卫,更是想一一见识。
“无残公子在这里定居吗?来了多久了?十二侍卫中其他人呢?个个像午侍卫那样有创意?像巳侍卫那样酷吗?无残公子本人呢?长得怎么样?性格怎么样?”
“无残公子来多久我不清楚,只知道我七年前来这里时,公子已经在了。至于公子的长相,可是谁也不知道,公子天人一般,怎是你我凡夫俗子可见的?就连公子手下的侍卫,我也只见过三个,午公子因为时常要维护治安,倒是经常能见着,刚刚来的巳侍卫,一年最多出现五六次,你一来就遇见,说明你运气不错。还有露过面的,是亥侍卫,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是偶而才出现的。”
“这么神秘?别的人难道也没见过?这无残公子似乎有很大势力啊。”
“那当然,据传无残公子是某个国家流亡的皇族,他的残症也是被政敌害的,那么神秘些也是难免的。不过,十二侍卫并不神秘,他们估计是在各国管理生意。无残公子虽是流亡皇族,但相对于政事,似乎对经商更有兴趣。”
——经商积累财富也是争取政治地位的手段。我这样想,还想再问,那边人群中爆发出大笑声,这人便不再理我,也凑上去听。我也凑近几步。
“什么什么?”
“午侍卫因这事被公子罚了?为何?”
“据说是无残公子听到了太多版本,嫌恶心了,责怪午侍卫不该那样处罚那痞子。所以这件事大伙儿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惹公子不高兴。”
我插嘴:“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手段有什么不好?嫌恶心无残公子当没听见就好了。”
众人目光都转过来。静了数秒,刚才说话人才轻笑一声:“这位姑娘倒挺豪爽。其实无残公子并不是说处罚方式不对,只是怪午侍卫不该让整个兰丹城的人都知道,要处罚私下处罚就行了,传得沸沸扬扬,小孩子们听了不好,也免得来兰丹城的姑娘小姐们无意听见,这会污了她们纯洁的心灵。”
我撇了撇嘴,心下对那午侍卫好生欣赏。忽然明白过来,瞪着刚才那跟我说话的、长相斯文的年青男子——他刚才不是在暗讽我心灵不纯洁吧?先一句形容我豪爽定也是反话……
众客人都脸带揶揄之笑,曲念念在扯我的袖子。我回头一看,她果然是一副心灵受污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