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
作者:Olga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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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帝女花(大结局)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长夜, 凌霄已经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了,她忍着胃中绞痛,拖过矮榻垫在脚下, 偷偷往外望去:门外的守兵由当初的三个减为一个, 不仅如此, 整个营地的守卫都被调走了大半, 剩下的老弱病残皆面有菜色, 即便如此,她暗暗揣测,自己仍旧无法逃脱。
终于, 一个红头发的老者送来了一碗稀粥,寡淡如水的粥面上漂浮着几片发黄的菜叶, 凌霄知道:他们弹尽粮绝了!
老人见她警惕的望着粥, 似乎不准备动箸, 嘲讽似的笑道:“太阳要落山了,火塘要熄灭了, 再不吃,就没机会咯!”
凌霄犹疑的扶着桌子坐下:“你们要退回烙轩了?”
老人长叹一声道:“大汉新王登基,不仅统一了军队,还联合了一支民间杀手组织,里应外合, 打得我们节节败退, 如今再不走, 恐怕图坦就要亡国咯!”
凌霄心中腾起希望:就怕日复一日被困死在这帐篷中, 只要他们拔营回退, 其中必有破绽!凌霄端起碗将稀粥喝了个光,还仔细的用筷子将碗底沾着的几颗米粒拈进嘴里。
老人拍拍手, 收起碗筷:“这恐怕是最后一餐了,哎,这么远的路,难道靠嚼草根回去?”
午后,凌霄枕着手臂侧卧而眠,被人猛地从床上拽起,她惊恐的睁开眼睛:果然是仆赫。
她踉跄的被拖出帐篷外,寒冬的冷风夹着冰凌吸进肺里,凌霄只觉得神清气爽,远望着淡灰色的天幕,不禁会心一笑。
一路走过,整个营房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衣物、锅碗瓢盆,足以见得撤退之仓促。
主帐前早已聚集了剩余的所有兵卒,较那夜雨中看来,不及十分之一壮观。
凌霄来不及细看,便被推上一架马车,缇斯斜卧在软榻上,微张开眼睛看了凌霄一眼,复又合上,他曲着手指在车壁上叩了三下,鞭声响过,马儿一声嘶鸣四蹄撒开奔跑起来。
凌霄被飞跑的马车晃得东倒西歪,不由得贴壁而坐,悄悄打量着身形倦怠隐没在黑暗中的缇斯。
缇斯忽然睁开眼睛,那目光仿佛雄鹰的利爪,稍一用力便能撕破凌霄的皮肉:“倘若我们之中谁有任何不测,我都会让你陪葬!”说完,他复又合上眼帘,那瞬间凝聚的戾气倏忽消散。
凌霄尤觉的心惊,弄不明白那个我们所指何人,忽然想起刚刚一路走来都不见修斯的身影,莫非,修斯被俘了?
饥寒交迫中凌霄昏然欲睡,虽然她想要保持清醒,可是大脑迟滞,思维极为混沌。
忽然,马车一个急停,凌霄的头重重的磕在车壁上,疼痛将她刺醒。她尚在茫然四顾,缇斯早已越过她冲出了车外。
凌霄小心的探头望去:图坦兵以马车为圆心密密围了两圈,四周一片混战,看样子他们遭了埋伏,缇斯早已不见了身影。
凌霄一阵窃喜,才离开马车没两步,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堪堪擦过她的耳垂。她只得退回车内,正苦思着如何逃跑,包围圈越缩越小,马儿受惊后焦躁的踢踏着前蹄。
凌霄忽生一计,攀着马背将套车的绳索从马身上卸下,眼看着图坦士兵围成的保护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凌霄揪住空挡翻身上马,为了避开刀光剑影,她的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不时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在脸上、身上。
眼看就要冲出混战的人群,忽然听到背后风声乍起,她忍不住回头:只见一支飞簇旋转着锐利的箭芒朝自己射来,凌霄惊呼一声,松开缰绳,跌落在地,那匹狂奔的战马只跑出一步便被射倒在地。
凌霄惊魂甫定,便听到风声送来叠沓的马蹄声、号角声,她翻身躲过一人横砍的利斧,再无力避开另一人袭来的利剑,眼看着那剑尖斩落簌簌飞雪直指向自己,凌霄心中忽然一片清朗:这辈子爱过、恨过、悲哀过、惊喜过,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持剑的身影轰然倒地,长剑斜刺向凌霄身边的冻土,叮的一声折为两段,凌霄惊诧的仰面望去:那袭白衫衬得飞雪黯然,他的目光绵密如丝,将凌霄包裹,一缕缕的将凌霄融化,风刀难翦千万缕。
凌霄只觉得时空停滞,他的出现总能让人生出红尘俗世两相忘的痴缠。
凌霄艰难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虽然身陷冰雪中,但被那样温暖的目光包裹,仿佛周身覆盖了一层暖阳,隔离了寒冷、杀戮、绝望、悲恸……
拉缪微微皱眉,将她拉至胸前,一面提放着四周的偷袭,一面将凌霄带离这屠杀之地:“你怎么在这?”
