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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57.第五十七章

书名: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字数:4372 更新时间:2024-11-25 22:31:58

程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打扮了。

她穿着嫣红的交领三绕曲裾, 以白色丝线绣花,开遍裙裾,袖口亦有点缀, 更增亮色。弧令怕她冷了, 又让她罩了件兔绒的披风。长发绾成最时兴的发髻, 缀以各色珠钗, 任谁也瞧不出这是那个征战杀伐, 手提刀剑人头的女将军。

程息有些局促,一直依偎在弧令身边,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大都是在家中吃了年夜饭,带着妻儿父母出来赶热闹的人。街边的小贩趁着今晚多赚几个钱, 为来年开个好头。

城外明明是战况胶着, 城内却是丝毫也感受不到。

程息不得不赞赏瞿义扬和苏颐城的治理才能, 她一直专注于打仗,丝毫没管过丰城百姓, 若非他们二人,这城内多半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弧令牵着程息的手,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他感叹:“丰城是不是与我们第一次来时, 大有不同?”

程息点点头:“是啊。先前的梁元清简直就不是个人, 如今换了瞿太守, 丰城真是一日好过一日。”

街上有人耍杂技, 顶缸、喷火、踩高跷、变戏法, 好不热闹。

程息凑到一个万花筒面前,惊喜道:“哥哥!快来看!”

万花筒里五彩琉璃, 变幻无穷,程息弧令并肩坐着,专注于眼前的另一个世界。

弧令收起目光,转头看向程息。她云鬓扰扰,珠钗摇摇,褪去沙场的锐利,是一身明艳。

这样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人?

他弧令三生有幸,今生能遇见一位,互许终身。

“老板,给。”程息看完万花筒,意犹未尽,弧令给了钱,牵起她要离开。

老板看着二人,笑着搭腔:“二位是新婚夫妻吧?”

程息被问得哑口无言,面上飞霞。

弧令笑得灿烂:“是。”

老板开怀:“那二位可不要错过求衣客栈的‘金风玉露’啊。求衣客栈的胡老板啊,自去年发了横财,就买下了原先的风来客栈,今夜开张,说是‘赠垂髫伶牙,赠燕尔金风,赠黄发天伦’。”

程息挑眉,多时不见,裘叔越来越会作妖了:“伶牙,金风,天伦都是菜名?”

老板卖宝似的介绍:“伶牙俐齿、金风玉露、天伦之乐。”

弧令笑看向程息:“去看看?”

许久不见故人,是该拜访。

他们二人来到新的求衣客栈,全然不似先前的简单,客栈大了几倍不说,就连装饰都变得大气苍茫——由芨芨草和黄土垒成的墙,挂着骆驼头骨,挂幡与桌布是华美的月氏绣,五彩丝线织就祥云牛马,草原翻涌。

程息提着裙子,迈过门槛,求衣客栈分为上下两层,一楼即为酒肆,二楼则是住房。

酒客们叫叫嚷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热闹,

程息走到柜台前,瞧了瞧桌子,问道:“你们掌柜的呢?”

账房先生头也没抬:“出去送酒了。”

程息:“给谁送酒去了?”

账房先生:“掌柜的一会儿就回来了。您若是要吃饭请随意挑地儿坐,若是要住房,恕在下冒犯,我们房都满了,您得找别地儿。”

真是馆子火了,脾气也大了。

程息没回话,食指扣了口台面,笑道:“我听说胡老板……是发了横财才买下这间店铺的。”

账房先生终于抬头,上下打量了程息一番,见她面容姣好,穿戴不凡,以为哪里的官员带来游玩的女儿,稍稍改了面色,问道:“您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程息掸掸身上的灰,无意地笑道:“您管我那么多?”

