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后
作者:月临 | 分类:言情 | 字数:17.4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56.旧事Ⅱ
清河来向刘彧请命的时候, 刘彧正在思索着梁念容那番话。
他若有恙,她亦不会独活。
前世债,孩子。
头像撕裂了般的疼, 梁念容这些话包含了太多的讯息, 他有怀疑, 但却不敢确定。
这一世的清河与上一世区别太大。上一世, 他始终记得, 清河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哀怨凄然的,最后孩子没了, 赵衍自刎于乱军之中,她的眼神便彻底变得空洞, 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凄凄惨惨, 魂归昭阳殿。
是了, 赵衍,一切的关键都在于赵衍, 她也曾问过他相同的问题,信命数么?
和问冯映薇的如出一辙。
这一世,她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要启用赵衍,或者出赵衍到边地。
他原以为清河是不相信他, 怕日后赵衍功高盖主, 他会对赵衍下手。如今看来, 她担心的, 或许是赵衍会反。
一股暖流划过心尖, 刘彧心下欣慰不少,一抬头, 就见周诚打了帘子放清河进来。
清河神色淡淡的,芥蒂未消,心底又还压着事,心情委实不是太好,简单向刘彧说明了来意,“陛下,臣妾特来请命,想去白马寺烧柱香。”
白马寺是皇家寺庙,清河这要求不为过,刘彧却笑了,在他印象中,清河其实是不信这些的。
清河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再明白不过,但也没揭穿,反而顺着她的意思问:“坤仪怎么了?”
“有些咳嗽,不大碍事。”清河目光安安分分地聚在裙裾之上,“不过做母妃的,总是放心不下,想替坤仪烧柱香祈个福。”
清河这话也没说谎,的确是坤仪近日常常咳嗽,她才起了去白马寺的心思。因为,那里也有个时常咳嗽的人。
“去吧,早些回来。”刘彧没再追问,由了她去。
清河谢恩,从宣室殿退出来,直接出宫,在宫门前被谢之琴拦下。
谢之琴仍旧是从前清清淡淡的打扮,与朱红宫墙相映,美得如诗如画。
正巧出宫门要换马车,清河干脆落轿,“谢芳仪别来无恙?”
“无恙,劳淑妃娘娘记挂。”谢之琴飞快地瞟了一眼清河的行头,“臣妾有些话想对娘娘说。”
清河看了眼日头,也不早了,“本宫还要去趟白马寺,谢芳仪要一起么?”
“好。”谢之琴应下得快,没来及注意这是清河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宫。
马车并不狭小|逼仄,但四目相对,终归有些尴尬。谢之琴在斟酌措辞,清河就往车窗外瞧,也不主动开口。
谢之琴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娘娘想必对臣妾有些误解,臣妾有几句话想说,日后,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说了。”
“谢芳仪有话就直说。”清河冷冷的,没回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窗外。
“娘娘,臣妾记得当日曾问过娘娘,若是有朝一日,臣妾与娘娘走到对立面,娘娘会怎么样?那时候,娘娘没回答臣妾。现在,臣妾明白了。”谢之琴叹了口气,“纵陛下是天子,但在一个女人心中,永远也是不能分享的。”
风吹过,有些口干舌燥,清河舔了舔唇。
“娘娘困于增成舍的日子里,陛下是常召臣妾,还晋了臣妾位份。”谢之琴神色黯然,“但陛下,从未临幸过臣妾。”
清河一惊,猛然抬头,迎上谢之琴的目光。自觉失态,又移开目光,淡淡地道:“是么?”
“陛下对娘娘之心,娘娘当真不用怀疑。”谢之琴低声,“当日之事,是陛下生着娘娘的气,故意赌气做戏给娘娘看呢。娘娘您看,坤仪公主一出生,陛下再好面子也没坚持,不马上晋娘娘位份了么?虽然知道娘娘不在意这些,但对于陛下这样的人来说,这不就是道歉了么?”
清河没说话。
谢之琴想了想,接道:“娘娘也别生气,临池观也罢,昭阳殿也好,乃至增成舍,哪一处不是历代宠妃才能住的地儿?增成舍如今虽破旧了些,但也曾是万人艳羡地。陛下细心,这些小细节也是从来都不错的。”
清河目光飘远,只觉烦闷,后悔带了谢之琴一同出来。
瞧着白马寺近了,谢之琴接道:“娘娘您也别怪陛下对皇后薄幸,陛下这么做,到底还是为了娘娘。”
“是么?”清河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终于说话了,“怕是为了权衡前朝吧?迎娶皇后是为了如此,废后不也是如此?”
