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错繁华尽是殇
作者:紫云小小小 | 分类:言情 | 字数:3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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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会想起她
“不要……”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墨尘殇整个人从梦中惊醒,直觉呼痛出声。
帐外,雪已经停了,徒留一地雪白在黑夜中发出诡异的光芒。
他听见军营中欢呼雀悦的庆祝声还在继续,庆祝今天他带着将士打出边关第一胜仗,这是个好兆头。
“殿下,你怎么了,殿下。”进来的是丛琴,一脸担忧之色。
他只是呆呆坐在床上,只是痴痴地望着前方。汗水,顺着他冷俊的侧脸滑下,一滴,两滴,打湿身下的白色被子,晕开一层层沉重的黄色。脑海里浮出刚刚的梦——
他看见她半个身子浸泡于水中,胸口插着一把银灰色的长剑;他看见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伤口缓缓流出,染红了她的双眸,染红她身下的碧谭。
大片一大片,如火如荼,烧红了她身后低低翻滚的乌云。
他看见她伸出满是鲜血的纤纤玉手,苍白的小脸上布满哀怨,她说:“墨大叔,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
梦到这里嘎然而止!!!
“殿下,你没事吧。”丛琴轻轻扭干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墨尘殇额头的汗珠,见后者半天没有反映,不由得担忧的开口。“要不要我叫丛棋过来。”
墨尘殇回过神,墨黑色的眸子左右上下不安地转转,最终对着丛琴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丛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墨尘殇苍白的脸颊,最终还是俯了俯身:“奴婢先告退了。”
墨尘殇抚了抚依旧冷汗潺潺的额头。虽是做梦,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左胸上传来的刺痛,一阵,一阵,随着她眼底那颗浅褐色的泪痣,痛不欲生。
她到底怎么样了?他想起她在宫中的迷糊样,她那么笨,除了他,还有谁会事事迁就她,保护她?
他开始后悔了!
后悔没将她从宫中带出,后悔没有命令紫影继续寻找,后悔向天下人宣布她的死讯,更加后悔自己如此轻而易举的放手……
是的,他后悔了!可是,如今,该怎么办呢?
“殿下,黄影、澄影求见。”外面有人禀报。
墨尘殇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紧闭,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再次睁开眼,墨色的眼底看不出一丝起伏,恢复一惯的深不见了底,整个人又散发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者之气来了。似乎刚才那个一脸苍白,冷汗潺潺的男子是另外一个。
“喧。”墨尘殇来到主将桌后坐下,对着帐外吩咐了一句。
“殿下。”黄影与澄影走了进来,对着墨尘殇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讲。”
“外面所有人都在庆祝殿下初开得胜,殿下怎么不出去?”开口的是澄影,个子有些高,一脸的络腮胡子,算是七个俊男暗影里的一大奇葩。
“讲重点。”
澄影泄气地低下头,表情有些大男孩。
“周国的老王爷似乎是病了,很严重。现在正到处派人寻找轲殿下。”讲话是黄影,脸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想讲什么?”墨尘殇坐直了身子,一脸的好整以待,口气却分明有些不悦。
一旁的澄影跪下了身子:“殿下旗开得胜,桑隅两国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犯。周国内部又出了这样的事,殿下何不一鼓作气,挥师南下,先吞并了周……”
“住嘴!”墨尘殇站起身,一声怒吼,高大的身子来到澄影话,冷声提醒。“孤王好像有讲过,没有孤的吩咐,谁也不能动周国。”
“殿下,这个机会的确是千载难逢。”讲话的是黄影,也跪下了身子。
“同样的话孤不想再讲第三遍。”
“是。”两人低头应答。
“宫中可有何动静?”墨尘殇坐回了主位。
黄影摇了摇头:“红影来信称宫中安静得有些匪夷所思,到是殿下这边需要多加小心,还有紫影上次回宫后就出了宫,说是要去找白衣男子决一死战。”
墨尘殇并没有多想,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人退了出去。
墨尘殇整个身体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脑海里浮出七岁那年的场景。他因为给打瞌睡的夫子的脸上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被父王罚跪在院中,还不准吃晚饭。
母妃悄悄从房里端出一碗他曾经最喜欢吃水晶冬瓜饺,一边喂给他吃还一边愤愤不平地说:你父王死不讲理,夫子教你的时候睡觉,画乌龟算是便宜他了。
母妃长得很漂亮,是父王众多美人中最年轻、亦是最受宠的一一位。脾气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常常带着他偷偷溜出宫外,玩得不亦乐乎,然后回去以后一起被父王罚……这样母妃,他连恨都找不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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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过,初春的南方,空气里带着一层湿湿的雾气。
