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绾离开前的那一个晚上，顾伊辰与她在西遥皇宫的御花园中，面对面的聊了她走之前的最后一次天。

其实顾伊辰也早就猜到了，乔绾最终还是会与莫瑾泓离开，就像好几年前一样远去齐佑。

可是这一次终归不同，不止她的人，连她的心也随着去了齐佑。

“小绾，你要幸福。”许多话从心中涌上了喉咙，可最后到了嘴边，就只剩下这几个字了。

乔绾说道：“伊辰，我希望，你也能幸福。”

顾伊辰苦涩的笑了笑，蓝色绸缎做成的衣服在月光之下清幽的泛着蓝光，不热烈，稍显清冷。

“其实，我知道，伊辰你对我有情意。”乔绾突然说道。

一直潜藏在心底的爱慕被对方突然的说出来，顾伊辰心里五味杂陈，他笑了笑，说：“小绾，你不要因为这个，而与我有了隔阂，也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乔绾等到顾伊辰渐渐不再说了，她才慢慢的说道：“伊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心里，除了我以外，或许还有别人。”

乔绾的话音刚落，顾伊辰就立刻说道：“小绾，虽然你不爱我，但是你也不能够这样质疑我对你的情意。这么多年，虽然我从未说出口，但是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你为什么不再穿青衣？”乔绾单刀直入的问。

顾伊辰一时语塞。

乔绾继续说：“自从绮鸢死了以后，你就没有再穿过青色衣服。难道不是因为，她死在你怀里的那天，你穿的就是青衣吗？”

顾伊辰深呼吸一口气，微微的向后退了一步。

乔绾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顾伊辰一向冷静，对很多事情都不会有大反应。而现在自己的一句话便让他如此动作，看得出来，自己是说中了。

“你一直不再穿青衣，是你对绮鸢的一种缅怀，也是你心中的一个魇。”

自己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一定会对顾伊辰造成冲击，可是为了让顾伊辰认清楚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虽然她不能给顾伊辰爱情，但她起码也要给顾伊辰最好的友情。

良友之言，往往直戳你的内心。

顾伊辰在乔绾离开西遥后的第五天，也向乔琰辞行了。

乔琰和顾伊辰是很好的兄弟，他原本还准备给顾伊辰封侯，等到顾相退下来以后就让顾伊辰顶上丞相之位，如今却听到顾伊辰说要辞行，他当然是不让的。

可是顾伊辰却说：“放心吧，我也不是走了就不回来，只是去游游咱们西遥的好山好水，等过一阵子再回朝。希望到时候你可别就把我给忘了。”

乔琰一拳头捶到顾伊辰的肩膀上：“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去吧，玩够了就回来。”

背上行囊，与家人道了别，顾伊辰独自骑马，晃悠在官道之上，这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自己要沿什么路线走呢？

顾伊辰原本也没有什么计划，如今简略的想了想，决定一直往南，以乐都为最终的目的地，期间游览各处风光。

顾伊辰来到乐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原本他来，一个是观光，另一个就是见见慕容萧，所以在午时左右，顾伊辰来到了城主府前。

城主府的家丁都认得顾伊辰，立马就想进去禀报，顾伊辰却制止道：“我自己进去吧，不用麻烦了。”

说完以后，信步进到城主府。

走去正堂的时候要经过城主府的庭院，身处回廊的顾伊辰看到庭院之中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石桌上，擦拭着剑。

再仔细一看，那擦着剑的女子竟然是慕容琴。

可是据他所知，慕容琴一点武功都不会，现在又为什么会在拭剑呢？

正疑惑着，只见慕容琴已经站了起身来，右手持剑，走到院子中央，目光一凛，身形一动，竟就练起剑来。

一招一式都很是熟练，力度把握得很好，更难得的是，不像寻常姑娘舞剑，注重姿态的优美，实用性不大，慕容琴练的这套剑，招招实用，是上阵杀敌也能用的招式。

看着看着，顾伊辰连连点头，都忘记继续走了。

最后，慕容琴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以作收尾，顾伊辰看到这个剑花，莫名觉得熟悉。

他皱着眉，仔细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剑花。

就这么一迟疑，停下来的慕容琴已经察觉到了回廊上有人。

她转头看去，目光与顾伊辰在空中“啪”的相遇。

顾伊辰也想起来自己对于剑花的记忆是哪里了。

可是……怎么可能……

他想到的，是穆绮鸢呀。

慕容琴在看到顾伊辰以后，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半晌，她收回目光，转身拿起剑鞘回房去了。

顾伊辰身上的蓝衣随风舞动，他一时间打了一个激灵，略一迟疑后，追了上前。

慕容琴在前面听到后面顾伊辰追来的脚步声，不禁越走越急，但是顾伊辰没有打算让她就这样离开，也越追越快。

两人在城主府上你追我走，最后顾伊辰还是追上了慕容琴。

“你是谁？”顾伊辰走到了慕容琴的面前，问道。

慕容琴对着他的双眸，说道：“我便是我，何谓谁谁？”

顾伊辰听到这一句话，便笑了：“慕容琴是不会这样说话。而且，慕容琴也不会舞出那一个剑花来。”

虽然很难置信，也不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顾伊辰却觉得，并且有八分的确信，眼前的人不是慕容琴，而是那时候死在他怀中的穆绮鸢。

慕容琴眸色一暗，正要反驳，顾伊辰就又道：“那时候小绾对我说，我不穿青衣，是因为穆姑娘的死，成了我心中的魇。我想了很久，才终于发现，原来她，真的在我的心里面，刻了一刀疤，疤好了，就化成一道茧。”

慕容琴张了张嘴，眸中是难以置信，良久，她才说道：“顾公子，你说的……不是骗我的吧？”

这样，也是间接的承认，她就是穆绮鸢。

顾伊辰说道：“穆姑娘，不管你为何会托身到慕容琴身体里，但是既然你还活在这世上，那么请允许我，好好的珍惜你。从今往后。”

当乔琰得知顾伊辰这日就要回来都城，他便特地抽空，来到城墙之上，准备迎接顾伊辰。

从高处望下去，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两匹马并排走着，马上分别是一袭青衣，一袭白衣，就这样不紧不慢的，一起朝都城走来。

乔琰看着看着，便笑了。

岁月很长，万象森罗，历久弥新。