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青闻言，为她擦泪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的说道：“夫人与他，能有什么故事？”

李月明透过泪眼望向栗青，“前世……”

“我说了前世的事夫人不要再提，”栗青打断了她的话，“夫人，那慧悟大师说过，总是泄漏天机，于夫人命格有碍。

明儿，我们便过好今世，前世如何，便不要再提了行吗？”

他不管前世她与赵澈如何，他只要她的今时今日和以后。

再说，他们温存的时候，她之前明明说过，前世是他教给她这些，今世换她来。

这便足够了。

李月明泪眼婆娑的摇头，满是哭腔的开口道：“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以为我可以……我实在不忍心……”

几句话，前后颠倒，栗青没听懂。

他安抚着她，“好了，不哭了，先去睡一觉，有何事，醒来再说，我陪你，嗯？”

李月明还是摇头，“我不能再过这般偷来的日子，我不能看着他自己赴死……”

“他？”栗青望着躲开他怀抱的李月明，拧眉问道：“他是谁？”

李月明垂眸，不敢去看栗青的表情，她怕……她怕看到后便不忍再伤他。

“赵澈，他是赵澈，我前世的爱人。”

一句话，好似扼住了栗青的喉咙，他发声不得，甚至停止了思考，定是他听错了，定是他理会错了……

“夫人……此话何意？”

他嗓音沙哑，像是行军打仗数月却缺水断粮的士兵，狼狈不堪。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你，可我真的受不了了……”

李月明不敢与他对视，只能转身望着窗外。

编一个伤害他的故事，寻一个离开他的理由，她比他更难受。

“我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知道赵澈必败，他生性要强，不服输不认输，前世我便同他一起赴死，我劝过他，我甚至跪下求他，他一意孤行……”

“所以，我们两个双双赴了黄泉，我没想到，能重来一世……我不想再跟着他担惊受怕，我不想年纪轻轻便没了命，所以……我找上了你……”

屋内随着李月明的声落而安静了下来，栗青没有发声，她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李月明不得不转身，他还在，只是脸色煞白，只是在看她时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般……

“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栗青的手因着使劲而青筋暴起，他不能这般，他会吓到他夫人，他负手而立，尽量的控制着自己。

李月明听着栗青微微颤抖的语气，心疼的要死了，她染着丹蔻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逼着自己接着说道：

“我以为我可以过这般荣华富贵的日子，我以为我可以眼睁睁看着他落败，可是……可是越到日子我越心慌，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最近愈发的惦记他……”

“够了，”

栗青吼出了声，他听不得这些，他的夫人，他在这世上唯一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光。

“我再问一次，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李月明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眼泪就这般无意识的流了下来，这一下，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她只是安静落泪，并未大声哭泣……

原来人伤心到极致，还可以如此……

“栗督主，你以后什么都会有，会位极人臣，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荣华富贵，可他，只有我。”

“呵，好一个栗督主，好一个我什么都会有的，”

栗青自嘲的笑了笑，“他赵澈生下来便锦衣玉食，我栗青，十三岁家破人亡，我扮太监进内务府，连滚带爬用命换了个东厂督主，我这条命活着便是在报恩，直到你出现，我才真的活了过来……”

栗青望着李月明，眼里满是哀伤，“明儿，你不能这般对我。”

李月明闭了闭眼，埋下她所有的情绪，她不能现在退缩，否则只能功亏一篑。

“我想陪他走最后这段日子，我不能抛下他独自苟活，我做不到……”

“那我呢？”栗青扯过李月明的手臂，逼她正视他，“那我呢？你便舍得我独自一人？我们这的所有，你便都不要了？”

李月明流着泪挣扎，“别逼我，栗青你别逼我了……”

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不哭，”栗青一手扯着她的手臂，一手给她擦着眼泪，“前世如何我不计较，今世，你的爱人是栗青，我会让你忘了他，给我时间……”

李月明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的栗青啊，骄傲的东厂督主……

她闭了闭眼，继续狠下心说道：“夫君，我没求过你什么，这件事，算我求你……”

“好了，不要再说了，”栗青无视她说的话，自顾自说着：“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做，你也该歇会了，晚膳我会回来陪你。”

说完，半是逃避似的转身往外走去……

“夫君……”

李月明见状，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栗青听到了，脚步也停下了，可他不敢往回望，他的夫人，为了离开他，而跪下求他。

“栗督主，求您，成全我。”

李月明一字一顿，仿佛这几个字有千斤重，说完，她便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咚的一声，磕在了栗青心上。

栗青转头，望向这样的李月明，还是红了眼眶。

“明儿，若我也这般求你呢？”

李月明愣住了，连呼吸都暂时停止了，他……他说什么？

“明儿，若我也这般求你，求你留下来，你可愿，给我次机会？”

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东厂督主，此时正卑微的求着他的爱人。

他的尊严，被李月明狠狠的打碎了。

李月明后悔了，看到这般的栗青，她后悔了，她不该用此方法来离开他，坦白说也好，钻那密室也罢，她不该这般挫败他……

她两世放在心上的爱人啊……

可如今，她除了继续走下去，还有旁的办法吗？

“夫君，作为交换，我可供出一人，您可去查查王瑾，我知他是你们的人，但在赵澈身边多年，虚虚实实，我也没甚把握。”

“作为交换？”栗青带着讥笑，“我的夫人呐，”

“我从一开始便说过，惹了我再跑到别的男人那里去，我栗青这里，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转过身来望着李月明，眉眼平静，说出口的话，语气更是无波无澜。

“你李月明，生是我栗家的人，死，也是我栗家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