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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刀与帝王座

作者:陈三年 | 分类:言情 | 字数:15.7万

19.绑了上山

书名:杀猪刀与帝王座 作者:陈三年 字数:3531 更新时间:2024-10-10 22:48:32

陈巽怔住。他是觉得自己的命和广安灾民相比不足惜,可陈小莲呢?她何其无辜,要陪自己丧命。

瘦子看他出神,嗤笑一声,不再理睬陈巽。

大当家沉吟道:“你这些粮是为了救广安的灾情,那你莫不就是广安县令?”

陈巽也不隐瞒,直言道:“正是。”

他想赌一把。这些匪徒据传杀人不眨眼,可陈巽觉得他们还没有胆子杀朝廷命官。

杀朝廷命官,就意味着与朝廷对抗。一个山寨几百号人,和朝廷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果然,那大当家不再言语。书生本想让大当家直接杀了陈巽,听到陈巽说出自己身份,知道大当家在犹豫,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半晌,大当家哈哈大笑:“小五、金兰,咱们这些年可还没有劫过朝廷命官——”吩咐众喽啰:“绑了上山!”

原来那细长眼的书生叫小五,瘦子叫金兰。

大当家本欲放陈小莲回去,便让她回去给广安县衙报信,谁知陈小莲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当家,也不惧怕,泪水还在眼眶里打着旋,就是不掉下来:“我不去!”

陈巽道:“小莲,听话,快回去,你搬来救兵才能救我!”

陈小莲也是个倔的,脾气上来竟是连陈巽劝都没有用:“我就是不回去!”

劫匪们可没有功夫看他俩这你侬我侬的戏码,捆上两人,押粮上山去也。

陆春秋已经在广安县衙一天,从旭日东升等到烈日当空,再到金乌西坠,再到月上中天。饶是脾气再好,也不得不生气了。——更何况从到广安县衙,他就没吃过饭!

陆春秋是个文人,一杯一杯的茶喝下去,他都觉得自己成了头牛。可不喝又不行啊,原因无他,一个字:饿!

人是铁饭是钢,他陆春秋又不是铁打的。但人家主人不回来,县衙里的小吏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就是不给他上饭和菜。

可怜堂堂榜眼、刑部主事、钦差大臣,就这样活活的饿了一整天!

当他不知第多少次想出恭时,刚一起身,就觉得脸边搜的一下,一股冷风划过。

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冷风,乃是一把箭,堪堪擦过他的右颊,射进右边的墙里。

陆春秋的第一个反应是谋杀,有人要杀他。惊惶四顾不敢动弹,后来忽然想到,这支箭的威慑作用恐怕比谋杀作用大些,不然他早已成为箭下亡魂,还哪里有命还在这里惊慌。

于是他整整衣冠,状若平静地拔了拔箭,纹丝没动,再拔,箭倒是□□了,却把自己摔了个屁股朝下,疼。

但等到他看清箭上串着的信时,别说屁股疼了,心都凉了大半。

“快来人!你们的县令老爷被绑了!”

陈巽被押上山,路过寨门口的时候很长心眼地看了一眼竖着的旗,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黑风寨。

陈小莲和陈巽关在一个屋子里,可自打进去后这姑娘就没拿正眼瞧过他,陈巽知是自己先前让她走,伤了她心的缘故。

女人啊,怎么这么容易伤心。——若是徐三娘,绝不会做出这等以身犯险之事,定会回去再设法营救自己。

意识到他拿徐三娘和陈小莲做比较时,陈巽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黑风寨议事厅,大当家坐于主位,很是潇洒随意,一只腿在座位下面,另一只则大马金刀的屈于座位之上。

他抬头看看一旁侍弄花草的金兰,又看看坐着不说话的小五,道:“绑了广安知县的事,你们怎么看?”

话音未落,就听见小五不耐烦的对金兰嚷嚷:“就知道弄你那花,伺候它比伺候你那脸蛋还精细。它开过花吗?”

那盆仙人掌当然从未开过花。

金兰不理小五,连动作都没停下,一贯的行云流水干脆利落,浇水、除草、打理枝叶。待做完这些后,方回大当家,眼睛却没有看他,依旧盯着那盆不开花的仙人掌:“大哥,黑风寨您是当家的,我听你的。”

转过头去,深深的看了大当家一眼,眼中意义未明,小五却看到了她眼底的薄冰般脆弱的哀伤。——只有和大当家说话时,她才像个女人。

小五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年他们五兄弟还光着屁股时便结拜,大家一直都没有名字,大哥、二哥、小五这样的乱叫,只有老三是个女的,便叫了金兰这名,意为不忘义结金兰。

如今,却是二哥和四弟都已去了。

小五想得出神,大当家问他:“小五怎么看?”

