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人家
作者:林晚泊 | 分类:言情 | 字数:1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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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2-归去来兮辞
“浅叶, 我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谢云清缓缓地收紧了双臂,让浅叶偎靠在他的胸口。
当其他的人都离开了的时候,新家的堂屋之中就只剩下他和宁王。这是他们父子俩人十八年来初次见面, 宁王把当年与他失散的经过都详述了出来。他的爹爹年轻的时候潇洒放荡, 遍历山河大川, 却在乡间遇见了他当垆卖酒的娘亲。
醉倒在她似水的温柔之中, 他整整羁留了三个月。
最后他的娘亲怀上了他, 宁王才不得不离开。他向他的娘亲许下了承诺,会尽快地前来接她到都城中去。
但是当他回到了都城的时候,却被他的大皇兄囚禁了起来。
彼时他们的父皇已经是如同风中之烛, 大皇兄生怕这位生性聪明的胞弟,会抢夺了属于他的帝位, 所以残忍地折断了他的羽翼, 把他当作了囚犯般看管了起来。他被困守在自己的府邸, 整整七年的时间,直到他的大皇兄去世侄儿继位, 才把他释放了出来。
等他再赶到乡间的时候,他的娘亲早就不在了。
他的娘亲苦苦地守候,相信他会回来接她,但是她的肚子一天天地隆起来,却始终没有等到心上人的踪影。
她在乡间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被伯父堂兄赶出了家门。
生性执着的她身怀六甲, 独自前往都城去寻找宁王, 结果却在路上早产了。
当她在破庙里面艰难地生产的时候, 他的爹爹被囚禁在王府之中。她最终是没能挨过那个夜晚, 受雇而来的车夫生怕会惹上麻烦,用草席把她卷埋了之后, 便带着刚刚生下来的小婴儿匆忙地离开。
拿着他的娘亲全部的积蓄,当中包括宁王留下来的银两,车夫在路上把他遗弃了下来。
假若不是谢进兴路过,把他捡了回来,他只怕早就冻死、饿死了。
宁王重获自由后,四处找寻他的娘亲的下落,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找到了那名车夫,得知他的娘亲去世了,而他有了儿子但是却生死未明。车夫是被宁王的身份吓坏了,他早就把那些来历不明的银两,全部都挥霍干净了。
押解着那名车夫,宁王找到了他的娘亲埋骨的地方,但是很多年的时间过去,车夫的记忆已经模糊,他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把小婴儿扔下了。宁王把他的娘亲的骸骨迁到了都城,继续不断地寻找着他的下落。
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宁王渐渐地也绝望了。
但是这时候孟天杨却带来了,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他的儿子曾经就居住在都城里面,或者是在他策骑着马匹出城,或者是在他行走在宁王府门外的大街的时候,他们父子俩人都曾经擦身而过。
他后悔的是没有经常到将军府中作客。
否则看到了谢云清,与他的娘亲如此相像的容貌,他肯定会产生出怀疑。
宁王代替自己的侄儿巡守,在路上已经奔波了好几个月。
他不顾身体的疲累,立即就让孟天杨作陪同,带着贴身的随从离开了都城。
当他们父子相见的时候,宁王马上就确认了他是他的血脉,他跟他的娘亲实在是长得太过相像了。包裹着他的襁褓,是宁王亲眼看着他的娘亲把“宁”字绣上去的,即使是相隔了十八年,但是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它在什么地方。
“云清哥哥,你的娘亲太可怜了。”
浅叶执住了谢云清的衣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的眼前似乎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娘亲是怎样怀着她与心上人的骨肉,独自踏上了漫漫的寻夫的路途。
同样是作为怀孕的女子,但是她却比他的娘亲幸运太多了。
她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开口道:“云清哥哥,我们的孩子不会再像你这样受苦,他会很平安地生下来,然后被照顾着长大的。”
“我想认回父亲,不是因为他是王爷。”
谢云清执紧了浅叶的手心。
尽管他的娘亲去世多年,但是宁王仍然是独身。
因为这份执着的守望,让他们父子的隔阂消除,他完全地接纳了他,并且愿意考虑跟随着他回都城,尽他身为儿子应该要担当起的责任。他担心的是浅叶没有办法习惯,但是她在方才却主动地开了口,并不反对他带着她离开。
“只要你们能够相认就好了。”
浅叶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清楚谢云清的为人,打动他的是宁王的真情。
他们父子失散了十八年,但是最后还是团聚了,他的娘亲即使是在泉下也可以瞑目了。
“浅叶,你会害怕跟我走吗?”