账房先生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弧令,更绝气宇不凡,连忙绕出柜台将他们拦下:“等等等等,二位留步,二位留步。方才实在是因为店里太忙,招待不周,您多担待。二位若是要等掌柜的,请随我来,上有雅间,二位请在那里等候。”

程息转头看了一眼弧令,弧令只觉得她跋扈的模样惹人怜爱,牵着她随账房先生上楼。

点了几个菜,等到小二将“金风玉露”端上来时才知道,那就只是——南瓜汤配大白菜。

又点了另外两个,才知“伶牙俐齿”是糖葫芦,“天伦之乐”是一整串的葡萄。

程息看着面前满桌的食物,心中暗暗感叹胡裘的生意经。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他买通了一条街上所有小贩帮他拉客之后,更加的钦佩。

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我告诉你们,从梨园巷一直到我们这儿,你们能看见的小贩,都被我收买了。”胡裘从外回来知道他们来了,便直接进了雅间与他们一起吃酒,顺便吹嘘一下自己的经营手段,“就你们看万花筒的那个老板,也是被我收买的。”

程息、弧令:“……”

程息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不知听说说过一句话“有钱不赚是傻帽,无奸不商别心慌”。

果然成事之人,都有相似之处。

弧令与胡裘对饮,问道:“那先前的求衣客栈呢?您变卖了?”

胡裘喝得上头,笑呵呵道:“卖了卖了,也是瞿义扬啊,治理的好,我原先那地,朝廷收了去,做了丰城的官驿。地方较偏僻,也不容易让人打扰。”

程息笑道:“这就是您的横财啊?”

胡裘举着杯子摇摇手:“不能够啊……”

程息:“还有别的?”

胡裘脸上是红晕,将食指放在嘴边:“不能讲……讲了我就做不了生意了。”

“为什么讲了就做不成生意了?”

胡裘不说话,看了一眼程息身边的弧令,长叹一口气,仰天躺倒:“问你的……嗝……你的情郎……去。”

程息越发奇怪,看向弧令。

弧令笑着揉了揉程息的脑袋:“往后告诉你。”

二人从胡裘处顺了些小圆子,已是亥时三刻,街上行人渐少,大家都回家守岁去了。

程息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这与弧令有何关系,她憋不住,停下脚步问道:“你给他钱了?”

弧令揽着她的肩,叹气:“对。”

程息惊讶:“给了多少?”

弧令听这话,大笑出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他?”

程息一愣,又问:“那你为何给他?”

弧令还在为程息方才的反应开心:“通常丈夫在外花钱,妻子知道了,都会先问钱的数目,而非钱的用途。”

程息心急,轻轻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快说!”

弧令拉住她恶作剧的手,缓缓道:“你可还记得伊青?我给胡裘钱财,从他联系伊青。”

程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个人,点点头。

“他曾经是单于麾下左大将。”

程息回想他们初遇,这才觉得伊青当初看弧令的眼神确实与看她时的不同。

“单于与昆河王还是王子时,都是极好的继承人,而单于之所以能当上单于,关键在于伊青。他平定了月氏西南部族的叛乱,为单于带去了战功。并且……”弧令短暂沉默,“桑雅的母妃,是伊青的亲姐姐。”

程息怎么也没想到那时遇见的一个普通月氏男子,竟有这样一番身世。

“然后呢?”

“桑雅的母妃叫安吉珠朵,死于难产,所以单于一直很疼爱桑雅。那时二阏氏还没有子嗣,一心想把桑雅抢过来自己抚养。但是单于想给合阳公主抚养,可那时大阏氏已患病多年,一心只想回去,与昭国同生共死。所以伊青上奏,说自己来抚养桑雅。单于准了,可是不久后,桑雅失踪了。”

“除了大阏氏,安吉珠朵是单于最宠爱的妃子,她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桑雅是单于第一个女儿,也是安吉珠朵唯一一个孩子。”

“所以伊青被放逐了?”

弧令摇摇头:“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月氏人信奉阿满教,阿满教中有一种禁术,说是可以把一个人的寿命嫁接到另一个人身上,但是嫁接之人必死无疑。伊青是个虔诚的阿满教徒,他受人谗言,认定自己姐姐是被献祭嫁接之人,为的是给大阏氏续命。”

“然后呢……”程息似乎猜到了。

“他反了。那时他已经找到了桑雅,但他要带桑雅离开。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挟持公主,反叛出逃——一条条全是大罪。因逃亡事急,半路不小心他把桑雅丢了,折回去找她的路上,被单于的军队拦下。”

“他被单于射下一只左耳,逃亡当时的昭国。”

程息:“单于手下留情了。”

弧令:“是,凭单于的骑射,既见到他了,若真要他死,绝不会让他逃走。”

程息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牵连,问道:“所以我们大漠重逢那次,你其实是得了密令的,只是不能为他人知道,才被追杀?”