“大哥听我的?”这话已经有了些挑训的味道。

金兰皱皱眉,没说话。

小五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边大当家道:“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小五点头道:“正是这话,所以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时候不早了,我回去睡觉了。”

经过金兰身边时顿了顿,终是无语而过。

他听到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在他背后说:“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老二和老四……”

小五站住了,大当家没有再说下去。

小五没有转身,笑道:“更何况老二和老四也不是广安县令杀的,是也不是?”

大当家不为所动:“确实不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他们的是现任永安县令楚云生。”

小五转身:“所以你打算放了他?”

大当家道:“是。”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

自始至终,大当家的话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小五笑着退了几步,“好啊——”转而看着金兰,“这样你还听他的?”

金兰不语。

小五点头,语气中有一种疯狂和决绝,与他细长的眼睛、温和的面容很不想称:“好、好,好得很,放可以,只是不能那么便宜他!”

大当家语调变得严厉:“你别动他!”

良久,小五点点头,声音哑得金兰听着都心疼:“好,我不动他。”

小五走后,金兰也欲走,大当家道:“你也要走?”声音中竟隐隐有些不安。

金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既可知意,自然能感觉出他声音中的情感,可她却不能说,连安慰都不能,他是爱眼前这个男人,可也不能对不起地下的二哥四弟。

于是她选择不说。

大当家的语气有些急切:“二弟四弟的仇我会找楚云生报。可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话还未说完,就被金兰打断,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尖细,自有股子粗豪:“大哥!我们是土匪,杀人越货,滥杀无辜的事情还少吗?你到底为何要放了那广安的破县令,你心里明白!”

“金兰,你这么看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受伤。

金兰别过脸去,不答话。

“回答我!”已经换成了命令的语气。

不是,我不是这么看你,我知道你是想给兄弟们找个正当的出路……可……

她是山上长大的野孩子,打架骂人跟家常便饭似的,却说不出这等衷肠。

正在他愁肠百转苦思冥想该怎么解释时,那边厢大当家发话了:“你走吧。”

金兰此时却不想走了,她站着不动。

大当家走下去,在离金兰一步之遥站定,伸手搭住她的肩,道:

“金兰,我们是土匪,杀人越货是没少干,但我们不能的滥杀无辜。——当年我父亲若不是连妇人怀中婴孩都不放过,又怎会被那妇人丈夫砍死?冤有头债有主,做土匪也有土匪的规矩。”

提起父辈往事,金兰和大当家都沉默不语,半晌,大当家道:“回去吧。明天广安县就要来人了,咱们把县令还回去。——去睡吧。”

明天就把县令还回去,可前提是,他得熬过这夜。

或者说不是他,而是陈小莲。

当细长眼睛的男人踢开门,把陈小莲拽出去,并对陈巽露出一个诡异狰狞的笑开始,这夜注定是一个难熬之夜,无论对于陈巽,还是陈小莲。

陈小莲的叫喊已经由最初的激烈高亢变为声嘶力竭,陈巽顾不得被小五踢得那两脚,爬起来推门,可这门又岂是一个书生就能推开的?

平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在陈小莲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中,竟然生生砸开了门!

他不顾一切的向隔壁跑去,踹开门,正是一副他最不愿见到的惨象。

小五看到他,竟笑了出来:“行啊。我倒是低估了你,竟跑了出来。”

陈巽只顾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小莲,一时间不忍、自责、心痛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去揪打小五,想把她从这魔抓下救出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当他被小五按在地上暴打,最后竟绑了堵住嘴的时候,不止亲耳而是亲眼见到陈小莲被侵、犯的时候,苦读圣贤书的陈巽第一次想杀人。

夜,再难熬也终会过去。

陈巽挣扎着爬到陈小莲旁边,解下自己的衣物裹住陈小莲,东方已渐渐发白。他把陈小莲紧紧的抱在怀里,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他想说什么,想说对不起,想说的太多,反倒一句也说不出口。

陈小莲闭着眼,脸色苍白,但陈巽知道,她醒着。

陆春秋连夜将县令陈巽被绑的事报告朝廷,让穆州府借一千精兵,定会将县令完好无缺的救回来,另外还简单的提及了广安确实三月无雨情况属实。

消息到时已是快到早朝时间,溪流正服侍沈靖穿朝服。

原本这个时候徐三娘都还在栖梧宫睡大觉,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胸口总是不安得很,夜里几次惊醒。她以为沈靖出了什么事,便一大早急忙忙的感到了清凉殿,张福见到她的时候都要给她跪下了,心道这小姑奶奶今日终于不用我接了谢天谢地。

徐三娘怎会不知他想些什么,却也没空理他,连白眼都懒得翻。

直直的进入清凉殿寝宫,发现沈靖完好无事,头发都未见得少几根,精神得很。

徐三娘的心算是稍微稳了稳,不安感却是越来越浓,沈靖笑问她今日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做恶梦了,她都一笑敷衍而过,也不答话。

直到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呈上,徐三娘这颗不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我要回广安。”一句话,不是命令更不是询问,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

沈靖的脸却一下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