谢云清轻抚着浅叶的面颊,她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她的肚里面还怀着他的骨肉,但是他却要带着离开熟悉的村子,然后落脚在完全陌生的都城中。
“怕,但是我跟你走。”
浅叶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地开口。
她最怕的是他们要分开,但是他却说了不会丢下她和孩子,他的真心让她动容,既然是这样她愿意跟随着他到天涯海角。
从小到大她的经历,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品行不优的爹爹,丢下她和娘亲离开,让她们的日子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而她的娘亲的心性又大变,面对家徒四壁她真的是求助无门。但是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挨过来,现在她的身边有了谢云清,有了他对她许下了不离不弃的承诺,她还有什么是好害怕的?
把面颊埋在谢云清宽厚的胸前,熟悉的男性气息钻入口鼻中。
她的眼眶微微地湿润了起来,为着自己曾经失去的,也为着眼前所拥有的。
“父亲还在等待着我的答复。”
谢云清露出了释然的神情,“你不会反对跟我离开,他会非常高兴的。”
浅叶没有让他为难,她便主动地开了口。
回想起自己十八年来的经历,谢云清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假若他不是跟宁王相认,他会跟浅叶留在小山村里面,种田打猎把日子过下去。但是现在他认回了亲生的父亲,他们原本就是血脉相连。他的肩膀上有了其它的责任,他除了是浅叶的夫君,更是他的父亲的亲生儿子。
两个爹爹,两处牵挂,他的人生是圆满了。
他们不会走后便再也不回来,谢进兴和吴秀英还留在了村子里面,此外还有他刚生下来不久的弟弟雨丹,他会跟她时常回来探望他们。
这夜谢云清在浅叶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心满意足地搂抱着她,这是他们住进新家的初夜,但是很快就又要离开了。
次日的天明,浅叶醒来的时候,谢云清已经下了床。她伸手去摸了摸身边,被席中不带余温,看样子他是起来有好一会儿了。他居然都没有把她叫醒,她赶紧也穿好了衣裳下地,然后举步走出了他们起居的房间。
外面的天色其实还不算太晚,宁王的随从也正陆陆续续地起来。
谢云清正跟他的姐夫在门前比箭,而宁王作为观众站在了旁边。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拉弓搭箭然后全神贯注地瞄准了箭靶。昨日黄昏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骑马进山林中打猎,他已经见识过谢云清的箭技,他是尽得孟天杨的真传,并且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此刻箭靶高悬在老槐树之上,距离至少有四五十步。
孟天杨已经放完箭,占据了红心的位置。
而谢云清不管怎样再放箭出去,也只能够是跟随在他的羽箭后面。
他是相当清楚自己的处境,挑眉微笑着然后拉开了弓弦。宁王和孟天杨只见他的羽箭破空飞射出去,接连“嗖”、“嗖”、“嗖”的三声,三枝羽箭环绕着靶心,均匀地钉入了箭靶之中。
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再射中红心,但是他的表现却让孟天杨也点头称赞。
他这三枝箭的力度、准度都分毫不差,落在了他想要的位置。以他才十八岁的年纪,就能够有这样的箭技,前途是无可限量。当日他坚持要离开都城,他曾经是多番地挽留,但是都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他是为了喜欢的人才会回到山村里面。
现在他跟宁王父子相认,终于是决定重返都城之中。
在军营之中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他会向宁王讨要这个小舅子,让他继续跟随在他的身边作锻炼。
浅叶扶着门框站在屋里面,看着眼前三个人中龙凤的男子。
孟天杨正当盛年意气风发,宁王年纪最长、沉稳有度,而谢云清就像是初生的牛犊,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毫不逊色。对面的山头被薄薄的白雪覆盖,晨光透过了雾霭映射下来,她的目光追随着谢云清,几乎是没有办法挪开。
上天让她跟他自小就相识,并且成为了他的娘子。
她的好运气让全村的姑娘都羡慕,而她会珍惜他对她所有的宠爱。
孟天杨眼见小舅子,聪明地化解了他的套局,意犹未尽地拉着他走下了山坡,他们两个人寻找到更加开阔的地方,继续再比试箭法。
宁王站在了老槐树下面,并没有跟随着前去。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山坡,颀长挺拔的身形,威仪浑然天成。
浅叶站在屋子里面,看着他转过身来,然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时间变得非常的拘谨了起来,既然他回过了身,她就不能够不上前去打招呼,她顺手把搁在椅子上的狐裘披风拿起来,举步向着宁王走近了过去。
“王爷,你的披风。”
大清早起来外面的寒意很盛,他应该多披件衣服。
“给我吧。”
宁王把披风接了过去。
浅叶拘谨地看着他把披风展开,然后披到了身上。如同是遗世独立般,他的威仪让人难以企及。既然他没有开口说其它的话,她因此也不好走开,只能够是陪着他站在老槐树下面,看着孟天杨和谢云清在山坡上面,摆开了阵势继续比试箭法。
“你跟云清是自幼就相识的?”
