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来摇摇头，语气里满是认命，“小女子并不怪他，他给我留了若若这般好的孩子，我便知足了。”

荣震：“……”

若不是他就是那短命的夫君，他倒是真同情她。

荣震不再理这个满嘴胡话的女子，只望向她怀里的若若，这是他的女儿，他便说，怎的一见面，便对这孩子亲近了起来。

他的女儿，如今正乖乖巧巧的吃着饭食，偶尔小嘴微嘟，偶尔露出憨笑。

他何德何能，拥有这般美好的女儿。

栗青吃的差不多了，望着荣震那一脸痴迷的样子，一阵反胃。

荣首辅这样，实在是，跟朝堂上，差的太远了些，他有些吃不消。

这顿饭下来，吃饱了的，估计只有李月明那没心没肺的小姨……

后半段，荣震除了望着柳惜若，便再没动过筷。

饶是他再不舍，也到了若若该离开的时候，一行人辞别了老夫人，往外走去。

荣震无比自然的跟着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外。

栗青来了这多次，也是第一次有这般待遇。

柳雪来看到这场面也暗自心想，这一朝首辅，竟如此亲民？还要亲自送到门外？

昨日里有人拜访栗青，那人走时，她见栗青连书房门都没出。

李月明与柳雪来率先上了马车，留下栗青与荣震辞别。

栗青拱手，一副疏离的姿态，就差直说，咱俩不熟，什么也别问我。

“荣首辅留步，下官告退。”

荣震负手而立，望向栗青，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不打算跟本官解释解释？”

栗青起身，回道：“下官暂时并未有此打算，下官告退。”

荣震：“……”好你个栗青。

“站住。”

栗青闻声止步，转身望向月光下的那男子，他定没有恍惚，那男子脸上，刚才定是满目柔情。

“首辅还有何吩咐？”

“本官还有要事与你相商……”

“那容下官先将女眷送回东厂，再……”

“不必，本官随你回东厂。”

栗青：“……”倒属实不必如此。

然，他说了不算。

不出片刻，荣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前，荣震并未上车，只看向栗青，语气颇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去……将她娘俩，哄到这个车上……。”

栗青挑眉，并未多言，只深深望了荣震一眼，而后便转头走向东厂的马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柳雪来便抱着若若出来了，栗青刚要抬手扶一把，便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马车旁的荣震抢了先。

栗青有些想笑，大名鼎鼎的荣震，他想方设法笼络了多年的荣震，竟还有这一面。

柳雪来上了马车，荣震方才开口说道：“这事，我定会多谢你，你若信我，不论谁上位，我荣震保你。”

栗青虽不需要荣震的保证，但如此这般，将荣震拉入太子阵营，指日可待。

“如此，便多谢小姨夫了。”

荣震一怔，嘴角上扬，语气中满是愉悦。

“无需客气。”

……

及至东厂

“首辅大人今日这番，明日里，这京都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闲话了。”

夜深露重，本应该歇息的栗青望着眼前端坐的首辅大人，有些不悦。

荣震呷了口茶，意外的挑了挑眉，“同朝为官数载，本官竟是第一次见识栗督主这手茶艺。”

栗青木着脸，伸手拿起描梅紫砂茶具给眼前这尊并不怎么讨喜的首辅大人将茶蓄满，“首辅大人说笑了，平日里，下官哪入得了首辅大人的眼。”

荣震顿住，冷哼一声，“论嘴皮子，本官当是不及栗督主万分。”

栗青抬眼，望向荣震，“大人谦虚，白日里，首辅大人望着那卫将军、内子和若儿，还在嘲讽下官，说那场景像极了一家三口。”

栗青故意顿住，而后又轻飘飘补了句：“首辅大人这番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嘴皮，当真是叫栗青无言以对。”

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还在那嘲笑他，教他能说些什么？

荣震想起白日里那番，本意是嘲笑这栗青是个太监，无法像旁人那般有子嗣。

结果，谁知那孩子是自己女儿，都两岁多了，他今儿还是头一次见，可真真是打脸。

“栗督主，今个看本官的笑话可是看够了？”荣震睨了他一眼，越看越心气不顺。

栗青自顾自的饮了口茶，回道：“大人说笑，能有若若那般乖巧可人的女儿，该是天大的福分，何来笑话一说。”

荣震闻言，想到刚才马车上神情如出一辙的娘俩，哈哈笑出声，“是了，我荣震上辈子修了哪等子好事，才拥有这等称心如意的妻儿。”

妻儿？

栗青闻言略微抬眉，望向荣震，，“首辅大人莫不是忘了？小姨和若儿现在还不知道此事，您这声“妻儿”未免早了些。”

荣震不以为然，语气狂放，“我荣震看上的人，能跑的到哪去？”

栗青不予置否，只淡淡规劝到：“首辅大人朝堂上那等子手段，还是莫要用在这上面的好。”

荣震哼了声，“你当我是傻的？若朝堂上的手段能用到这，我何至于大晚上跟你来这东厂。”

栗青本就憋着气，大晚上不能抱着明儿睡觉，还得在这伺候劳什子首辅大人。

思及此，便也不客气的回嘴道：“大人想必也不是跟着下官来的，是跟着小姨和若若来的。”

闻言，荣震脸色越发的沉了下来，这栗青，一字一句，还真是反驳的清楚，可就是他长了个嘴，一口一个大人，倒是没听出有半分的尊敬。

“你便直说，如何才能帮我？”荣震这会子，倒是连本官都不用了，“我倒是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恕我直言，那定王，我是瞧不上，你若以此为筹码，今个这遭，就权当我送她们娘俩回来，你栗督主的书房，我便是没踏进来过。”

栗青面色平静，眼神并没有因为荣震这番话而激起半分的波澜，“要跟来的是首辅大人，让下官当您没来过的，也是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这般，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未等荣震发作，栗青继续说道：“下官并未打什么主意，柳雪来是内子的小姨，若若是内子的妹妹，今日碰见首辅是巧合，首辅知晓此事更是巧上加巧。”

“我栗青虽是手段非常了些，但还不会拿家人做筹码。”

荣震闻言一怔，方才栗青这番言语，与他知晓的东厂督主，可并非是一个人。

他原以为，在栗青眼里，所有人都是没甚分别的。

“栗督主，你对你那夫人……”

荣震难得没有直言直语，当初栗青娶亲的来龙去脉，他清楚的很，但栗青此时的态度，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首辅与小姨的事情，下官管不着，但此事若让内子伤心伤情，下官是万不能答应。”

栗青的态度明白的放在这，都是聪明人，荣震也不会再追问。

“哈哈，好啊好啊，”荣震突然哈哈大笑，揶揄道：“朝堂争斗多年，没人能撼动你栗青，没想到，你竟栽在此处，果然，温柔乡，英雄冢。”

栗青并未反驳，反而看了荣震一眼，“若非温柔乡，英雄冢，首辅大人深夜又为何会在我东厂？”

荣震一怔，复而弯唇，“是了，倒是忘了我自己了。想不到有一天我自己，也能用上这温柔乡英雄冢。”

栗青：“……”

罢了罢了，一个二十有五的孤寡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