凌霄望着暗林中流窜的一条光龙,眼中交织着爱恨,她的耳膜被突突的心跳声震痛了,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心能感应到他就在周围,或许,那条光龙就是他背后的影子,她不该再见他,否则将再无勇气离开,可是,她多么想再见他,眼看着拉缪将自己带离他越来越远,凌霄忽然涌出泪,挣脱开:“我不走,我不走!”
拉缪不解,顺着她目光望去,灯火越来越近,隐约可以看清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拉缪恍然领悟,轻轻松开手:“你去吧。”
凌霄如乳燕归林般朝光亮处奔去,浑然不觉拉缪眼中的绝望,近了,凌霄忽然无力再上前。
她躲在一棵树后偷偷仰望着马上的身影:果然是他,只不过,却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她爱的那个男人,他的青衫如清秋月夜的苍冥之色,沉韵清逸;从他的眸中可以遍览江南明月飞光、荷风送香的仲夏之夜,也可以领略苍苍草原、莽莽沙漠的奔放、洒脱、狂野;他的身影傲若岩松,韧如翠竹;他胸前沉稳有力的跳动之声,犹如擂擂战鼓,能让她热血沸腾。而此刻,一身明黄战袍,玉珂、宝勒、黄金羁的人,还是他么?
凌霄失望的缓缓后退,忽然被人扼住咽喉。
凌霄极不情愿的被他拖至火光之下,忽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身血迹,长发蓬乱的凌霄与挺剑而立、风仪不凡的夏汐风犹如云泥之别。
夏汐风目露惊骇、欣喜之情。
凌霄只觉得咽喉快要被掐断了,脸上憋得酱紫,缇斯阴冷的威胁:“放我们走,否则,我让她陪葬!”
夏汐风不禁喃喃:“凌霄!”
凌霄忽而后悔,此刻悲喜交加的他,如此真实,真实的让她心碎,咫尺之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远,那一刻,她忽然不再计较他曾做过什么,他是谁,她只想抓住这倏忽即逝的相依之情。
是谁曾说: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就在凌霄绝望之际,紧贴她身后的缇斯忽然一震,凌霄只觉得颈间一热,竟然是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同时倒地的还有另一人。
缇斯不可置信的死死盯住那人:“你!竟然背叛我!”
风帽下,露出一只冰蓝的瞳仁,他的唇边渗出了鲜血,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加速了他那具原本千疮百孔的躯体更快的滑向死亡,他目光平静的望向凌霄,忽然唇边露出一抹淡笑,浑身松散的平摊在风雪中。
凌霄哽咽的跪在他身旁,没想到,他竟会为自己而死,而他连名字都没留下!
凌霄握着他冰凉的手,只能默默流泪,一时觉得精疲力竭,跌入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中,她不再挣扎,沉沉睡去:如果命运早已安排,何必再挣扎……
*
夏汐风身着便服匆匆而来,只见凌霄兀自伫立,倚风凝睇着一池温泉,池中用各色玉石雕刻了千瓣重莲,玉莲喷香液,漱回烟浪迤逦,雪花飞落,临近水面便化作一层水雾,一时间烟雾缭绕,犹如瑶池仙境。
夏汐风爱怜的将她拥入怀中,拉开衣袍将她仔细包裹,两双手交汇在凌霄隆突的腹部。
凌霄垂首望着水中的倒影,唇边漾开一抹微笑,那笑容深深刻入夏汐风心中,他温软的唇贴在凌霄耳垂边,轻柔道:“我打算保持三足鼎立的局势,只不过,将图坦削为大汉的一个郡,保留修斯奥尔夏王的封号,而狄迪族,划为与图坦平等的另一个郡,由拉缪执掌。”
凌霄笑而不语。
夏汐风拢了拢她额角的鬓发,用更为轻柔的嗓音征询道:“我还想,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凌霄脸上的表情一滞,引着他的宽大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希望,她是一个女孩儿,永远不用操心天下事。而我,也不愿登临凤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只希望成为你眼中、心中深爱的那个女人,我宁可无名无份,这才是你对我们母子最好的爱护。”
夏汐风露出赞赏之情:“圣人云:时来未觉权为祟,贵了方知退是荣。你却看的清明,果然贤达。”
凌霄转身,双手环绕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我只知道,不论你在哪,我都想追随,你的眼睛、你心跳的声音、你手心的温度,都是我想守候的,此生别无他求……”
夏汐风终于释怀而满足的笑了,他掏出一串东西放在凌霄手心,凌霄不解的从衣袍中伸出手,不禁惊诧:竟然是一串项链,由五种色彩的宝石串成,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竟然把它们都打磨成了小珠子,你不想找到那座宝库了?”
夏汐风满是宠溺的拿过项链,拨开凌霄颈间的狐毛领子,仔细为她戴上,感慨道:“它们远不如你宝贵哪!”
一轮银月拨云散雾,风雪骤停,月光如流汞般漫过着一池玉液,以及泉水中相拥赏月的一对璧人,这静谧的月色中,眼前不再有繁华,耳畔不再有喧嚣,两人眼中只有彼此,耳畔唯有二人之间的绵绵耳语。
凌霄花,帝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