身边的宁王徐徐地开口,把浅叶吓了一跳。
他跟孟天杨同行而来,只怕在路上的时候,他便把她和谢云清的事情都打听得非常清楚了。他身为父亲但是却错失了,儿子成长的十八年,或许他是想要听到更多,关于谢云清小时候的事情。
“是的。”
浅叶抬起了头看着他。
“我跟云清哥哥从小就玩得很好,他非常的照顾我,有好吃好玩的东西都会留给我。”
“他小时候是怎样的?”
“不太喜欢说话,他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小铲子在地里面挖蚯蚓。他不能够吃太多的甜的东西,否则眼睛就会肿起来。”
浅叶回忆起谢云清小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变得越来越温柔。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那么多甜蜜美好的回忆,似乎是不管怎样说都说不完。能够有一个人,从小就陪伴在你的身边,直到长大了也不离不弃,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我跟云清的娘亲,只相处了三个月。”
宁王带着叹喟地开口。
“王爷——”
浅叶难过地看着他。
他跟谢云清的娘亲相遇相爱,但最终却不能够相守。
而她却幸运地与谢云清,相知相识了十数年,对方虽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爷,但是有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昨夜谢云清把宁王,与他的娘亲的事情,都源源本本地告诉了她。
让她动容的是宁王的深情,他的娘亲去世了那么多年,但宁王至今仍然是单身。
“你有很多地方很像云清的娘亲。”
宁王冲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们同样是出身在农家,性格温柔,知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们并不贪图他们父子的地位,对他们付出的都是真心。
“她肯定是既温柔又漂亮。”
浅叶低声地开口道:“王爷说过云清哥哥,长得很像他的娘亲的。”
“她是全天下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尽管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把云清留给了我,这是我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王爷,云清哥哥不会让您失望的。”
浅叶用力地点头。
不管宁王对这个儿子,有着怎样的期望,她都坚信谢云清可以凭借他的韧力达到。他是那样的优秀和出色,宁王会因为有他这个儿子,而感觉到骄傲的。
“云清应允了会跟随我回都城,你会害怕吗?”
宁王的目光注看着浅叶。
“王爷,我知道的。”
浅叶轻轻地咬住了下唇,“我想跟随在他的身边,不管他去到任何地方。”
“他不再是山野的猎人,作为我的儿子,当今天子的堂弟,他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他的日子将不再单纯,人心复杂易变,他会有很多的苦恼,甚至是面对四方的责难。他要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守护先祖打拼下来的江山。”
宁王的说话停顿了下来,目光注看着浅叶。
他不反对儿子带她回都城,但是她必须要有坚决的心志。
不管谢云清会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够坚定地守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渡过难关。
“王爷——”
浅叶的眼中涌进了雾气。
“我会为了云清哥哥,成为你想要的那个人。”
从昨日宁王到访的时候开始,她承受了太多的冲击。刚开始的彷徨无措,再到眼前确切地给予宁王的答案,百折千回,当中的起伏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的心头镌刻着谢云清的影子,她不会让自己轻易地放弃。
她会努力地跟随上他的脚步,在他成为宁王的骄傲的时候,也让自己成为他想要的那个人。
昨日在小树洞下面他清楚地,告诉了她他的心意。
有了他这份不离不弃的承诺,从今以后她不再容许自己,像是昨日那样脆弱。
“好!”
