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摩罗所处的境地就很危险，他像是个赌徒，手里有的筹码全部扔出去，然后赢回更多的东西，一次失败他就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卡西欧的突然出现才没有被排斥在外，甚至深受信任。

但现在摩罗拥有的越来越多，身边事物的变动也越来越大。

三皇子的皇子殿不再是摆设，而是真正拥有自己的势力的时候。

一直不变的卡西欧反而分外刺眼。

“他难道不想得到权力吗？”

偶尔摩罗会望着始终站在他身前不远处守护他的卡西欧想道。

“那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摩罗再次自问道。

看着卡西欧比他和他身边的人都要洒脱的身影……摩罗悄悄把涌动的情绪收敛，埋藏。

直到摩罗已经拥有和其他几位兄弟一较高下的实力。

要问卡西欧了解摩罗吗？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本身规则给他安排的身份就是养成魔王。

等到了收割的时候，卡西欧也便无所谓了解不了解了。

就是一剑的事儿。

从这点就能看出他思想的直白。

当然直白不代表傻。

卡西欧可以用一句话总结他的行动，全是因为他缺乏感情上的细腻。

杀死魔王是他任务，哪怕魔王是被他看着成长起来的。

普遍来想，肯定会下不去手，会感到伤心，会觉得对不起魔王。再不济也会在下手之前纠结一番，说服自己无用的怜悯之类的。

可卡西欧不是啊！他是说动手就动手。

太多感情的纠缠，反而让他觉得虚伪。

痛苦了，悲伤了，不还是要动手吗？

索性变的无情点，更何况，我是真没觉得难过。

天使们在卡西欧无所知的时候静静观察着他，也许神的造物也在期待毁灭的改变，即使很渺小。

本质上，本能上，灵魂上，卡西欧仍是修拜涅，毁灭的魔王。

卡西欧从没想过，他的灵魂深处的真实是什么，也使得他始终存在着残缺。

也许是感情上，也许是灵魂上，也许是力量上的。

卡西欧感叹，感慨着权利的诱惑，人心的异动，同时也可怜三皇子，可怜他们无法真心信任他人。

哪怕是他，也曾浅浅品尝，静静甘饮过同伴交托背后时美酒润喉的喜悦。

摩罗在后花园里找到了满身悠闲的卡西欧。

金发落在自然的绿毯上，仿佛有流光涌动，闭上了的蓝色眼睛不如睁开时勾动人心阴暗，被重新观察的面容是超越魔族的美貌。

他竟是毫无所觉的便说道：“先生，你可愿意一直守护我左右。”

“嗯？”卡西欧莫名抬眼，所见的便是摩罗惊慌失措的神情。

一时失控，竟是妄言了。

摩罗撇开双眼，也不知是自责自己的失态好，还是期待卡西欧是否能肯定他的答案。

苍白的眉宇之中随着日高权重而少了几分疯狂执拗，病态的神色透着干涸的色泽，像极了枯老的树枝，轻轻一个用力，便折断干枝。

如斯倔强坚持，眼眸间像是燃起不灭的火，不动的焰，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要得到他想要的，哪怕抱着他想要的共同落入阎罗，也不会言悔。

这样的人，卡西欧见过。

那是他很早之前认识的伙伴之一，也是拥有如此深的执念。

普遍偏执狂的下场都不会好，他的伙伴的结局也确实很令人惋惜。

拉着敌人共坠冥河深处，灵魂不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满意足。

而且卡西欧也知道，倘若再给这样的家伙一次机会，他仍是会走同样的路。

不知是不是勾起过去重要的记忆，卡西欧也似之前般冷淡。

“你知道吗？这里的人和我们那里相差很大。”

摩罗扫掉椅子上的尘土，心知先生是想要和他交心了，逐言道：“愿闻其详。”

“呵，”卡西欧轻笑，双臂环到脑后，“你知道吗？我们那里的人从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到人之间的争斗上。”

摩罗睁大眼睛，气息略为不稳。

卡西欧：“你们很幸运，神明的存在对于你们只是一个须弥的信仰，想起来便祭祀他们，想不起来便什么都不是，偶尔利用他们产生舆论，控制无知的民众，这便是他们最大作用。”

手指交握，摩罗抿了抿唇，心底略有不安。

“可我们不是，”抬起头，直视摩罗黑底透红的眼眸深处，沉沉笑道：“你觉得神明从虚幻中走入世界成为实体后会如何？”

会如何？摩罗心寒眸冷，会成为主宰，世界再不由地面上的种族指使，神明将成为永恒的王，变成生命头顶上悬挂的审判之剑。

卡西欧呵呵笑着，“看样子你已经想到了，是的，神明控制了所有生命，悬挂在脖子上的缰绳便是神的命令。”

