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疼...”

我尝试坐起身来，可只是稍微抬了一下手，就感觉全身上下都有一种钻心的痛，

我咬着牙，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理，用全身的力抬起右手拍在自己脸上，

“哗啦，哗啦。”

一大把的玻璃碴子从我脸上滑落，有几片稍大一点的玻璃碎片应该是刺破了我的皮肤，扎在了皮肉之中，除了近乎麻木的疼痛外，还留下了满脸的鲜血，

好在小的玻璃碴子已经被拍下去了，不然我还要担心呼吸时吸进去，

地面的泥土很凉，很潮，是下过了雨？还是被其他液体浸染了？

“吸....呼....吸..吸.....呼...”

我身上的淤青和伤口一定多不胜数了，但疼痛并未太过干扰呼吸，也许是疼的地方太多所以反倒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又或者是身上冰冷又麻木的感觉压下了痛觉？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出奇的，我竟然没感到太多害怕，难道是习惯了？

“吸...呼...”

趁着呼吸恢复体力的功夫，我开始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在车即将冲出围栏飞下悬崖时握住了方向盘，并且用力转动了，

但好像因为车速过快，方向有些失控，撞上了另一边的树上，

那一瞬间，我飞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我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脸，

现在看来，我的小细胳膊还是没挡住脸啊…

“吸....咳咳...”

给自己讲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后，我鼻腔里的血随着呼吸灌入了气管，引的我一阵咳嗽，

记得飞出去的我撞碎了车的前挡风玻璃，落在地上滚了好久才停下，

期间我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一些灰色的光点贴在了身上，而现在.....

我轻轻抬手，回想着在车里那时的感觉，却再也不见那精灵似的光点了，

是因为保护了我，所以她们消逝殆尽了吗？

我想起了我的爸妈，他们一定也会像那些灰白色的小精灵一样保护我吧……

“呼...爸爸....妈妈...”

咬着牙忍着痛，我手撑地借力坐起了身，

地上的玻璃碎片扎破了掌心，鲜血染红了我的手腕，但我并没在意，

我一鼓作气站了起来，然后扶着身旁的大树开始大口喘息，

眼前阵阵的发黑，再加上夜色，一时间我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过了一会，我擦了一把额头，摸下一把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液体，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棵挺拔的大树，和几乎被大树嵌入，正在冒烟的车，

“吸.....呼...”

周围寂静的很，耳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车里不知道什么部件运转的动静，

脚下似乎扎入了玻璃碎片，每一步都钻心的痛，我尽量用没什么伤的地方落地，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一瘸一拐的走向汽车，

车的里面没有亮光，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我借着月光，似乎隐约的看见了驾驶位和副驾驶有什么东西，

是爸爸妈妈吗？

我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记忆中他们明明很突兀的消失了，可...

我很狼狈的走到了车旁，趴在车窗上一看，真的是爸爸妈妈！

他们还在车里！

“爸！妈！咳咳...”

我用力喊着，并拉开了驾驶座的的门，

入眼先是爸爸，他没有回应我的呼唤，方向盘中喷出的安全气囊吞没了他的脸庞，

“爸爸...”

我推了两下爸爸的肩膀，但他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样...爸爸没法呼吸的吧？

我伸手拉扯安全气囊，但却扯不动，

只能把爸爸拉出来了，

我努力找到空隙，伸手过去解开了爸爸的安全带，然后抱住爸爸的手臂，用尽力气向外拖拽，

全身的疼痛掩盖了一些疲惫，我咬牙忍下，终于是把爸爸拖了出来，

“咚！”

用力过猛的我摔倒在地，好在我及时抱住了爸爸的头，没有让爸爸再一头撞到地上，

“爸爸...爸爸...”

我坐起身看向怀中爸爸的脸，满是鲜血，紧闭着双眼，

我学着电视上的样子，伸出手指，在爸爸的鼻子下感受下是否还有呼吸，

但手指冰冷的麻木感，让我实在无法分辨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再挤出一点力气，将爸爸完全的拖出汽车，用脚踢开地上的几块大石子，让爸爸平躺到地上，

然后我赶紧来到副驾驶的位置，我还没忘记刚才拖出我爸时，也看到了副驾驶的人影，

果然，拉开车门后，我看到了同样失去意识被趴在安全气囊上的妈妈，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系安全带，

我并没有多想，把妈妈也拖出来，并拖到了爸爸的身旁，

眼前不断涌上黑色，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嗓子早因为接连不断的大口喘息而尝到了些许血味，

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我在爸爸身上摸索，终于在他裤兜里摸出了手机，

其实我也有手机，就在我那书包里，可书包在车的后座，我实在没勇气过去翻找，

解开手机，我拨通了120，

“滴。”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没等对方开口，就大声喊了出来：

“快来救我们！我们..呜..我们出了车祸…爸爸和妈妈...呜呜呜...”