宁王冲她点了点头。
浅叶看着他回过了身去,目光俯瞰着山坡下面。
孟天杨和谢云清,仍然在兴致勃勃地比试箭法。谢云清满身的本事,全部都是在这位姐夫的身上学来的,他几乎是倾尽所有地教他。宁王除了感激谢进兴养育了他的儿子之外,同时还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他。
既然他们兴致正浓,浅叶没有再开口去打扰,走向厨房去为他们准备早饭。
宁王的说话让她思潮起伏,他将会是很好很好的父亲。
眼见浅叶下了厨房做早饭,昨日替宁王和孟天杨牵马的年青侍卫,也走了过来帮忙。她摇了摇头拒绝,然后自己忙碌了起来。从山间采摘回来的野菜,切得碎碎的熬成了清香四溢的野菜粥,然后还有热气腾腾的菜肉包子,当她把早点端上桌的时候,谢云清也陪同着宁王以及姐夫回来了。
几个人坐下来用早饭,浅叶给宁王的随从,也把早点端了过去。
孟天杨在百忙中抽空出来,陪同着宁王前来寻亲,他没有办法能够久留,在用完早饭后,就跟宁王商量着要踏上归程。
宁王刚刚才跟儿子相认,希望能够跟他多作相处。
所以最后孟天杨只好是带着两名随从,自己先踏上了归程,他跟谢云清以及浅叶约好了在都城见面,托他们向岳丈岳母问安,然后就行色匆匆地骑上了马背离开。
宁王并不介意山野村居的简陋,带着随从落脚了数日的时间。
他和谢云清父子朝夕相处,感情也突飞猛进。他们经常会带着随从,踏着薄薄的冰雪行猎在山林之中,或者是点着了炭盆,坐在堂屋里面下棋。浅叶最初对宁王心存敬畏,但是慢慢地观察下来才发现,他跟谢云清父子相处起来,是如同同龄兄弟般亲密无间。
而自从那天早上,两个人站在老槐树下面对话完毕之后,浅叶也察觉到宁王对待她的态度,在逐渐地拉近,他们是越来越像是一家人了。
谢云清趁着宁王羁留的时候,处理完了手中的杂事。
他和浅叶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然后约定好了日子,要跟随着宁王回到都城。
从宁王登门的那日开始,谢进兴在心里便有了准备,这个儿子会被亲生父亲带走。所以当谢云清向他和吴秀英提出,要带着浅叶离开的时候,他很容易就接纳了下来。儿子、儿媳妇以及女儿和女婿,他们全部都在都城里面,大家可以互相照应,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进兴仔细地叮嘱了儿子,回到都城之后要好好地孝顺宁王,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以轻易地惹了祸端。而吴秀英则是叮嘱谢云清,要小心地照顾浅叶,她刚刚才怀上了身孕不久,不可以对她粗心大意了。
对于爹娘的叮嘱和吩咐,谢云清全部都记在了心里面。
他和浅叶向谢进兴和吴秀英跪拜道别,感激他们多年下来的养育之恩。
眼见儿子虽然认回了亲生父亲,但是对他仍然是如同往昔般敬重,谢进兴是非常的高兴,赶紧把儿子和儿媳妇都拉了起来。
谢云清辞别了爹娘,然后又带着浅叶到各家走访。
他拜请多年的邻居以及亲友,在他和浅叶离开的时候,多多照看他的爹娘。
如此孝心让人动容,再加上他与宁王相认的消息,早就在村子里面传开,他眼下已经是宁王府的小王爷了,邻人们都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浅叶从不曾离家作远行,心中是非常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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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能够有谢云清在身边,不管是去到任何地方,都可以让她安心。
转眼间便到了离开的日子,马车停在了院门外面,谢云清把包袱拎进了车厢,然后把浅叶也扶了进去。
谢进兴的怀中抱着小儿子,与吴秀英站在门前为他们送行。
“爹娘,你们回去吧。”
谢云清翻上了马背,开口向爹娘告别。
宁王以及他手下的随从,同样也策骑到了马匹上面。
浅叶掀起了车帘向他们挥手道别,马车的车轮徐徐地滚动,一行人最终还是出发了。
从平静的山村到热闹的都城,中间相隔的何止是千里的路程?
