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姐姐不是妖怪
作者:丁臾 | 分类:言情 | 字数: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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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若陪伴
莫不是这不是个半吊子?竟能看破我的真身?
没等妇人从诧异中脱身,半吊子站起身,一扬起黄道袍的衣袂,显得几分风度翩翩,正色对妇人说道,“这仙树乃千年难得一逢的天地灵宝,若能将仙树移回贵府,是以威镇家宅驱逐邪祟,还能改变风水运势,”
我白了一眼,我有镇宅驱邪的作用这件稀奇的事情,我是头一回听说。
虽说我没那个作用,可那群无知人族小辈对半吊子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将我挖啊挖,扛啊扛,埋啊埋,硬生生从鸡嘴山递入张府。
可不得不说,张府里确实是另番风景,亭台楼阁之华丽,歌台舞榭之精致,满园的奇珍异宝,满院的繁华翠树,看得我啧啧称奇。
直到深夜,大家才将我安置好,恰巧碰见从门外走进的垂着脑袋的伯渊,
看他样子是因为找不到我的原因。
但局外人的管家非常没眼色,显然看不出来他家少爷心情不佳,紧紧靠上前,还推了一脸的乐滋滋殷切问,“少爷回来了。”
伯渊“嗯”了一声,看起来很不悦,“今日没找到神仙姐姐,我喊了一夜都没找到。”
我哭丧着脸,我都被横着抱进你们家,哪能抽得开身?能找着我那才是奇怪。
伯渊背着双手,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踱回房屋时,终于惊讶地发现了我,侧头问一旁的家丁,“什么时候栽这么棵大树,看得还有些眼熟。”
家丁搁置下手上的活儿,“回少爷,是今早从鸡嘴山上挖来的仙树。”
管家上前两步怒喝道,“是请来,哪里是挖来。”
我苦笑,分明就是挖来的。
伯渊伸出手抚了抚我的树干,嘴上轻轻说着,“仙树……”便走远了。
无一例外,往后伯渊去找我,皆是失望而归,可他万万没料到,我就好生端在他家院子里,还被当做仙树好吃好喝好生伺候着。
日子见长,伯渊越发出落成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脸也不再是小圆脸,牙也没再豁了,稚气渐为收敛,眉宇间沉着英气,看起来确实很不凡,想起他还是小娃娃时我对他的评价,发觉其实我看人还是有一套的。
伯渊读书是十分用功刻苦的,他的房间有个窗是面对着院子,而站在院子中央还长得不矮的我,正巧能通过窗户看到正在窗前读书的伯渊,正巧能见到柔柔和和的光落在他的侧颜,无增一分,无弱一厘,有时候我能看呆一个夜晚,却还依旧看不够。
伯渊有个玩得很好的青梅,是白家小姐,名唤白非雀,名字倒是极好听,这个白小姐对伯渊十分关切,时常送来些物事吃食,还自诩是亲自绣的抑或亲自做的,她偶尔也会亲自来陪着伯渊读书写字,暗下有几个善于嚼舌根的小婢称他们两人为神仙眷侣。
是不是眷侣我是不晓得,可他们两个绝非是神仙。
偶有一日,我百无聊赖,几个小婢在我树荫底下议论着些什么,虽说我没刻意去听,却也没捂着耳朵,于是一场谈话下来,我也听得七八分。
无非就是近来白家小姐没再时不时往张府跑了,是缘由她不久之后便要及笄,她爹将她锁在家中,只是为了守规矩。
及笄是个什么我不明白,守规矩我也不明白,鸡嘴山上从来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繁文缛节,所以妖怪才会时常被看作见不得人低人一等吧。
可总而言之,白家小姐是不会来了,各位小婢各位小厮十分痛心自家少爷往后要一个人忍受孤独的日子,感慨几声后又各自离开了。
我自也是这样认为的,总觉得既然白家小姐离开了,正好是我上位的机遇。
倏然计上心头,摇身一变,将自己变成了和白非雀一个样子。落下在伯渊的屋前,抬手扣了扣门扉,半响久,门被打开了,光从夹缝里洒出来,伯渊虽说是背着光,可我能看出他眼底的诧异。
我招了招手,微笑着对他道,“伯渊小友。”
他先是怔了一怔,后将眉梢一挑,“神仙姐姐?”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正在冒充其他人,在心头大震中伸出手对准了他额角劈头而下,“哐”地一声,伯渊双眼一白不省人事。
许是这一棍子用力过猛,在他悠悠转醒之际,已经是深夜了,但也没造成什么大声势,原因是我在入夜后就施了个迷睡咒,眼下张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做着千秋大梦,
伯渊抬起眼来见到床沿上坐着的我,先抬手揉了揉额角,再试探地问,“非雀?”
