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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29.第二十九章

书名: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字数:3954 更新时间:2024-11-25 22:31:58

宁王妃按住妹妹的手,无奈笑道:“家里惯坏了,子沂莫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任蘅退回原位,嘴里念叨。

郑云岫勾着嘴角,抿着笑意,也不反驳。

淮王:“本王听说,兰须公子过不了几日也要启程返回月氏了。”

弧令:“正是,在云都待了月余,也该回去了。”

淮王笑:“多亏了皇兄提起,不然本王就连送行也赶不上了。”

弧令:“是三王子的生辰要到了,家父命我进献贺礼,这才不得不回去。”

宁王:“三王子……是兰须公子的表兄吧?”

弧令:“确是,是我阿姑之子。”

他们在那儿弯弯绕绕地说着话,程息却还停留在弧令要走的事情上。

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难道今日淮王不说出来,她就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程息忽忆起八年前的分别,一时情难自已,盯着弧令,眼泪竟涌了上来,把他吓了一跳。

她别过头去,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再回头时已是毫无异样。

任蘅已是喝得有些上头,他听着彻月的琵琶,一边拍着膝盖击节,一边哼唱着不成曲调:“细数十年事,十处过中秋……今年新梦,忽到黄鹤旧山头……关河离合、南北依旧照清愁。”

张霖哭笑不得:“好好的中秋佳节,别的词不唱,唱这个。”

“多好听呀。”任蘅眯着眼,支着头躺在地毯上,竟是有些风流韵味。

张韵调侃:“菁菁管管你哥,吃酒都吃成什么样了。”

任菁菁用脚踹了一下任蘅大腿:“哥哥!难看死了!”

“那有什么,自家妹妹好看不就行了?”

郑云岫瞧着任蘅这样子,竟不生厌,甚至笑得更为开怀:“任家哥哥这是学弥勒佛呢。”

任蘅闭眼笑着指了指郑云岫:“郑家妹妹,知我。”

任菁菁:“不害臊!”

淮王看着他们闹得厉害,脸上也难得显出笑意。

张韵倚在他身旁,有些倦怠,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蒙:“绎川,我困了。”

淮王拍了拍妻子的臂膀,拱手对众人道:“王妃身体欠佳,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宁王:“我们也走了,还得把云岫送回相府,你们也别闹得太晚,早些回去,还能在外头看烟火。”

五人起身离开,郑云岫跟着,却忽然一回头,用扇子掩着半面,偷偷瞧了眼任蘅,有那么些狐狸看兔子的味道。

任蘅:“……”

张霖笑出声:“你小子着道了吧!”

任蘅:“瞎扯。那么泼辣的一个小娘子,我才不喜欢。”

张霖:“我何曾说过你喜欢?”

任蘅:“……”

在座之人无不偷笑,气得任蘅扬手赶人:“走走走,你们都走!”

程息毫不掩饰:“任大公子,你若赶人我们可就真走了。”

任蘅恼羞成怒,耳根子都泛红了,他别过头背对他们:“走!”

“哥哥你当真吗?”任菁菁有些为难。

“你走,你跟着张霖走。”

任菁菁哼了一声,挽起张霖的胳膊:“那三哥哥我们去看烟花!快走!”

张霖还想拉上任蘅一起,却早已被任菁菁扯出门外。

夏怀琳执起成华阳的手,对任蘅笑道:“今日多谢你做东,不然我们也不能聚的那么齐,改日我送份大礼到你府上,算是给你的谢礼。告辞了。”

夏怀琳声音有些凄然,但也只是一点,旁人是听不出来的。她拉着成华阳的手,竟是毫不避讳。

程息想起那日她在林府所说的话,只觉怀琳已是不管不顾,孤注一掷了。

夏怀琳行至程息面前,对着她行了个礼,弄得程息有些莫名其妙。

“走了。”她又看了眼弧令,笑着离开。

这下倒好,本是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如今只剩下几个。

苏颐城还坐在那里喝酒,看程息弧令二人杵着,觉得好笑:“是不是该轮到二位了?”

程息一个激灵,看向弧令,却不想弧令直接走过来将她拉出了屋子。

苏颐城施施然起身:“那在下,也告辞了。”可他却没出屋子,而是绕过屏风,对着彻月行了礼。

彻月也不避讳,同苏颐城一同从后离开。

偌大的屋子,就剩下任蘅一人。

他从双臂间抬起头来,揉了揉晕乎的脑袋:“散了散了,散了。”

窗外天上只一轮圆月,地上却是万千流光。

*

“弧令!”程息被一路拉到了街上,她使出全力将前面的男人拉扯回来,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我不是!”弧令抓住程息的手,“你知道我是谁。”

程息双手发着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我……我……”

“你不是程息,你是……”

“我不是。”

“林兮霏。”弧令的声音异常温柔,这个名字已在唇齿间萦绕了八年之久,如今竟是能够对着真真切切的人讲出来了。

程息不是害怕,她是不敢相信。

她记得自己的哥哥为了保护他们从马车中冲出去,在箭雨之中歃血拼死,浑身都是血,浑身都是血,他被一□□中了腹部,被甩下了马车,跌落了悬崖,她清楚地记得那晚的火光剑影,还有哥哥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林……林忽?”好陌生的名字啊。

程息心中似有巨浪拍石,撞得她心疼。

眼泪就那么下来了。

怎么也止不住。

好似要将这八年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磨难哭得一干二净。

程息偎在弧令的怀里,哭声抽噎声抱怨声混杂一通,可他偏偏听得一清二楚。

“哥哥,阿娘病了,阿娘都不记得我了,时好时坏,有时……有时她看着,喊我林奕,她看着我喊爹爹的名字……师父怕我呆在她身边她这辈子都好不起来……我,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阿娘了……储露说,储露说她生了好多白头发……哥哥我想阿娘……”

