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海棠春知否
作者:遥舟无据 | 分类:言情 | 字数:1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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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狩猎
阿圆在荔枝的催促下才慢吞吞地梳洗打扮好,赶到明哲堂时已是日上三竿,屋外的雪也渐渐化了,可越是化便越是冷。
雪梨做了一个小小的暖壶放在阿圆手心,外边是一层羊绒织的套子,摸上去既暖和又舒服。
阿圆人小体弱,畏寒怕凉,走在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表姐冯樱早到了,她今日穿了身杏色的衣裳,衬得其是人比花娇。冯樱已有十四了,身段也是越发袅娜,远远看着便觉是一个柔婉绰约的美人。
阿圆自走廊上叹道:“表姐可真是好看。”
荔枝撇嘴:“小姐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这自是不必说的,端看赵氏和吴漾的样子,女的端妍秀丽,男的英姿勃发,便知道赵氏和吴家的模子落在谁的身上都不会长歪了。
阿圆揉了揉鼻子,早晨的风凉,她吸得猛了,直呛得五脏六腑仿佛刀子刮得一般疼。
大陈朝民风开放,做事任人唯认一个能者居之,因而赵氏找的这个教她们读书习字的老师乃是个颇有声名的年轻人,叫李肃。
听闻他十五岁时便中了举子,在其家乡一带颇有声名。
可惜其父名为晋斯,与“进士”谐音,子不能冒犯父亲的名讳,若不然即为不孝,因此在春闱中被赶出考场。
“先生好,雪梨做了糖饼,先生可要尝一尝?”雪梨擅厨,阿圆喜甜,便命雪梨一早做了糖饼以免上课上得饿了。
李肃敦厚温良,笑道:“不必了,两位小姐请落座吧。”
他长得一表人才,举止间满是洋溢而出的书生儒气,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
冯樱眉头轻皱,突出质疑:“先生是否太过年轻,可能担得教导我二人的重责?”她也是出身官宦,时常听闻那些闺阁里的大家小姐请来的西席莫不是致仕的大儒或是颇有名望的老夫子。
何况以镇国公府这样的声名在此,怎的请来一个看着年纪颇轻的年青人。
李肃笑意未减:“此处乃是金陵,并非洛阳,表小姐想的那些老夫子大约早在洛阳之变就一命呜呼了,在下虽年轻,却也并非沽名钓誉之辈,有无能力教导,还请小姐们日后再做评判。”
读书人大多气性高,冯樱被他说的耳根子都红了,胡乱道了歉:“是冯樱唐突了。”
阿圆一派天真的看着表姐和新来的夫子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心中暗自思量着,表姐果如荔枝她们所言,是个很要强的女子。
阿圆虽没学过什么书,但却是习过字的,因而一些简单的字都能看得懂,倒也省的李肃重新教,大臣朝一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除非高官子女,像冯樱这样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子向来是用不着学什么诗词歌赋的,只要针线女红出众便可。
因而冯樱的水平竟和阿圆半斤八两。
不过镇国公府的身份可不一般,两个只些须认的字的姑娘是怎样也拿不出手的,所以赵氏这是卯足了劲要将阿圆和冯樱好好熏陶一番。
冯樱要强,有了这等机会,自然是不顾一切地好好把握,学习时也格外认真,倒印的李肃对她青眼有加。
阿圆则生性平和,凡事讲究个随遇而安,倒也还算认真,就是小孩子家心性不定,总爱走神。
下午则是另一位师傅前来教导她二人作画,第二日便是琴课与棋课,皆是女子教习,得空时,赵氏亦会携着身边的婢女亲自来教导阿圆的针黹女红。
转眼间草长莺飞,又到了“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三月,正是阳春白雪,瑞意无限,阿圆方结束一日的课程,忽听葡萄报说,大公子和周将军后儿个要去紫金山狩猎。
阿圆打了个哈欠,捂着嘴道:“哥哥可说要带我去?”
练了一日的琴棋,真是浑身都乏了,雪梨端了一盘子水晶糕放在榻上的小几上,只听葡萄笑着道:“方才偷偷听公子身边的小四儿说,公子已回了夫人,说是小姐您每日既学这个又学那个很是吃苦,要带您出去散散心呐。”
阿圆“腾”得直起身来,连忙问:“那阿娘同意了没?”
