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狄骞就趴在床沿。

“狄骞……”她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的不成音调。

狄骞急忙起来握住了她抬起的手，“我在我在，你不要怕。”

尔丝轻轻点头，尔后问起，“怎么……会是你？”声音已经好了些，不至于沙哑的听不清内容。

“昨天我……”他突然顿住。不能再提昨天的事，尔丝肯定不愿意再想起那一天。

尔丝却急切的追问，“昨天怎么了？最后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狄骞点了点头，“昨天在第四空间我觉得不对劲，就追到了你家里，然后一家一家的敲门，最后总算找到你了。”

尔丝沉默。她昨天明明看到一条毯子飞过来的，也清晰的记得子木在她心里对她说的话。可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她开口对狄骞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你回去我家里一趟，可能有人在那里，他可能不知道我在哪家医院……”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没看到人，就对空气说话好了，就说：我已经送尔丝去医院了。然后……然后再说出医院的地址就可以了。”

狄骞皱眉，对着空气说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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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丝变得有些急切，“你不用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照我说的话做就行，现在就去。”

按住乱动的尔丝，狄骞叹了口气，按尔丝的指示去了她家。

尔丝独自躺在病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她哭了，她很少哭，却总是在子木面前失控。

在意识朦胧间，她的嘴唇艰难的阖动，她想对子木说：笔仙先生，告诉我答案……

子木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两个字：一天。

他只有最后的一天了，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先飘回了尔丝家，柳白和尔丝都不在。嗯，尔丝应该已经安全地被送到医院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才注意到客厅墙上的那片血迹。

烦躁的抓着头发，他百思不得其解，即使尔丝平时为人傲慢，也不至于让人对她如此残忍的报复。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子木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狄骞。

狄骞进来以后先环视四周，发现没人以后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子木微楞，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转念一想，那怎么可能，他又没有现身，应该是尔丝让他这么做的吧。

他立刻起身飘往狄骞口中的医院，他想要马上见到尔丝。

看着病床上虚弱苍白的尔丝，子木感到胸口处出现一阵痛楚。

那里明明已经是空的，竟然还会痛吗？

尔丝住的是一间四人病房，子木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像那天一样附在了被子上，然后在她的心底同她说话。

“尔丝……”

听到这个声音，尔丝立刻急切的对着空气说话，“笔仙先生是你吗？”

周围人投来不解的视线，尔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了些迟疑，“尔丝，我……我今天就要去投胎了。”

尔丝说不出话来，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子木继续说，“我成为灵的执念就是对家人的担心，如今已经解开了，我必须要去轮回了，尔丝，我……”

“笔仙先生！”尔丝急切的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说过吗？永远不知道让我知道答案，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不要让我知道，即使……我是那么那么想知道。

子木沉默，他刚才只是一时的冲动，话到了嘴边，即使尔丝不打断他，他也会停下来的。

没有规定说，一只灵不能爱上一个人。但他就是知道，灵和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他的执念永远不解开，能永远飘荡在她身边陪着他，他仍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爱人。他不仅没有能力保护她，在她受伤以后连送她到医院都做不到。这样的他……还有什么用呢？

尔丝突然开起玩笑，“笔仙先生，你投胎做我的儿子好不好？”

子木不禁笑了，“我要走过奈何桥的，这一世的事全都会忘记，也不知道会投胎到哪里，而且……做你的儿子，有什么意义呢？”说到后来不自觉的带了些惆怅。

尔丝叹息，“我也不知道那样有什么意义，但就是不想和笔仙先生变得毫无瓜葛。一想到我和你就要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就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呢。”

子木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又何尝不难过？他宁愿放弃投胎，永远飘荡在世间，即使只能在一边看着她也好。

尔丝再次开起玩笑，却夹杂着一丝郑重，“等我好不好？笔仙先生，你先在奈何桥上等我几天好不好？等我出院我就去做检查，如果得了艾滋，我就去跟你做伴，怎么样？”

子木仍然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也许，无论怎样都做不到好……

尔丝继续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念叨。

子木从被子里退了出来，飘在她面前看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唇，然后，飘近，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好似那一天的情景重现一般。只是，这次两个人的位置调换，而且，那次是开始，这次却是结束。

尔丝一个人唠唠叨叨的不停说着话，却突然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那里又有一些液体在蠢蠢欲动。

她对着空气无声的说了一句话：笔仙先生，等我……

三天后，尔丝出院。

狄骞看着瘦得不成人形的尔丝，心里一阵阵的绞痛。

他把尔丝送回家，然后一个人回了酒吧。

他已经准备好一切了，他虽然冲动，但并不鲁莽。

他将对尔丝的爱全部转化为对另一个人的恨，这一次，许胜不许败。

市一中的操场边，两个人并行着聊天。

女孩子的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啊……而且，他竟然就是那天的笔仙……”

男孩子带着些惆怅，他和哥哥的感情极好。哥哥去世时他抑郁了很久才恢复振作，而和哥哥的重逢却那么短暂。可是想到他能重新轮回再世为人，便也释然了。

夕阳照出二人的剪影，光影交错，似是明亮，又带着无限暗淡。

就好像……将要发生的那些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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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那些据说

据说，某个极富盛名的飞车党在某日遭遇了车祸，当场死亡。

据说，某个法庭上，被判“无期徒刑”的杀人犯仰天狂笑。

据说，某个从美国归来的贵妇在一间小公寓里被一具尸体吓得惊声尖叫。

据说，那具尸体是她留在国内独自生活了十几年的女儿。

据说，那具尸体旁放着一张诊断书，结果显示为阴性。

据说，一座公墓里，常常有一对情侣来扫墓。小小马尾的女孩会对着那张照片上艳若桃李的女孩子恬静的笑，高大的男孩会看着另一座墓碑上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沉默。

据说，人死后会直接投胎，只有放弃执念的灵才会走过奈何桥。

据说，在奈何桥边，有一个萧索的身影年复一年的等在那里，等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在等什么，只能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轻轻的说：等我好不好？笔仙先生……于是，他放下一个执念，又拿起另一个，永弃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