谢之琴神色更黯了几分,“娘娘或许不知,当日龙骧将军曾经面见陛下,要求陛下易后。”
“什么?阿衍……”清河喃喃。
“龙骧将军自请平南,永戍边地不回,甘将夫人和儿子留在长安,永不相见,以减陛下怀疑。”谢之琴叹了口气,“娘娘是有福之人,有陛下怜爱,还有个如此为娘娘着想的弟弟,是多少人一生都修不来的福气。”
清河心中心绪太久平复不下来,根本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讯息太多,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之琴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再说话。
许久,清河才问道:“谢芳仪今日告知本宫这些,是什么意思?”
“娘娘还记不记得臣妾曾经说过,臣妾入宫,是必要有个孩子的。”谢之琴目光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记得。”清河点头,却阻了她下半截话,“不过这话本宫不会帮你说,有本事自己去向陛下求。”
“娘娘果然心思通透,不需明言。”谢之琴松了口气,“娘娘不阻碍,臣妾已经感恩不尽了。”
说话间,白马寺已到。
清河从马车上下来,白马寺坐落在山林间,周围一片郁郁葱葱,比山下冷了许多,迫人清醒。
清河随了寺人烧了香,起身,有寺人来引,“施主要见的人在候着了。”
清河看谢之琴一眼,见她没有随去的意思,自行跟着寺人到了后院。
梁念容这在院中洒扫,清河停下,唤她一声“皇后”。
梁念容停下,起身对着她行了个礼,“施主不必多礼,贫尼如今已入佛门,前尘旧事与贫尼再无关系了。”
清河笑笑,“也好,我今日前来,有一些事想向师傅讨教。”
梁念容回以一笑,“施主请讲。”
“当日师傅是故意要惹怒陛下的?”清河看她一眼,颇多感慨,短短十几日,却似过了几世,“那日,师傅动作再快一点,我便必死无疑了。”
梁念容点点头,算是默认,惜字如金。
住持令她洒扫,为的便是静心,忘却前尘与离愁。
“没遇到我,师傅会是燕国史上最好的皇后。”清河轻轻叹了口气,“师傅安心,定西王的太子之位,我不会从中作梗。”
梁念容没说话,双手合十,微微低首,转身离开。
清河在原地伫立良久,原本有太多疑惑,到了,却发现大家都一样,执念太深。
冯映薇执着于当年一眼的爱恋,谢之琴执着于太史令家的面子,梁念容,则是过于执着于端豫王的心思了。
要她为后,她便为后。要她牺牲自己换端豫王府平安无虞,她便也就照做。从来没有怀疑,也从未想过怀疑。
清河出白马寺,回望一眼,只觉死气沉沉,乌云压顶,说不出的压抑。
梁念容一生,自此,就算是完结了。
余生,不过是行将就木的活死人罢了。
*
这头清河才出宫,那头赵衍已进了宫。
皇后被废,他的心愿,已了结一半。
宫墙斑驳,颇有些夕阳垂暮的感觉。赵衍嘴角勾起笑容,只有到这宫城,才觉着离自己的孩子近了些。
刘彧传召,赵衍进殿,记不清是多少次到这宣室殿,如今再回看,总觉着感觉变了许多。
刘彧看向他,“龙骧将军有何事?”
“臣来问问,”赵衍跪地,“臣上次的提议,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刘彧这次没像上次那般反应过激,没答话。
赵衍自顾自道:“陛下既然已经做了一半,何苦要僵持着不做后一半?如今陛下与淑妃娘娘已经起了罅隙,这也算是给淑妃娘娘的礼物,算是赔罪,又一石二鸟,陛下为何不考虑?”
刘彧依旧沉默,心思重重,更想求证近日来的疑惑。
赵衍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接道:“陛下不是一直想知道,陛下当年离开和龙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么,臣今日来告诉陛下。”
“当年淑妃娘娘亲手盗走赵国边境布防图交给陛下,助陛下离赵回燕。嘉懿太后得知此事,震怒无比,又怕陛下忘恩负义,日后淑妃娘娘会伤心过度,所以求了高人赐药,令淑妃娘娘忘了旧事。”赵衍有些嘲讽,“陛下以为,淑妃娘娘小产,当真是因为当年雪夜为陛下求情落下的病根么?嘉懿太后疼爱淑妃娘娘,纵罚又怎会罚到这种程度?”
“那是因为当年药物伤身,淑妃才会自此落下了病根。”赵衍有些轻蔑,“只是没想到,陛下还当真如此忘恩负义。”
被人骂成这样,刘彧竟然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
胸口有些憋闷,回忆铺天盖地而来,清河入春以后仍旧披着的斗篷,不能贪嘴的桃花糕,乃至产后虚弱到不行的身子,一幕幕,原来罪魁祸首都是他。
刘彧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挥挥手示意赵衍先告退。
推开窗,冷风肆意而入,这才觉着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