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后
作者:月临 | 分类:言情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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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旧事
刘彧难得心情大好,近日来朝堂上积压下的阴霾一扫而光,随口道:“清河,你一定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你母亲喜爱桃花糕的。”
不是询问,而是很肯定地叙述事实。
他有信心,关于嘉懿太后的讯息一定能够成功吸引平素冷淡的清河。
果不其然,清河自背后环上刘彧的腰,轻轻倚在刘彧的背上。
刘彧身子看起来并不比赵衍好多少,清河却觉得,刘彧的背,是宽广而有力的,给人莫名的安心感。
清河半是打趣半是怪罪地道:“陛下有些往事,看来连臣妾都瞒着。”
然而这一句话却是斟酌良久才说出来的,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不相信,她与刘彧,曾经在和龙宫必是有过交集的。恐怕,还交情匪浅。
恐怕,刘彧还无比重视这一段交集,所以才会对她格外的好。
但到底,她为什么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刘彧在前,她还无暇细想,只得先挑不出错地应付过去。
“好好好,看来清河是生气了。”刘彧笑得开怀,“那今夜,小生刘文昌便是清河公主的裙下之臣,公主若问什么,小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河的心“咯噔”一声直往下坠。
“清河公主”,自册封以来,再未有人提起过这个称呼。宫中众人皆不知她名讳,只按位份行事,除了刘彧偶尔会唤她“清河”,却也从未再提起过曾经的公主身份。
看来,刘彧心系的,果然并非昭阳殿里的昭仪娘娘,而是曾经邺城和龙宫里的清河公主。
“陛下。”清河并未改变姿势,仍旧倚在他背上,却拉起了刘彧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什么。
刘彧低头细细辨认,这才认出是个“忆”字。
“清河公主所指,意在何处啊?”刘彧就势握住了清河的手。
掌心微微有些灼热,清河却没有抽回手,反而说道:“自然是文昌所知道,而清河却不知道的一切。”
刘彧似是没料到清河会主动唤出“文昌”这个名字,一时有些怔愣。上次,还是在灯楼之上,共赏万家灯火的时候。
许久,刘彧嘴角缓缓勾起了弧度,“文昌遵命。”
这一瞬间,自然是让他想起了和龙宫的那些年。
夹缝中艰难生存,那个因宠溺过度而刁蛮,因天家傲骨而清冷的女孩,却成为了那时暗夜里唯一的光亮。
不仅爱慕,而且依恋。
刘彧转身,一把将清河打横抱起,清河猝不及防,慌乱之中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了刘彧的脖子。
刘彧的呼吸明显加快,温暖而湿润的气息顺着清河的脖颈而下,清河不自觉地低了头。
这股气息,她那么熟悉,熟悉到纵知面前是杀母灭国的仇人,她还是无法排斥。
刘彧将清河放到榻上,刘彧毕竟年轻,清河知他心思,正欲宽衣,刘彧却伸出一只手轻轻压住了清河正欲乱动的手,“别,我来。”
刘彧看她憋得微微有些红晕的脸蛋,不自觉地起了怜爱之意,轻轻帮她褪去了外衣。
清河等了半天,却见刘彧没有下一步行动,仍是看着她。
她不言,刘彧亦不语,就这样静静对视着。
许久,刘彧才脱了外衣,却也只和衣抱着清河,还将被褥仔细替她盖好。
“那年,应该是永安十六年,也是桃花开时,那时我在藏星阁给赵褀伴读。”刘彧将清河圈在怀中,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清河纵不记得往事,但也知道敌国质子该是怎样的境地,那怕是刘彧此生最难的日子。所以,刘彧继位之后,纵周诚尚还年轻,仍是让他做了内侍总管。毕竟,那时患难与共的情分,最是难得。
可如今,身为天子,刘彧却这样,毫无保留地提起了那段并不光彩的岁月。
清河没有出声,等着刘彧继续说下去。
“那日是周老先生授课,讲的是国策,我与赵褀都听得昏昏欲睡,赵衍年幼,更是觉得无趣,直接逃学去了御花园拿弹弓打鸟玩,气得周老先生胡子乱颤。”
刘彧说起,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清河亦不自觉地笑了笑,周老先生那个老顽固,想想都知道阿衍那时把他气成了什么样。
“那时你虽也常听周老先生授课,但毕竟是公主,与皇子不同,自然不会日日都来。那日你恰巧不在,不知我们有多凄惨,赵衍倒是逃了玩得畅快,苦了我们被先生罚抄古籍百遍,不抄完还不准回各自住所。”
清河接了句:“周老先生倒是个真正的老夫子,授课确实厉害,独独这些规矩与老迂腐别无二致。”
“是啊,那日抄到日暮时分,嘉懿太后都以为怎么了,派人来催了几次,周老先生也不放人。赵褀眼巴巴地看了半天,结果安宁殿的嬷嬷也不敢得罪老夫子,只好回去回禀。最后还是找了黄门代抄了许多,老夫子见安宁殿催得勤,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放了他回去。”