弧令:“有很多很多缘由,这是其一。”

程息:“那单于为何要找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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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已走到军营门口的树林,营地热闹非凡,而他们所在之处却是幽深沉寂。

弧令的面色在月光下冷恻恻的,白骨面具吓得眼睛黝黑,像是要把她吸进去:“霏儿,月氏的权利斗争不比姜国轻松分毫,我不想你跳出一个漩涡又要进另一个漩涡。义父单于待我不薄,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但你,我也实在不想把你卷进来。先前说要娶你……是我的夙愿,可我自己也不知道今生能不能实现。我如今能做的,就是让你远离危险。”

“哥哥?”

“二阏氏虽是我名义上的姑姑,是义父的妹妹,但是她与我们离心已久,还姓兰须,但是心早已不在兰须。翁须弥女人多你是知道的,可你不知道那些女人背后都是怎样的势力。我、义父、单于,如今都心向大皇子,翁须弥背后势力壮大,我们只能为了维持部族之间的平衡,对他隐忍再三,但是二王之间的斗争迟早要来。伊青曾经对单于积怨至此,我与义父猜测,这与二阏氏脱不了干系。若先他们一步找到伊青,化解矛盾,我们的胜算也就多一份。”

程息只怪没有好好看弧令给的月氏势力书信,里面的名字又长又多,月氏的朝廷架构又与姜国大相径庭,要了解熟知简直就是难上加难。如今听弧令从头到尾讲述,心中翻涌,神思混乱,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

弧令只是讲了那么些事,程息却觉那肯定连他所经历的十分之一都不止。

护心镜上的剑痕,还有他左眼上的疤痕。程息只觉心脏被一寸寸地刺入,自己是个姜人,借着多重身份才有一线机会闯入云都权力的最中心,那哥哥以异邦人的身份在月氏立足,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二人相顾无言,只能听见林间风动之声。

“我明白。”程息哽咽,抬眼看着弧令,她缓缓抬手,摘下他的白骨面具。

左眼斑驳狰狞,却不掩他眼中星光灿烂。

黑暗中看不清请对方的脸,只能凭借手指的触感。

“我都明白……”程息的指尖冰凉,勾勒出那半张脸上所有的伤疤,“我们都是命不由己的人。”

她踮起脚,与弧令耳鬓厮磨,在他耳边轻声道:“可如今却是随我们的。”

程息虽未经人事,但对男女□□却是了解的——谁让她曾经做过大夫呢?

她庆幸黑夜遮住了羞涩,只留给他们对彼此的感知。

她心跳如擂鼓,手缓缓向下。

弧令忽然抓住她躁动的手,送到嘴边亲吻,只听他在颈间轻叹:“你别急……”

程息强硬地抽开手,用自己的嘴抵住了他的唇,所有的话语都是多余和徒劳,天地之间再有没有什么措辞能够表达他们现在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惧。

只有最热烈,最迫切,最原始的欲/望才是诠释一切最好的东西。

程息紧搂着弧令的脖子,她怕冷,整个人在他的怀里瑟缩颤抖。弧令解下自己的和她的披风,将程息整个人紧紧裹住抵在树上。

他口中呼出浊气,吹在程息脸上,却像是甜腻腻的风,惹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耐低喊道:“你……快,快点……”

她的呜咽被他吞在了最深的喉间,碧落黄泉,天地幽幢,只有对方的身体才是最真实的存在,好似永夜狂欢,无尽索取。

月亮从东边移到了天顶,直愣愣地照在幽黑林间,两人身上。草草收拾,弧令帮程息穿好衣裳,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背安抚。

程息还有些微喘,眯着眼,眼角有晶莹的泪,双颊泛红,她睁开双眼,是弧令安静沉敛的温柔。

眼里的泪滑落——

她只想自己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映着他的面容。

她要再多看看,要到了老了,死了,还记得这张脸。

永远记得,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