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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秋冬过去，便是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春猎是每年皇宫必备的活动，主要的作用便是联络臣子感情、选拔将才以及讨个一年的好彩头，自然马虎不得。

由于春猎当天朝廷重臣和皇帝都会在场，如果护卫安排不到位，引发事情谁也担不了责，因此这项事务向来都是由皇帝亲信来做。

苏旸摄政后，自然是由他的亲信来做，而今年，这项差事便落到了沧洲身上。

沧洲在朝中如今也算是个奇人，之前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被九千岁莫名为难了一阵，还没等他们想明白这其中原因，她却一路盛宠，到了如今地位。

九千岁眼中的大红人，这一点可比什么皇亲国戚都来得强，简直让众人又是眼红又是唾弃。

朝里朝外，沧洲和九千岁被杜撰的风流韵事也早已在背地里传了个遍，各种离奇香艳的故事都能在其中找到。

从一见钟情的宫廷纯爱话本，到虐恋情深求而不得的囚禁故事，再到狐妖化人用狐媚术迷惑九千岁的聊斋奇谈……

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

民间最可靠的版本大概是这样的。

九千岁一日上朝，突然看上了角落里不起眼的小知州，觉得这人长得甚合他意。

他素来霸道惯了，当即便要让沧洲做他的对食，却不曾想沧洲官位虽小，性子却是烈的，竟然宁死不从。

九千岁自然很少见到这种还敢对他的示好不屑一顾的人，邪魅一笑，说道：“好特别的男人。”

他一时来了征服的兴致，后面更是几番为难，要逼得沧洲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沧洲清白自持，作为忠臣原是死也不从，却因为一件事情有了转机。

那恶霸太监张海福是个有眼无珠的，竟把主意打到了九千岁看中的人身上，使阴招把沧洲骗到了院里要行不轨之事。

幸好九千岁及时赶到，好一个奸宦救忠臣，一怒之下把张海福砍了头，指着张海福的尸体阴狠道。

“你若不从，这就是你的下场。”

沧洲生死看淡，他这奸贼却用沧洲全府人的性命威胁，这下真说到了沧洲心坎上。

沧洲自知反抗无望，虽是屈辱，却终于答应了九千岁的要求。

九千岁大喜，一路将沧洲升官提拔，沧洲却是不堪其辱，日渐消瘦，连早朝有几次都没有来上。

……

真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如今往来官员看到沧洲，多是背后叹息两声，也不敢想借着沧洲的手讨好九千岁了。

一方面是他们不好男风，更是看不得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自然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沧洲。

另一方面，九千岁向来荒唐，若是因为他们与沧洲走近了些，心生妒恨，那就得不偿失了。

显然，他们没有看清自己发福的肚子和早已步入中年的头发，否则也不会觉得苏旸当真没有脑子，会平白把他们和沧洲想在一起。

东厂情报广泛到哪个官员中午喝了几口水都能知道，更别提这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

每一个故事他都看过，沧洲的形象有好有坏，他被塑造得则全是恶人，苏旸倒没管，任流言飞起。

这样才好呢，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沧洲和他是一处的。

很快便到了春猎那日。

称病久久没有上过朝的老皇帝难得出来一趟，身旁左一圈右一圈被侍卫包围着。

说是护卫，实际到底是干什么的，又是谁安排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只是谁又敢说出口呢？如果明面上反抗，不光没有效果，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沧大人，这春猎一事辛苦你了。”

皇上坐在高椅上，阳光晒着，却仍像是不甚清醒，半晌才混混沌沌眯着眼说道。

“陛下谬赞，沧洲所做不过分内之事，还是各位一起出力的好。”

沧洲任何时候都是极有礼数的，礼仪话术滴水不漏，既不多一分，又不少一分。

“哎呀，沧御史，您就别谦虚了，这朝堂之内，哪里还找得出比你更有才之人啊？”

“许侍郎说得对，还是沧御史主持大局，我们不过跟着沾沾光。”

……

一旁大臣也跟着奉承，一众官员难得和平地玩笑几句，却听报名的太监拖长声音叫到“东厂掌印到——”

这一声下去，像是催命符一样，把那些官员震得往后推几步，垂着头规规矩矩不发一言。

沧洲倒是反应不大，对他这么晚才到也不意外，九千岁向来架子是要比别人大些的。

看到他这么晚才来，谁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就算当真有心有不满的人，也得把这点不满打碎了咽下去。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两天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两天有人因这事出头而死。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变成哑巴了。

“老远听这边热闹着，怎的我一来就噤了声，莫不是我来得不巧？”

不愧是九千岁，这砸场子的功夫就是比别人强，此话一出，在场官员的冷汗都要下来，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椅子上的皇帝原先眯着眼睛像是倦怠，此时则完完全全闭着眼睛，似乎完全与这些人隔绝开来。

“大家聚在一起，在等九千岁时才闲聊几句，若是九千岁再来得不巧，可真要等到夏猎去了。”

这话怎么着都是在抱怨九千岁来得太晚，沧洲的胆子是要比旁人大些，难怪能成为苏旸眼里的大红人。

后面的官员只怕他又要开始发难，先把头缩了起来。

却见这位阴晴不定的掌印反而笑了笑，冲这嚣张至极的大胆狂徒服了软。

“被府中事务缠住，来晚一步，让沧大人等急了，是本掌印的错。”

若是平常官员打个混也就算了，可说出这话的人是那位一点惹不得的九千岁，就更让人害怕起来。

莫不是这九千岁突然转了性？怎么可能，昨日还抓了个官员进东厂，路过都能听到惨叫，凶残不减往日。

众人惊悚之余，又觉得唏嘘不已。

看来，就算是奸宦也难过这美人关，不过他们这些官员，简直是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被逼着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