轩辕轲坐在床前,双手紧握亦苒儿的小手。一向精神换发的面容有憔悴。已经整整五天了,自上一次她在青水谭受伤,她昏迷了整整五日,高烧不断……
直到现在,轩辕轲回想起当天的情况还是一脸的后怕。
那天,待他找好衣服再次踏进密林时,远远地就听见了她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他以为是有野兽出没,来不及多想,飞身便往青水谭飞去。可是,已经晚了,他看见那个男子手中的银色的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入她的胸口,他看见她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眸子,看见她的身体缓缓往后倒去,看见她身下的水开始出现大面积的艳红……
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心当时究竟是有多害怕,才会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完全忘了先收拾伤害她的两名男子。
不可避免的,他的腰上受了一刀。他缓慢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出刀的男子,极其悲哀地叹息一声,然后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拢。那两个男人的身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抱起她的身子疯一样地爬出青水谭,腰上的血液顺着她胸口上的鲜血一起滑落地面,染红了一地的野花、青草。
他抱着她跑出森林时,天已经开始下雨了。细细密密,斜织如网,伴随着和谐的春风。他没有告诉她的是,穿过饶过对面那座大山下弯弯曲曲的小路便是落山镇了,所以,气候自然不再似殇国那般寒冷。
出了森林,看着远处铁青着的大山与遥远的炊烟,他从没有一刻这样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去看青水谭,为什么要丢下她独自一人去拿衣服,而现在,更恨的时,为什么要带她住进这偏僻的山林里来?
他看着她平日红润的小脸因为失血的缘故越发苍白,在雨水的洗涤下,竟然像随时会消失般,他突然间就哭了出来,像是预感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左心房一抽一抽的痛着。
“丫头,你醒醒,你醒醒,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别吓我。”他一路呼喊,一路往城中跑去。等赶到城中的医馆时,他的嗓子也喊哑了。
医馆里,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着那些大夫们手忙脚乱地替她上药,擦拭伤口,尽管意识也因身上的伤越来越迷糊。
直到最后,一位老者来到他面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公子你送来的及时,这位姑娘算是救回了半条命。”注意到他腰上血流不住的伤口,惊呼:“公子,你也受伤了。”
直到这时,他才放心让自己晕了过去。
……
掌中心的小手微微动了动。他回过神,床上的她又开始冒冷汗了。不过五天,她的脸竟然像是瘦了一圈,越发衬得眼底那颗泪痣惹人心疼。
他端来一旁的水盆,扭干手中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冷汗,动作自然而娴熟。后来大夫告诉他,她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身子本就弱,那天又淋了雨,可能要缓和好几天才能醒过来。他才知道她的身子比一般人要弱很多,可是,这一路走来,将近四个月的跋山涉水,她从不抱怨,也不会要求作多停留,一直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他也一直以为她很开心,可是,如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干渴的嘴唇,还有被冷汗浸湿的秀发,他的心里不可避免地又泛起一阵阵绞痛。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风声,一个劲儿拍着木质的窗门,“啪啪”的响声打断他的思绪。他赶紧站起身,来到窗前,街上已经撑起了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他望着那些烟雪江南,发了一小会儿愣,然后才将窗户关紧。再次回到床上,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轩哥哥,轩哥哥……”
一股巨大的喜悦自心中生起,他伸出双手回握紧她的双手,语气里难掩激动:“我在这里,我在。”
她紧闭双眼下的卷曲睫毛微微颤了颤,用力反握紧她的手:“轩哥哥,不要……不要……不要赶苒儿走。”脸上又开始冒冷汗。
原来她的小名叫苒儿,他皱了皱俊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昏迷中的亦苒儿脱口而出:“轩哥哥,不要喜欢木瓜。”
他松开她的手,整个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一脸煞白地望着床上的她,还是胡话不断:“轩哥哥,不要赶苒儿走,不要喜欢木瓜。”
“啪”的一声,紧闭的窗扉在细雨的拍打下,打开了。春风携带着春天的味道钻进屋子,一点一点的打湿原本干燥的地面。
屋里的光线还是有些暗,已经看不出他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了。他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兴奋,失望,再到掩饰,想起她一句又一句顺口的“轩哥哥”,想起她莫明的依赖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