在谢云清刚刚才回到村子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要带她见识都城的热闹和繁华,这刻他们终于是踏上了路途。她伸手去掀开了车帘,谢云清策骑着马匹陪伴在旁边,他们的目光轻易就碰触到了。
“浅叶,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谢云清冲她温柔体贴地开口。
“我知道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自幼长大的山村,她不知道在都城中,会有什么等待着她。
但是只要有身边这个男子就足够了,她的肚里面怀着他的孩子,他们从年少时一路走来,比那么多人都幸运地始终相依相守。不管再经历怎样的考验,他们也会继续像现在这样,感情融洽地相依相伴下去。(全文完)
番外-记得年少春衫薄
清晨薄薄的雾气散开,天色逐渐地明朗了起来。
身后跟随着年幼的弟弟,谢水蓝提着洗衣的竹篮,娉娉袅袅地走近了河边。在她经常洗衣的位置上,有人更早就过来了,正把衣物搁在了石头上面,手中拿着棒槌不断地敲打,看到她走近过来,便停了手跟她打招呼。
“水蓝,洗衣服来了?”
“婶婶——”
谢水蓝冲她回应地开口。
“怎么不见浅叶呢?今天她没有出来吗?”
“在老槐树下面呢。”
浅叶娘指了指岸边不远处的树脚,小小的女孩儿正蹲在地上,把捡到的石头拼起来玩耍。只有两岁多的小姑娘,身子娇娇小小的,非常的惹人喜欢。
“云清,去找小叶妹妹玩吧。”
谢水蓝冲身后的弟弟开口。
她的弟弟今年才五岁,但是平常不爱跟村子里面其他的孩子玩耍,唯一能够玩得过来的,就只有浅叶这个小小的丫头了。
谢云清抬起头看了看姐姐,然后举步朝着浅叶走了过去。
谢水蓝蹲下了身子,把竹篮里面的衣裳拿出来,一边搓洗着,一边跟浅叶的娘亲说话。她偶尔会抬起头,寻找着弟弟和浅叶的身影,确认他们乖乖地呆在了老槐树下面,两小无猜地玩耍着,才安心地收回了目光。
“云清哥哥,帮我。”
浅叶蹲在了树脚下面,努力地想把小石子叠起来。
但是她的年纪太小了,手脚不协调,不管怎样尝试还是无法把小石子叠起来。
“你要叠什么?”
谢云清在她的身边停下了脚步。
“我要叠很大很大的房子。”
浅叶弯起了秀气的眉眼,抬起了头看着他。
“你一个人住进去吗?”
谢云清打量过她 “很大很大的房子”,根本就只有一圈石子罢了。
“还有我娘亲哦。”
浅叶甜甜地笑了起来。
处在非常单纯和天真的年纪,她满心欢喜地认为既然她都开口了,谢云清就一定会蹲下来帮忙,所以笑得非常的开怀。
“那我不帮你叠,你自己弄吧。”
谢云清袖手旁观了起来。
“帮我嘛,好不好?”
浅叶伸出稚嫩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放。
“你再说说在你的大房子里面,都有谁要住进去?”
这是关乎于原则的问题,谢云清是非常的坚定,即使被她开口央求着他。
“云清哥哥,我让你也住进来好不好?”