我顿了顿,咧开嘴笑着唤,“伯渊哥哥。”之后我陷入了深思,被一个千年老怪物称为哥哥,到底是会折他的寿,还是损我的功德,见伯渊按着太阳穴,我又道,“方才我进门,便见伯……你瘫在门口,我便将你扶上床榻来了。”
伯渊点点头并无再深究,却转了话柄,“这样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对,我听下人说,你不是被禁足了么?”
这几日不见伯渊,白非雀一定是极思念伯渊的,而要如何深切地表达我的思念之情,这是个严峻的疑问。
我没见过别人的,只是曾有幸到我鸡嘴山下破庙里喝了两杯茶,彼时那盘踞在破庙不肯走的蝎子精正在调戏歇脚的白脸书生,蝎子精婀娜着身姿,有意无意跌入书生的怀抱中,轻缓缓抬起了头,含情脉脉,言语切切,“奴家念小郎君念得好生苦啊。”
思至这幅画面,我倏然通体一阵恶寒。
如若我对伯渊做这种事情,大抵不是损我功德那么简单了,没一道闪雷将我劈得渣没剩都是客气了。
眼见伯渊面色怪异地把我望着,我先是哀叹两声,继而道,“父亲不让我出门,我只能待父亲入睡才窃离罢了。”末了还要挤来两眼汪汪我见犹怜。
“那往后你便别再来了。”伯渊起身披了件薄衫,在窗前坐定,“莫要让你父亲担忧了。”
这逐客令下得十分果断绝情。
我佯装没听见,坐在他对面睁着大眼看着他读书,他不自在地别过头,我又跟着坐到他面前。
他一怒似要喝我,我忙不迭道,“莫要气了,就让我噤声坐在你身边,我不吵你。”
他一下气消,沉下声道,“非雀,天色晚了,你回去罢,往后也莫要来了,及笄以前本不能见人的,平日只是众人在姑息你纵容你,如今你也不是小姑娘了,该听话些,莫再胡作非为。”
能看得出他似乎真不喜欢这样的我,我心里明白在胡乱纠缠下去只会令他更为心烦。
我走出房间,化作本身,回过头正见到风吹乱了窗前少青年的墨发,和迎风而展开的书册。
或许,上天连让我以世人的模样和身份陪伴在你身边都不眷顾。
后来我没再假扮白非雀,只是每逢夜里,我都会坐在窗外,托腮听着伯渊读书,看着他看书,只是他看不见我,日子也仅仅止步于此而已。
虽说他也长成人高马大血气方刚的青年,可他爱往鸡嘴山上跑这毛病一直没改,我也由着他前前后后地跑,权当锻炼身体,左右每日坐在书案前读书也不是个好事,起身来跑跑腿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在后来的某日,大石妖偷摸来寻我,见到我之后痛哭流涕地找我控诉,原来每次伯渊找不到我,便会一面坐在大石妖身上,绵绵不绝地嗑唠。
大石妖抹了抹泪,问我,“大王,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了想,却没想出所以然来,安抚大石妖几句后将他忽悠回去,自己立在院子里,盯着四角天空忧郁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去,忧郁到半途,眼风里瞥见步伐匆匆出了门的伯渊,和往日很不一样,我料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于是头回不管不顾,化作人形跟了上去。
我先一步到了鸡嘴山上大气没喘地坐定,远远见到伯渊正徐徐走来,伯渊垂下眼睑走到一半,见到我对他正迎面而笑,眸子里恢复了神采,三步做两步奔到我面前,“神仙……姐姐?”
我抬起手笑了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啊哈,好久不见。”
伯渊却没再像小时候那样蹭过来撒娇,而是在我面前的空地寻了个位子坐下,取下别在腰间的酒壶,歉意笑道,“我还以为此次又只剩下我一人,便只带了一壶酒来。”
这话说得酸不溜秋,就像是指责我似的,我撇了撇嘴,佯装没听见。
他也没执着这事儿,只顾着拔开壶塞,壶塞一被弹开,顷刻酒香气自壶口溢出,萦绕在鼻尖,我接过他递来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我没喝过酒,因此我也不知酒的个中滋味,只是我清楚,我并不喜欢酒这个味道,然而我还是脱口而出,“好酒。”说完不知为何,我的脑子似乎有些混沌起来,连眼前的伯渊都看得有些不清楚。
他好笑地笑出声,拿过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启口却说了句令我沉寂落寞的话,“神仙姐姐,我要走了。”
“什么?”我摇着脑袋,可眼中的伯渊渐渐自一变成了二,再变成了三,
“母亲一直希望我能争气,此次父亲书来的一封信中提及要我上京赶考,只要考过了,便能当上官员……”伯渊抬起头定定看着我,我被看得脸有些烧,
我别过脸说,“当官好啊,有权有势还有银子。”
这是我听张府里的人说的,似乎这三样东西都是世俗里的人最推崇的,似乎有了这三种物事就能高人一等似的,
反正我们妖怪一族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大家伙更爱的是安居乐业地过日子,有时小打小闹给生活增添趣味。
伯渊叹息道,“若真当官回来,我便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