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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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过去的时光(一)
漏鼓三挝, 夜阑人静时分,欢喜以前往御膳厨房为皇后娘娘提取热水的名义溜出中宫殿,莲花小步径直向西行, 穿过西华门, 来到了万象宫。
此地, 是怀真率三千众僧歇息之所。
毕竟在宫中也住了一段时日, 欢喜早就打听清楚各个宫门落锁时刻, 亦掐准了时间趁宫中巡视的神武禁军仍未至,不声不响地从万象宫后门溜入。
若没猜错,怀真应居于万象宫主位, 阿难殿 。
不知为何,瞧见“阿难殿”三个遒劲的大字, 欢喜竟莫名觉得好笑。
在欢喜记忆里, 一袭素白僧袍的怀真总是拥有一张清心寡欲的面容, 和她说话时的遣词也总是太尔雅,以至于常常被她腹诽鄙视,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于怀真良好的感观。“纯净剔透”这四个字,确实仅能用在怀真一人。
而佛法中,阿难受摩登伽女之.诱.惑,对摩登伽女一见钟情, 并向佛祖坦白心迹:“吾愿化身石桥, 忍受五百年之风吹, 忍受五百年之日晒, 忍受五百年之雨打, 只求她从桥上缓缓过。”
皇后安排怀真居于阿难殿…… 莫非,皇后她在借用阿难与摩登伽女的爱情典故, 向怀真暗暗献媚讨好?
皇后还真是下足了苦心!
只可惜啊,有她欢喜在,皇后娘娘不止得不到心上人,还会将自掘坟墓自找死路!
朱唇不自觉勾起一抹狠绝的笑,欢喜以指轻叩紧闭的殿门,“笃笃”的敲门声在清静的月夜稍显突兀。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
难道,怀真已经早早睡下?欢喜心中略感纳闷,但为避免被巡夜太监发现踪迹,她索性推开殿门门不请自入。
只不过推开殿门的那一刹,欢喜在心中暗暗嘲讽了一番自己:不请自然,以.色.诱.僧这件事…… 用在怀真身上,真能成功么?
藉着殿内被夜风吹佛的忽明忽暗摇摆不定的烛火,欢喜在阿难殿内四下张望寻觅怀真。搜寻的目光流转,终于,瞥见到西北角——
禅坐于蒲团,手结定印于脐下,与一尊释迦牟尼佛像面对面相视,口中低诵经文的…… 正是怀真。
欢喜看得愣了。继而,哑然失笑。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怀真一人能够做到心无旁骛,纵使身处红墙绿瓦宫闱之中仍不被外力所动,由始至终一心向佛。
这样一个心思纯正的人,如何能被利欲功名之类外物所打动?欢喜刹那间打消了以.色.诱.人的念头,然而这一刻,她心情甚好。
动了动唇,她想呼唤怀真,最终,没有唤出声却先朝怀真迈出一大步。莫名地,她的想法变得很纯粹—— 仅仅,只是想让怀真早点看见她。
但低沉疏离的话语在寂静的殿内响起,“女施主,夜已深沉,贫僧明日清晨再前往谒见娘娘。”冷淡且防备的意味,骤浓。
欢喜怔了怔,看着怀真一动不动禅坐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误以为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
看来,皇后娘娘不止一回两回深更半夜时分派人传召怀真?
欢喜“噗嗤”笑出声来,甜腻柔媚的嗓音在寂静的殿里打扰得灯烛都摇摆得凌乱了许多。
怀真仍是一动不动禅坐于蒲团。
倏然有了捉弄他的念头,欢喜故意不答,踩着轻细的步子又往前迈开三两步。
“女施主,贫僧精神倦怠,恐不能应诏。”怀真低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平静,却更加冷淡疏离,“娘娘若拟旨怪罪,贫僧亦无可奈何。”
欢喜马上收住脚步。因为,她听出了怀真隐藏在他平稳语调背后的隐隐难过。
她不是傻子,她太懂得被外人强迫就范时的懊恼痛恨—— 想花倾城一次又一次欺侮她,皇后,是不是也一次一次多番打扰怀真?
欢喜咽了一下喉,心底,亦泛起一丝淡淡的难过。为她,也为因她而卷入宫闱斗争之中的怀真。
在来之前,她告诉自己不可心软,终究,还是心软。
怀真却在这一刻慢慢转过脸,雅秀的面庞眉间是显露无疑的抗拒与冷漠,“女施主,汝请回罢,贫僧……”疏离的言辞,猝的,在这一刻止住。
怀真望见了欢喜。
欢喜亦看见了怀真,看见他正襟禅坐于蒲团的身躯没由来颤抖了一下。
久别重逢,相顾无言,持续了很长很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真明亮清澈的眼眸合了合,仍是动也不动地看着欢喜,宛如一尊无知觉的佛像无悲无喜地凝望着欢喜,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每一处皆极尽详实的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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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怀真厚实胸膛紧绷了一下,他在下一刻缓缓起身,离开蒲团,一步一步,走向欢喜。
欢喜被怀真长时间注视的目光看得蹙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她微微红了脸,抿唇弯出一抹怯赧的笑,“怀真,我……”
话被打断,只因怀真一贯平静的面庞终有了罕见的情绪激动,一步继一步走向欢喜,他倏然张开双臂,将欢喜紧密地揽入怀里。
额,亲密无间地抵上欢喜的额头,“□□,” 怀真低低地呼唤欢喜的名,眼眶忽然泛红,清澈眸子里有一抹水雾光华浮现。“吾挂念汝,久矣。”
六个字,每一个字,轻轻地叩落在欢喜的心尖,激起一丝丝酸涩。
“嗯。”欢喜低低的应了声,伸出小手盖住怀真触碰她脸颊的温暖大手,也湿润了眼眸, “我知道。”
“不,汝不知。” 怀真第一次急急打断欢喜,温暖大手极罕见主动地握住欢喜的小手,抚靠在他的心脏所在之处,“汝不知,汝从来不知。”
指尖,是怀真温暖的身体触感,是怀真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这是皇后娘娘日夜渴望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得到…… 欢喜的心脏猛地瑟缩一下,似是抽疼,又似是为从骨血里喷涌而出的高兴而情难自控。
是的,是高兴。尽管她也不懂,她为何如此高兴?仿佛是割裂了太久的什么东西,重新凝结,回归团聚。
莫非,这是她遗忘的过去?她与怀真的无忧无虑过去?
指尖,在触碰怀真美好的面庞时不可控制的轻颤,“怀真……”欢喜同样哑哑低喃,脑海里有什么模糊的场景快速闪过,但仅仅是一瞬,便消散得不见,未能把握。
心,又莫名抽痛一下。
为何心痛?为何?为何??!欢喜情难自辨,懵懂不知。
趁理智仍未完全抽离,趁心痛尚未演变成心软,欢喜仰起头挨向怀真,无比温柔地以指拭了拭怀真湿润的眉眼,在内心深处的黯然叹息中颦了眉。
她默不吭声伤害怀真,早已不是一回两回。
“怀真,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