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青快走到宫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卫冲怀里抱着孩子，李月明仰头与他说话，气氛融洽的让人无法忽视。

栗青眯着眼睛，显然是不悦。

走在栗青前面的荣震自然也看到这番情形，颇有些看好戏似的转头望向栗青，不出所料，那脸沉的如三月的乌云般，随时有可能暴雨倾盆。

“看着倒是颇有些像一家三口，这样的天伦之乐，栗督主此生怕是难求了。”荣震负手前行，因着大殿里卫冲兵权被收回一事，对栗青出口颇有些不客气。

栗青的眼神从宫门外的人转向眼前的荣震，一国首辅，女儿都两岁多了还不知道，还自诩知天下事般在这里嘲讽别人。

栗青的心突的有些畅快。

栗青亦负手走在荣震后边，嘴上却不拉半分的回道：“下官自知没这个福分了，倒是首辅，这个年纪，早该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若首辅早些年动作快些，说不定孩儿也能像若若这般大小了，不若下官出把力，在陛下那，为首辅大人求个侧室也是好的。”

荣震听到此话，停住脚步，转而看向栗青，语气平静却冷冽，“本官劝栗督主的手不要伸的太长，否则，本官府上的尚方宝剑倒是早想清君侧了。”

栗青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直直对上荣震，“首辅也不要太过刻板了些，下官也是为了首辅好，您虽有那尚方宝剑，总也不能直接砍了陛下的脑袋不是。可莫学了那周家，几代忠臣，忠的到底是什么，耐人寻味。”

如此大胆的言辞，还是在宫里，除了栗青，怕是他荣震都不敢直言砍了陛下脑袋这等子话。

荣震重新审视着栗青，不得不说，几年前，他以为他已经摸清了栗青的底，如今看来，怕是他错了。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被柳惜若打破，柳惜若被卫冲抱的有些无聊了，脑袋不住闲的这望望，那瞅瞅，而后便瞅到了不远处的栗青，当即蹬着小腿要下来。

卫冲不明所以，只好就着她的力道放下她，李月明还没反应过来，柳惜若蹬着小腿便往宫门跑去，只是无奈被侍卫拦在了门外。

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吓得吼着嗓子便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着姐夫。

李月明抬脚便跟了上去，抱起柳惜若来，一大一小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瞅着栗青。

栗青脚步不住的加快，最后竟僭越的越过了荣震往宫门走去。

刚到门口，柳惜若的胳膊便张着要抱，栗青只得接了过来，柳惜若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栗青无比自然的抬起手便抹掉了，倒是惊的荣震以及卫冲不住的审视他。

这样的东厂，陌生的紧。

栗青望向李月明，柔声道：“累了吧？冷不冷？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月明摇摇头，亦是柔声回道：“不累，也不冷，若若找了你一早上，实是等不住了，我们便往这边迎你，还好碰到了卫将军，与若若玩了会，不然这丫头，且闹腾呢。”

卫冲倒是没跟栗青别扭，看着栗青望向这边，还点头示意了番，栗青亦回礼。

纵然朝堂有分歧，家眷还在，双方该给的体面，倒是周到的很。

荣震没想与他们多打交道，出了宫门便往荣府的马车走去，但在他出宫门的那一霎，还是望向了栗青怀里的奶娃子一眼。

荣震心想，栗青此人碍眼的紧，倒是这奶娃子，着实太受看了些。

柳惜若惯来的机灵鬼，望向荣震的官服，眼里冒光， 这图案，显然是比栗青身上的更精致气派些。

“叔叔抱……”

在荣震出宫门的那一霎，柳惜若的小胳膊便张了开来，也没挡着荣震的去路，但荣震却这声音叫的生生停住了脚步。

李月明颇有些不争气的看向柳惜若，这张脸，今日算是被她这两岁的妹妹败光了。

她不知道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首辅，只得讪讪的说道：“惊扰这位大人了，臣妇这妹妹还小，不懂规矩，望大人不要见怪。”

荣震闻言，眼睛从柳惜若身上移到了面前的李月明身上，“你便是栗督主的夫人？”

声音低沉，且从容不迫，是长期居于高位者才惯有的语调。

李月明稳了稳神，道：“正是臣妇。”

栗青已挡在李月明面前，颇有些不悦的看向荣震。

荣震见栗青这副小鸡护食的样，倒是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看来栗督主，福气倒是不浅。”

栗青语气微凉，回声道：“倒是比首辅要好一些。”

荣震不恼，反而脸上挂着笑，栗青这般站在李月明前面，倒是方便了柳惜若。

荣震脸上的笑还没到眼底，胸前便传来一阵软乎乎的触感，低头一看，柳惜若正笑脸盈盈的望着他，小手已经扣上了他的官服。

李月明听栗青的话，方才知道这人便是当朝首辅，刚刚消化完这消息，便被她那好妹妹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那好妹妹，两只小手，正勤劳的扣着当朝首辅的官服，津津有味。

“若若，你若再这般，我可去唤你娘亲了。”李月明边呵斥，边抬手去拽柳惜若的胳膊。

柳惜若有些委屈，抬起头来便望向荣震，眼里不一会便噙上了泪。

李月明深吸一口气，又来这招。

四下无人出声，柳惜若的泪珠滚落下来，栗青刚要抬手去擦，荣震便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来，抹掉那小脸上的泪痕。

那触感，出乎意料的好，软，暖，似是还带着一丝香甜。

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接触过的感觉。

柳惜若找到了靠山，身子一探一探的往荣震方向使着劲，栗青见状不好，便使了些力气便要往回带她，柳惜若自是不愿意，哼哼唧唧的。

荣震见状，蹙起眉来说道：“你弄疼她了。”

说罢，双手一把从栗青怀里掐过柳惜若来，待这奶娃子落到了自己怀里，荣震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李月明：“……”

卫冲：“……”

栗青倒是一脸平静，但眼中的探究不容忽视。

真正快乐的，大概只有柳惜若了，一脸自来熟的跟荣震说话，指着荣震的官服便说道：“叔叔……若若玩……”

怀中的奶娃子太软，他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她，连声音都放低了，“玩吧，乖……”

李月明：“……？”

卫冲：“……？”

栗青：“……”

荣震没工夫去管这几个人的表情，他被怀里的奶娃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别说一件官服了，她若喜欢，他大概会将府里的免死金牌让她扔着玩。

柳惜若得到首肯，高兴地不能自已，吧唧一口，亲到了荣震的脸上。

李月明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她这好妹妹，今日一天，便抱了满京都最粗的三条大腿，属实有两把刷子。

荣震先是震惊，而后又当真是开怀大笑起来，“叔叔府上有更好玩的，你可愿意去叔叔府上玩？”

柳惜若眼睛发光，“就这么办……”

三人目瞪口呆，李月明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栗青先反应过来，

“荣首辅，您刚才的口气，颇有些市井人贩的感觉。”

荣震把玩着柳惜若的小手，自知自己做的过了些，但属实不愿放手，便道：“本官与这奶娃子，属实有些眼缘，你若不放心，跟着去本官府上便是，正巧，陛下不是想让你拉拢我吗？”

“此事改日再议也可，今日，下官还有要事。”

说着，栗青上前一步，想接过柳惜若。

奈何柳惜若不领情，头往荣震怀里一扎，摆明一副“我今日就跟他走”的姿态。

荣震见状，不知哪里来的自豪感，抱着柳惜若便往荣府的马车走去。

“……”

栗青与李月明无奈，只得跟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