“哪里有心思斗啊！斗来斗去，神祗的一句话，王国覆灭，信仰的不同，族人也变成操控的武器，神明不见得为地面上的生命做些什么，他们始终高高在上，但他们就是存在了，所以没有人敢去要超过本分的东西。”

卡西欧感慨，“你们真幸福啊！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和同样血脉的族人去斗，去争。”

没有神的世界，心反而更加污秽了。

神的出现果然是法则的恩赐，他们背负起生命的任性狂妄，把黑色的*集中在其中一面，黑和白的分隔反而比较清楚。

哪里像是无神的世界，人心叵测灰暗的令善者痛心，令恶者哀嚎。他们已经习惯了夹杂在灰与黑之间的痛苦，往往忽视了内心对光明的那丝渴求。

消灭众神，把世界让给人类。

这是谁说的话？

一时沉寂下来的气氛，使得鸟叫虫鸣清晰入耳。

摩罗呼出一口气，平静道：“若是那样的世界，诞生你这样的人，并不奇怪。”

“这样的世界诞生你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卡西欧接道。

摩罗顿了顿，又道：“原本我这次来是讨论下一步计划，但听了你说的，反而觉得我所做的很可笑，”黑发白肤，一身病体的皇子说起荒谬的话，“在你们的世界始终有高高在上的众神，他们剥夺了你们灵魂的自由，我们没有头顶悬挂的剑，反而身边处处危机。”

“剥夺他人的自由，再被他人剥夺，”长长的睫毛挡住眸中思绪，摩罗坦然笑言，“我们的可悲是无论何时都在和不存在的危机战斗，为想要的，握在手里的用尽全力。”

卡西欧沉默，摩罗的想法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灵魂交谈。

“我不知道我们在你的眼里是何种模样，但我知道，人生缺乏目标是不行的。”

淡笑衰弱的三皇子，柔和了清秀病气的眉眼缓缓说道。

在之后的交锋中，一人强硬却被柔和态度轻轻拂过，直到最后卡西欧才若有所觉。

“即使目标需要付出代价？”

“即使如此。”

“即使需要剥夺生命来实现目标。”

“即使如此。”

“不言悔，不言诺。”

摩罗笑声带叹，“前者从不言悔，后者待请承诺。”

偏了目的的会面相交，并未让摩罗失望。

能说出那番感悟心思的人不是会轻易背叛的人，哪怕身份不明，他也容得下他。

要说此世的人人情冷漠吧？可他们也确实能为几句话忠心相待。要说人情温热吧？兵锋冷箭都比不上嘴上的软刀子。

也就只能比成一潭池水，静时浅薄，唯有深入水中，才知其深不见底。

即使诸般言语，卡西欧都不见得能听懂此地含蓄词汇的本意，但最起码，摩罗是明了了。

“勇者和魔王之间总有一层纤细却坚韧的牵绊存在，不知不觉间，卡西欧便成了‘花心’的人。”

卡西欧还在奇怪最近天使怎么这么安静，拉斐尔的一句话便把他心中感慨给搅了干净。

揉着额头，卡西欧压低嗓子，“拉！斐！尔！”

睿智的天使微笑，“我说的不对吗？勇者魔王1v1，多出一个是3p，你算算光是魔王你都经历多少个了，别提这回还算是养成。”

卡西欧暴躁，“什么养成啊？我不就是跑跑腿下下毒吗？”

拉斐尔仗着卡西欧看不到他的表情，十分犀利道：“勇者给魔王跑腿下毒，还杀人，不务正业也有个限度。”

“身为天使坐视勇者杀人下毒，你也彼此彼此。”卡西欧可不是好欺负的，立刻便反驳回去。

这么一说，两人真是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了谁。

拉斐尔身为智慧的天使，本身就兼具阴谋，计划等职责。算起来，他的本质也并未如表现出的那般光明。

论起胆大包天，谁能比聪明人更懂惹祸？

拉斐尔便是聪明人，还是善于钻洞子，惹麻烦的聪明天使。

在天界，拉斐尔便是智天使的首领，他统领时期的智天使敢于拔巨龙嘴上的毛。

他们的口号更是智慧是一切的源泉。

翻译过来就是，有脑子没问题，想要啥咱来计划计划，肯定能拿到手。

所以那时候的智天使集团的人脉算得上天地人三界首屈一指。

有拉斐尔这个歪的天使起的好头，他下面的智天使集团时刻表现了外在光辉内在黑成水的优良品质。

据说光明神都被黑过。

当然付出的代价只是露了次真容。

可就这儿也足以让不少天使视拉斐尔为榜样。

有着如此光辉历史的拉斐尔，他带领来到的世界，可能会如表现上的那么平常吗？

拉斐尔在沉睡的天使栖身所在微笑不已，低语声翻卷起识海内宛如冰晶的记忆碎片，金黄的圣光之源上下浮动保护着精神海的波涛。

天使眨眨眼，神情戏谑，“谁还记得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