葡萄“噗嗤”笑道:“自然是同意的了,夫人还让大公子把表小姐一同带去,说是让你们俩做个伴。”
阿圆捻起一块水晶糕轻轻咬了一口,笑得眼睛弯弯:“那感情好。”
荔枝一边团着丝线,一边笑嘻嘻附和着:“看看咱家大公子,对小姐可是真好,哪家的妹妹有小姐您这样千娇百宠的。”
阿圆笑嘻嘻地,眯着眼睛道:“可不,我吴漾哥哥最好啦。”
第二日晚间赵氏派人送了衣裳来,说是二位小姐没有狩猎穿的衣裳,赵氏特地吩咐绣娘连夜赶制了一身。
阿圆的是一身水红色的,冯樱则是她惯爱穿的杏色。
到了狩猎那日早上,不用人叫,阿圆自个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精神奕奕的,荔枝哭着一张脸道:“小姐起得太早了,这天还没亮那!”
可阿圆心里高兴,吵着让荔枝给自己梳了头,待到日头完全升起时才跑去隔壁院子找冯樱。
冯樱刚起来,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叫秋云,此刻正与她梳着头。
阿圆看着铜镜里的冯樱,杏眼粉腮,朱唇点点,身段袅娜,恰如书上说的病西子,行时如弱柳扶风,静时如娇花照水。
阿圆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表姐这样的美,自己却仿佛一个团子。
春草说是因为她长得慢,抽条得晚,所以现在还是一幅矮矮的胖胖的样子,阿圆双手量了量自己的腰围,又往上比了比。
真是……一样的宽度……
她眼带幽怨扫了眼冯樱,突然惊奇道:“樱姐姐,怎么你腰上多了一块肉?”仔细想来,阿娘好似也是如此,明明腰身那样的细,偏偏往上却……“壮”了些。
冯樱羞红了脸,她的贴身丫鬟秋云掩笑道:“小姐长大了也会如此的。”
阿圆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经十岁了,还算不得长大吗?
“小姐,周煊公子已经到了。”外头的人通传道。
阿圆听了“周煊”二字,高兴得不行,撒欢似的就往前厅跑,雪梨和荔枝在后面一并喊:“小姐,您慢些,仔细摔着。”
周煊已经很久没来了,自正月十五后,周煊便去了京中的军营里,日日都有公务要处理。
阿圆瞥见那一抹玄色袍子,滚边烫金,既贵气又稳重,她觑着个子,左右思量该是他,便如乳燕归巢似的扑到他跟前,明亮而欢快地大喊了声:“周煊哥哥!”
谢昀挑了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扑在自己腿边的小娃娃,浑身还透着股奶味。
嗯,早起喝了牛乳茶。
“你唤我什么?”他直视着那一团乌青发顶,边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其余的头发还散在脑后,不过是一个稚童。
阿圆昂起脑袋,攥了攥手里的衣料,厚重、冰凉,沾了些早晨的露水,她忽然听到哥哥极力勉强的笑声:“谢公子,舍妹不懂事,误会,误会。”
是那个不成器的谢昀。阿圆想起那日在酒楼所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几个字。
她猛得松开手中的衣料,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仿着师傅们教导的礼仪,拙劣地行了一个屈膝礼:“是阿圆冒犯了。”
谢昀摩挲着掌心,不知什么心态,嘴角扬起半边,冷言道:“往后莫再认错了。”
竟有些熟悉。
“我来迟了。”虽说已是春日里,早起还是有些冻人,尤其金陵城在南方,湿气重,因而一刮起风来便是那种及其阴寒的寒,透过层层棉絮透进来,仿佛要将人的骨头也刮出一层冰来。
周煊撩起厚重的帘子,面容清隽,自带了一股寒意,他身后跟着姗姗来迟的冯樱。
“你怎么在此?”周煊的语气是很显而易见的不悦,而这不悦只会是对着谢昀。
自周煊丧父丧兄后,与谢昀渐行渐远,阿圆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酒楼里的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周煊与谢昀确实已经形同陌路,或者说“势同水火”应当格外确切。
阿圆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周煊竟然对一个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吴漾算是知道一点他们俩之间的事,可这次狩猎四大世家的公子都在其列,他在路上碰见了其余两家的人,邀了他们同行,总不好不请谢昀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哥哥你不是回家来接我和表姐的么,现在表姐也到了,咱们走吧。”众人这才注意到周煊的身后还藏着朵娇花般的美人。
“冯樱见过诸位公子。”她莲步轻移,香风阵阵,举手投足间格外秀雅。
“表姑娘有礼。”说话的是卢家的卢远山,见了冯樱自然是满眼的惊艳,眼巴巴地上去搭话。
冯樱自不会冷落他,不过也不想继续与他攀谈下去,只好转向吴漾道:“表哥,咱们要走了吗?”
吴漾才反应过来,两个表妹已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紫金山好好透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