“然后你就只好一个人默默抄了。”清河笑着接道。
“是啊,我那时是质子,自然没有人为我说话,偏偏老夫子又说一不二,自己就在隔壁看书等着我抄完。”
“谁知,还有个比赵衍还胆大的。”刘彧说到这儿,笑着看着清河,“藏星阁掌灯,你大概是等不及了,就悄悄溜了进来。”
“桃花糕。”清河笑得暖暖,虽然她不过是顺着刘彧的意思猜测,但刘彧这样如寻常夫妻间的坦白确实让她觉得些许温馨。
“是啊,你来时就带着一个小小的食盒,里边盛着桃花糕。”刘彧笑得越发温暖了些,“说是你母后亲自做的,特地给我送些来尝尝。”
“说是这样说,但我们平日里下学得早,我那时看到你冻得通红的手,便知你在外边等了很久了,见赵褀也走了,这才忍不住溜进来了。”
“那时也没想那么多,没来得及想隔壁老夫子的反应,只拉着你就悄悄往外溜,只想着给你找个地方烤烤火暖暖手。”刘彧看着清河,眼里满满都是宠溺,“跑的时候忘了,那时都已经三月里了,哪里还有地龙与火炉,只好跑回了住所拿了热水给你烫烫手。”
“第二日再到藏星阁,平素老夫子从来都不肯连授两日课的,第二日却来了。要我和赵衍把前十日的课业都一一背下来才准回,于是我俩只好背到了晚间。”
刘彧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结果刚一出藏星阁,就有人来禀赵衍说你出了点事,把赵衍吓得脸色苍白。”
“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刘彧笑得狡猾。
清河见他笑得颇不正经,不好再猜,只好糊弄,“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了。”刘彧却没有听出话中异样,“整个太医院都到了安宁殿,嘉懿太后昼夜不歇守在你床前,原是桃花糕吃太多,年前身子又受过损,一时寒性发作高烧不退。”
“还是赵衍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嘉懿太后平素最爱桃花糕,但却不允许你吃。前一日的桃花糕,怕是你偷偷拿出来的。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却因贪吃而闹得阖宫皆知。”
饶是清河如此涵养,听人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起年少时的糗事,都不由得嗤笑出了声,“原来如此,怕是烧忘了。只是这阿衍,也是个口没遮拦的,这样的糗事也拿出来乱说。”
“清河。”刘彧将清河又抱紧了些,口鼻间的温热气息近在咫尺,“那时我就想,我这辈子一定要守护好你。”
清河诧异,却不好出声,只听刘彧自己接道,“那时的刘文昌,怎么会想到,敌国君主最宠爱的公主为了他一个质子能入国学,竟会当众顶撞她的母后,被罚跪于冰雪地里一整夜,从此落下病根。”
清河一怔,刘彧如数家珍的往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
前世她确实觉得自己身子偏弱,但问敛秋,敛秋只说是幼年得过一场大病,身子便不大好,却没想到,其中有这层缘故。
只是,敛秋为何会骗她?
清河还怔怔想着,刘彧却突然又用力了些,清河伏在刘彧的胸前,刘彧的头轻轻枕在她头上。
刘彧的声音温和,“清河,我以为我这辈子再没有找回你的可能,可谁知,上天待我不薄。”
“文昌。”清河被他感染,无意识地唤了一声,似乎是要安慰他。
“清河,我好怕,你会怨我一辈子。”刘彧的声音低不可闻,清河的心却被这句低语搅得起了些许微澜。
“旧事再提,不是为了沉湎其中,日益痛苦。”清河的声音也低,却给人心安的感觉,“有时候,缅怀往事只是为了从中汲取温暖。”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不是么?何苦总是要提起往事让己心伤。”清河这话,不知是说给刘彧听的,还是说给放不下前世记忆的自己听的。
“清河,我总在想,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刘彧轻轻抚着她的发,“生而克母,不受父爱,幼年艰辛,年少时步步为营,有时候我也觉得上天对我太过不公。”
“但想想,有了你,这一切也是值得的。”
清河没有接话,刘彧以为话题太过沉重,便岔开话题道:“你可知老夫子后来如何了?”
“毕竟也是我的先生,自然知道的,辞官归隐,不问世事。”清河黯然,收了思绪,缓缓道。
“藏星阁内,周老先生一直最重视的人是我。”刘彧低声道。
不清不楚的一句话,清河却听明白了,周老夫子最终辞官,是因为刘彧私自逃离赵国,自觉愧主,而不是坊间盛传的不满皇兄登基。难怪,刘彧虽然也开老夫子的玩笑,但话里话外的尊崇却一分不少。
“旧事如天远,何必再提?”清河低低地劝,却劝服不了自己。
共枕这人,对她这般好,但他却始终是她杀母灭国的仇人,始终是最后族灭赵氏的人。
上天给她重来一世的机会,她并未期待能拥有爱情,只想护阿衍平安。
其余的,对她而言,无非是逢场作戏罢了。
“可是,相思似海深啊。”清河怔愣间,并未听到刘彧最后一句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