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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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倾城壹梦(上)
她是被一件从天而降的长衫密密实实盖住脖子以下所有部位、紧接着被强有力的臂膀按住肩,毫无悬念地拎回房。
迎着头顶上方那道森寒冰冷的目光,她慌张地缩了缩脖,恨不得把整个人缩到衣服里,但转念一想如此太没骨气,索性壮起胆子抬眸对视:“你们究竟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鹅蛋脸的女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你……”
“你先出去。”猝然岔入的吩咐。
她“喔”了一声慌慌张抬起屁股——
“坐好!”薄凉的怒,扼在肩处的力道沉了沉,“我不是叫你出去。”
眼看鹅蛋脸的女子像被火烧屁股般哆哆嗦嗦退下,眼看那张漂亮却如笼寒冰的俊脸一点点迫近,心底骤觉不祥的她忐忑地咬住下唇,硬着头皮道:“你们究竟是谁?”
“美人儿喜欢装傻?”花倾城冷笑,“怎么,连我都忘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放了我,我要回……” 抗议,硬生生哽在“回家”二字,只因她突然意识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记不得自己的姓名来历。
“美人儿,这里不是钱塘,撒谎亦是枉然。”花倾城戏谑道,故意凑上前扶起她的下颔,仔仔细细端详她的眉眼。
修长的柳眉、杏圆的眸子、清澈明亮的目光,虽隐约有几分闪躲害怕,却没让他瞧出心虚扯谎之态。
“我没撒谎!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也忘了我是谁。”颀长的阴影投落在她眼前,令她很不习惯地往后瑟缩,想要避开停留在她耳边的薄唇。
不知为何,雪白色的外袍使眼前这位公子显得气度尔雅,令她意识到他的身份必定高贵出众,绝非先前妄断的“人肉包贩”。但从他绝俊面容的飘落的几缕发丝,随着他温热的鼻息轻轻拂在自己脸颊处时,心跳猝然加速,神智,亦不由自主被他眼睛里的流光溢彩所勾住、所蛊惑。
真的,他直勾勾盯视的眼神,让她联想到《灯草和尚》奸.夫初次撞见女主时的情景,那是一场暧昧邂逅的开端,一场追逐竞技的起始。
等等,《灯草和尚》?
为何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偏偏记得这本书?
“我是谁?”低喃反问打断了她的游神,“我是你的夫君,花倾城。”
花倾城?脑海里有很模糊的景象一闪而逝,她困惑地嗫嚅自语:“花倾城,花倾城……”这名字,好生耳熟。
瞧她一脸茫然,花倾城微抿薄唇,漂亮的凤目泛起戏谑之色:“终于想起来了?”
怎么可能想的起来!
“无凭无据,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夫君?”她忽的抬头,理直气壮反问,“我问你,我姓谁名谁,来自何方,父亲母亲安在?可有舅舅婶婶等远房亲戚?”
“你姓董,闺名澴兮,钱塘南番人氏;父董遇经营丝绸数十年,亲历四年薨卒;母去年九月十五日逝于风寒症。若论宗亲,你曾有一位叔父名唤董源。可惜,他年前过世,死于痢疾之症。”
杏圆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显然是听得愣了神。
“董澴兮,你还有何疑惑?” 花倾城勾起唇角,带了试探冷冷道。
心神不定地摇摇头,她蹙窘的低下眼眸,揪着袖,好半天才讷讷道:“奇了怪了,我怎么全都记不起来?”
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方才水雾弥蒙的闹剧,她猛地停止呢喃,满脸羞红问:“我问你,你我之间有没有…… 有没有……” 她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
“有,当然有。”花倾城冷冷一笑,轻挑地扬了扬剑眉,以再看一场闹剧的心态戏谑道,“你我拜过堂成过亲,岂会没有?”
出乎意料,她居然不再振振有词反驳,居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焉了。
就在他认为她即将重振藉口为逃出他的掌控之时,她居然愣愣地地抬起脸,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有一片可疑的盈盈水氲,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失身之事悒郁得垂泪。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吸吸鼻子,声音里带着不肯认命的倔强,“你如果真是我的夫君,为何待我如此冷淡粗暴?”她指指自己的脖颈,一脸委屈:“你看看,全都是紫红淤痕。 难道你常常体罚我?所以我才忘了一切,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
这是他在她的体内植入金蚕蛊时,一时情难自己而疏忽留下的…… 怎会是体罚?
不动声色挪开目光,花倾城淡淡道:“我承认,我是与你有过一些激.烈争执。”
“争执?为何事争执?”惊讶。
“为你红杏出墙之事。”
“啊?!”
“你曾红杏出墙,乃是世人皆知之事。”他冷淡道,面色沉静如水:“若不信,大可向你的陪嫁丫鬟求证。”
她错愕的睁大眼:“谁?”
“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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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那位姑娘真失忆了?” 见花倾城刚刚步出房,侍书即刻追随上前压低声音道,“抑或是深藏不露另有打算?”