“哥哥,我今年十八岁了,可我都没有及笄之礼,我十五岁的时候……差点死掉,师父说……说我中毒中得太深,除了自己熬过来没有别的法子,我那时浑浑噩噩的,我梦见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都说人死前会看见自己的一生,我……我好怕自己就那样死了,死在巫蜀的某个山洞里,连阿娘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

“哥哥,我来云都,我认识所有人,可他们却全部都不认识我了……就连怀琳,怀琳……我都无法与她相认……”

“哥哥,我以为你死了,我好想你……”

弧令的衣襟都湿透了,可程息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

“你都这样了,还能活下来。”程息又嘟囔了一句。

这倒是把弧令给逗笑了:“是啊……老天爷,待我不薄。”

程息从弧令的怀里钻出来,愧疚地抹了把脸,又抬手去擦自己的泪痕,却发现那哪是泪痕啊,简直就是水滩。

“我竟不知道你那么能哭。”弧令抬手替她拭泪,实在心疼,“哭得头疼不疼?”

程息揉着太阳穴:“有点儿。”

弧令哭笑不得:“唉,哭得那么急。”

二人从没想过今生还能再见,一个远在异邦月氏,一个深处乡野庄南,跨过乌断横山,越过苏里羌河,还有滚滚黄沙,脉脉崇山,巍巍宫阙。

忽然觉得弧令那句话说得实在是对:老天,待他们不薄。

二人坐在河边,程息倚着弧令,总觉得一切是在做梦。

“我掉入了悬崖,在半腰上的挂了整整两日,我本以为自己是要死的,没想到第三日竟然醒来了。我看见了两侧峭壁里透出来的日光,忽然觉得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好在悬崖上生出了些许树,还有许多参差的石头,我一点点挪下去,也不知道挪了多久,还真让我到了崖底……我手脚都软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

“我走了好久好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穿过了好多好多的林子,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有时实在渴的不行,就只能喝地上的泥水……直到一天,我实在饿得不行了,看见地上有块肉,就扑上去吃,没想到是猎户用来杀野兽的东西,里面掺了毒……那些猎户看我本就是个要死的人了,也怕自己吃人命官司就丢下我不管了……然后我就遇见了兰须槲叶,也就是我的义父,兰须家主。”

“他治好我的病,给了我衣服和银两,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走。我跟了他们一路……我知道姜国我是不能留了,既然老天爷让我遇见了他,我就必须得跟着他去月氏。义父看我可怜,收我做奴隶,过天白山时,我们遇见了野熊,我替他杀了,还剥来了完整的熊皮,义父没有子嗣,他便收我做了义子。那时我便知道,我可以在月氏立足了,我可以了……”

程息静静地听着,在她于姜国煎熬之时,林忽也没有好过半分。

“我改名为兰须弧令,义父从来没有问起过我的身世,而是待我如己出,直至现在。”

程息直起身子,她扳过弧令的脸,郑重问道:“能让我看看你的左眼吗?”

弧令:“霏儿,我怕吓到你。”

程息:“我不会的,哥哥。”

她也有那么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左臂,她一点儿也不怕。

弧令摘下面具,月光映在河面上,荧光照在弧令的脸上,眼睛万分明亮。

程息看了看,忽然一笑,闭上眼睛,在他的左眼上落下轻轻一吻。

弧令惊愕,双手紧紧地箍住程息的双臂:“霏儿!”

程息:“哥哥,我说了,我不怕,我欢喜。”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我说的是我很开心,能再见到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不怕。以后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带这面具。”

弧令揽着程息,默默问道:“那你呢?又是如何变了副模样?”

换皮……程息哽在喉间,不敢说。

“还有左臂上的伤疤。”

程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皮囊是我自己要换的,这道疤也是我自己要留的,不后悔。别计较了。”话尾还带了一点笑意,仿佛说的是他人的故事。

弧令一直在寻她们,只要有机会回姜国,他便一定千方百计打听消息,甚至是如同这次私自前来,还被人算计追杀。

可细细一算,却是真真让他遇上了。

弧令相信了这世界上一切有关“天道酬勤”的话。

只是程息半分不知。

弧令重获至宝,心中情难自抑,又想拥她入怀,却被程息一把推开。

弧令有些懵。

程息瞥了眼他的衣襟:“哥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个小丫头竟然嫌弃自己?也不看看是谁哭的?

忽然,空中炸裂一朵烟花,在河面上映出绚烂星火。

天上月新圆,地上人重逢。

安明十八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夜放花千树,花灯鱼龙舞。

程息与弧令相携漫步河边,看着天上的烟花明了灭灭了明。

夏怀琳成华阳在街市上猜出一个又一个谜底,拿了一个又一个彩头。

任菁菁拉着张霖穿过了无数个小弄堂,终于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馄饨。

淮王尹绎川和妻子张韵在院子里摆了摇椅,赏着月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

宁王妃郑云烟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碟自己做的五仁月饼,宁王尹绎山笑着拣起了第一块。

苏颐城端着酒盏,听着彻月的琵琶起起落落,他扣着窗棱,望着窗外众生相,饮下了最后一口酒。

只有任蘅,从宁王坐的桌子底下找到了一个被人解下来的玉环络子,撞到了头。他端详了好一阵,咬牙骂了一句,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