浅叶本能地向他开口。
“好吧,我帮你叠石子吧。”
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谢云清终于是蹲了下来,动手去帮浅叶叠石子。他比她年长了两三岁,而且又是男孩子,所以手脚非常的灵活,很快地就替她把“很大很大的房子”,往高处叠放了好几层。眼看着石子不够了,他还跑到不远处的地方去,帮她捡新的石子回来。
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河边走着,他不小心就被石洞卡住了。
正努力地想要把小腿拨出来,突然间浅叶却惊呼了起来,“牛,牛跑了!”然后他抬起了头看过去,便看到挣脱了草绳的老黄牛,正撒开四蹄冲他奔跑了过来。他的脚被卡住了,根本就跑不动,眼看着就要被这头失慌的老黄牛撞翻了。
浅叶“咚咚咚”地跑过来,拽住他的手臂就要拉他离开。
但是她怎么拽得动他?谢云清被她弄跌在地上,她哇声便大哭了起来。
蹲在了河边洗衣服的浅叶娘和谢水蓝,听到了哭声赶紧直起了身子,结果看到的是浅叶的衣服挂在了老黄牛的牛角上面,她整个人被顶了起来。她胡乱地蹬动着小手和小脚,吓得呜呜哇哇地大哭。
两个人赶紧跑过去,浅叶娘使劲拽住了牛绳把老黄牛制止住,而谢水蓝踮起了脚尖,把被挂在半空中的浅叶抱了下来。
浅叶的手臂被刮破了,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谢水蓝抱起她赶紧就往家里面跑去,而浅叶娘把谢云清拽出来,拉着他在后面跟随了上去。几个人回到了家中,谢水蓝立即翻出了止血的草药,替浅叶撒在了伤口上面,然后用布条把她的手臂缠了起来。
“云清,你怎么带着浅叶去赶牛呢?”
谢水蓝责备地向弟弟开口,她以为是他带着浅叶走近过去,所以才会惹着了那头老黄牛。
“我没有。”
谢云清倔强地开口。
“那浅叶是怎么被牛顶起来的?”
谢水蓝歉疚地看着浅叶娘,她独自在老槐树下面玩得好好的,结果她的弟弟走过去,她却被牛顶了起来。
“她是为了救我。”
谢云清非常坚决地开口。
“真的吗?”
谢水蓝讶然看着弟弟,然后目光又落到了浅叶身上。
“牛是自己跑掉的,我被卡在石缝里面动不了,她跑过来拽我结果就被老黄牛顶起来了。”
浅叶被放在矮凳上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谢云清在她的身边蹲下来,把握在手心里面的石子塞给了她。
她拿到了表面光滑得,如同是鹅蛋般的石子,终于是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不再哭泣了。
“浅叶的手臂只怕会留疤痕了。”
谢水蓝再次歉疚地向浅叶的娘亲开口。
“她还小,说不定能长好的。”
浅叶娘把女儿抱进了怀里,安抚了谢水蓝姐弟几句,然后便告辞出门了。
方才只顾抱着浅叶回来止血和包扎伤口,洗衣的竹篮还丢在了河边,谢水蓝正想要出门去寻回来,却看到爹爹谢进兴拎着竹篮进门,她带到河边的几件衣服,也全部都洗干净了。
“爹,你替我把篮子拿回来了?”
“是的。”
谢进兴向女儿询问道:“怎么把衣裳丢下来,人全部跑光了?”
“刚才浅叶被牛顶伤了。”
谢水蓝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出来。
她没有问清楚缘由,便在浅叶的娘亲面前责备谢云清,他此刻正不开心地蹲在了地上不肯起来。
“云清,起来吧。”
谢进兴伸手把儿子拉了起来。
他伸手拍掉了他身上的灰尘,然后好笑地开口道:“浅叶的年纪比你还小许多呢,既然她把你救了,你以后就把她娶作娘子吧。”
“爹,你别乱开这种玩笑。”
谢水蓝在旁边插了话进去。
弟弟的年纪还太小,而且浅叶跟他们都是姓谢的,他也不怕别人误会了。
“好了,我去看看浅叶吧。”
听闻浅叶是因为谢云清的缘故才受伤,性情忠厚朴实的谢进兴是非常的过意不去。他把竹篮搁下来,然后便动身往着浅叶家走去。别人家的孩子救了他的儿子,他总该要登门去道谢的对不对?
“云清,你帮我拿点谷子把鸡喂了吧。”
谢水蓝弯下身把竹篮里面的衣服,展开晾晒到竹竿上面。
听到了姐姐吩咐的说话,谢云清顺从地往着后院走去。他的爹爹让他以后娶浅叶做娘子,而浅叶说了让他也住进她“很大很大的房子”里面。既然他们都答应了,说过的话以后就都不能够反悔了。
在两小无猜的年纪里面,有颗种子被种下去了。
这颗种子埋藏了很多很多年,它在谢云清的心头扎根、发芽,最终长成了茂盛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