扶着门扇的手静止了好一会儿:“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侍书怔了一下,随即噗哧失笑:“也罢。毕竟公子您愿意娶真正的董澴兮,也仅是因为她嗓音甜美,恰似当朝皇帝程玄佑念念不忘之故人,林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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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夕阳残照。
整整一天,董澴兮孤独地坐在池塘,呆呆地看着花府后院那一池盛开的荷花。
恻恻微风,吹起了波光粼粼的水纹;莲包尖尖迎风扶摇,抖动着花与叶的缠绵缱绻,无端添来几许悒郁愁闷。
听侍书说,花倾城所言非虚,她的的确确是钱塘人氏。
虽生自小户,但模样乖巧,出生能语,自幼熟读《女儿经》《朱子家训》,及荆成年之后家中便常有乡邻提亲拜访,偶然一次在私塾堂为学童们诵读诗经时被路过的花倾城听到,遂有幸成了刺史夫人。
岂料,姻缘桩桩似线牵,万万事悠悠难预知。
只因花倾城政务繁忙,她偏偏被那寻花问柳之徒钱唐县官程仲颢勾了魂去,以至于被花倾城识破的时候,衣衫不整的她还依偎在程仲颢的怀里,呓语娇喘,眼神迷离。
梨花带雨的她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恳求花倾城饶她不死,饶程仲颢一命。花倾城虽怒不可遏却还是保有一丝理智,勉强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是,唯恐奸.情败露而被削去官爵的程仲颢,竟对会稽刺史花倾城动了杀念。他连同兄长程仲颐,秘密派刺客暗袭花倾城的坐辇。
她的右臂,即是在那场刀光剑影血色恐慌之中被刺客失误削断。
孰可忍孰不可忍。花倾城一时情急,错手震断程仲颢的奇经八脉,以至于他不治而亡。而她,也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整整五个多月。期间,药石罔效。
直至花倾城求得一偏方,以自己的血肉为药引,才渐渐治好了她昏睡不醒的难症。
但是……
事态发展至此,仍未告一段落。
“程”,乃当朝皇帝的宗族之姓,弑“程”者,等同于通敌叛国。若非皇帝念在花倾城忠心耿耿侍奉君主的份上,断然不会被派得“监守皇陵”如此轻松的差事。
……
哎。
低低叹息,她勉强收回有神的思绪,垂眸凝向清澈池水中的倒影。
鼻翼微皱,朱唇轻启,偶然抿唇一笑,粉腮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活脱脱是位十七八的妙龄女子,怎会是一位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淫.荡.妇人呢?
耷拉了脑袋,她瞥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有深深的沮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董澴兮?为何一夜之间,嫁了人,破了身,断了臂,失了忆?
愁。
真愁。
……
可是,凄凄惨惨悲悲戚戚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
“你似乎心情很不错,颇有雅兴赏花?” 冷冷的质问,突然从身后飘来。
吓了一大跳,董澴兮惊得回眸瞥去,熟料脚底踏空身形一晃直直往池里摔去。她慌忙去扶池壁,奈何刚抬起手,蓦然惊觉右袖大半截早已空空荡荡——
“莽撞。”原本无可奈何地闭上眼、被动等待沉入水面,岂料不冷不热的斥责再次传来,她竟稳平平安安地落入一个安稳的怀抱。
她睁开眼,夕阳橘黄色余辉正亲昵地洒落在花倾城的面容。温暖的光芒,勾勒出挺拔鼻梁、以及好看的侧面轮廓。
“董澴兮,我寻了你许久。”浓密卷翘的睫轻轻颤动,听不出关怀语气的言辞带着一如既往的责怪,“你居然一声不吭溜出房,来后院观月赏花?”
“我心情烦闷,才想到处走一走散一散。”董澴兮摸摸脑袋,语气无辜的同时一如以往的振振有词,“我说刺史大人,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又不是私刑□□的囚犯,连走一步路看一处景都需要提前告之准?”
花倾城沉默一下,唇角倏然上扬:“懂得顶嘴了?”
顶嘴一回也是顶,顶嘴两回也是顶,索性为了从今往后的自在生活抗争到底。
董澴兮顽劣地对他吐吐舌,据理力争:“刺史大人,总不能因为我曾经一时兴起□□,就永远剥夺我作为一个女人脚踏实地走路的资格?”
“伶牙俐齿。”不屑的讽刺,花倾城眯起眼一字一顿道慢慢道:“你似乎,心情非常好?”
“人开心活一辈子,不开心也是要活一辈子,为何不选择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生活?”董澴兮奇怪地反问,“我说刺史大人,昏睡了整整五个月的娇妻重新活蹦乱跳出现在你面前,你心里头一点儿也不高兴么?从昨晚到现在,二十四个时辰,一直板着脸对我冷嘲热讽。”
哽住,继而沉沉吸了一口气:“高兴,当然高兴。”
她不信任的反问:“喔?为什么?”
“因为…… ”从容不迫的声调,并没有火气,不过绝对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来到更大声更咬牙切齿,“从今晚开始,你我终于可以回归夫妻之礼,同宿同栖。”
同宿同栖?
她身子僵了一僵,狐疑地注视那张俊美容颜,许久许久——
“刺史大人,你想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