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哭，可是那些压在心底的恐惧与绝望还是前仆后继的溢了出来，

“好的小姑娘，我们的救护车已经出发了，能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吗？”

电话里传来沉稳清晰的声音，我狠狠的抹了下眼泪，抬头看向周围，

“我们...呜..我们在路边，我们...呜...在树旁...”我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还有压抑不住的哽咽，

“很好小姑娘，你做的很好，现在看看周围还有什么标志物吗？还能看见什么？”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柔和的抚平着我内心的波澜，让我逐渐找回了理智，

“能...能看见...还能看见...呜..”

筋疲力尽的我感受到了希望，艰难爬起身看向周围，

很快，借着月光，我在道路的一旁看到了个牌子，

“我..呜....我看见了个牌子，蓝色的...呜...上面...上面写着...东岚市...”

“很好，东岚市下面应该写了距离多少km，把数字告诉我好吗？”

我又擦了下眼泪瞪大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数字后，告诉了对方，

“做的不错小姑娘，坚持住，急救人员马上就到，现在告诉我你父母现在的状态。”

我来到了爸爸妈妈的身旁，尽我所能的将情景形容给了对方，

“好，接下来照我说的做，先....滋...头...滋....胸口...”

巨大的电流音让我没听清对方说的话，我把手机拿到眼前，

“啪！”

电光闪过，烫的我下意识松开了手，

手机落到地上摔的解了体，我这才看到，手机的背面被扎进了一小片铁片，

“喂？！喂！”

手机的屏幕黑了下去，映照出我绝望的脸，

“不...还有..还有手机！”

我连滚带爬的去翻找妈妈的衣服，摸出了她的手机，

可..

“滴...”

屏幕上的红灯闪烁了两下，那是电池没电了的说明，

“还有..我还有...”

我泄愤般将妈妈的手机扔到地上，就像暂时扔掉了我的恐惧，

拉开车后座的车门，我迅速扑过去摸到自己的书包，然后拎了出来，

“手机...手机...”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我的手机呢？！

妈妈难道在收拾我房间时没把手机放进书包吗？！

把拉链拉大，将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敲在了我的心头，

我在地上的东西来回翻找，还是没看到手机，

“手机呢？！手...”

我突然愣住了，回想起了一件事，

前几天，我失足掉进河里那天，

我是带着手机出门的...

手机也在河里报废了…

“咳咳..”

爸爸突然的咳嗽将我拉回了现实，

“爸爸！”

我急忙走过去，跪在爸爸旁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吐着血，我伸出双手却无从下手，

“咳....”

爸爸睁开眼，看向我，他张开嘴，也许是想说些什么，又或者单纯是需要大口的呼吸，可是一股股的血几乎塞满了他的口腔，

“爸爸！爸...”

我下意识的握住了爸爸的手，他也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但是力气却正慢慢变得微弱，

但是温度却正慢慢变得温和，

但是眼神却正慢慢变得扩散，

“爸爸....呜呜呜呜...爸..呜...”

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去，

有什么东西正在消散，

有什么东西正在死死攥住我的心脏....

然后又悄然松开，

“呜呜呜..呜..”

温暖正在被抽离，

那是包裹住内心的温暖，

那是爸爸胸膛的温暖，

那是妈妈眼神的温暖，

那是遮盖住了我那恐惧到冰冷的温暖，

“呜呜呜呜呃呜....”

冷，

太冷了，

我需要温度，

血的炙热，

肉的滚烫...

我的眼泪划过两边的脸颊，冰冷又麻痒，

我的双手捧过父亲的鲜血，温暖又安心，

“呜呜...爸...呜..”

我放弃了理智，本能操控着我的身体，一把又一把粘上爸爸妈妈身上的血，然后抹在自己的脸上，灌进自己的衣领，

一把又一把，

一捧又一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